幻初 第十一章初見箐箐

    「喏!到家了啊!」老劉頭低聲說道。老劉頭的家在村里一處小旮旯處，離村口尚有一小段的距離，七大彎八大拐自不必說。兩人一路交談下來，雖然基本上是老劉頭在講，林巽在聽，但是老劉頭講這些話時流露出真情實感極其感人，而且這樣的一段往事在林巽聽來無異於天方夜譚。林巽自小在城裏做些「懲惡揚善」的事，畢竟只是小打小鬧，真正涉及到一些利益紛爭、政治傾扎的時候，林巽是絕然沒有機會接觸到的，更別談阻止的了。是以聽到這段往事時是異常的震驚，心想天底下竟然還有為了自己的利益，出賣親生女兒幸福的人，這與禽獸何異!

    以後說不得還得帶着「小弟們」多留意些「逼婚」的事，以期在「替天行道」的大業上尋求突破，讓那些出賣子女幸福謀取利益的父母受到應有的「懲罰」，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好事一樁，這是外話，暫且不提。

    聽罷老劉頭的敘說，林巽搖搖頭，除了感嘆命運不公外，不禁暗暗佩服陳念穆勇往直前的氣概，為一陌生女子鋌而走險，不畏艱難，不懼死亡，縱身跳河;為愛人捨棄大好的前程，一心陪伴，永不負心，真乃男人之標杆，我輩之楷模，是以一路下來林巽能夠耐住貪玩的性子，認真傾聽老劉頭講述陳念穆的過往。

    時間過得極快，隨着老劉頭一聲到家了的話語。兩人已是走到了一座破舊低矮但總體還算乾淨整潔的房屋門前。房屋由泥土搗固夯實築成，烏黑的瓦頂流露出最亮麗的一面，承載於天地精華，滑下歲月的點點滴滴。由於年月較久，斑斕的白牆上刻畫的是年邁的裂痕，被雨濕潤後更是滑膩至極。門前一顆小樹剛種下沒多久，吐出新鮮的綠芽，與那晚霞形映成趣。走進前去，屋前一扇厚重的木門虛掩着，屋子內簡陋、整潔的畫面透過門縫鑽了出來，映入眼帘。推門進去，庭前尚有一塊略大的空地，堆疊着數十個酒罐，濃濃的酒香從上面散發出來，填滿了整個院子，令人聞之欲醉。炊煙從屋子後面裊裊升騰，宛如一條扯不斷的舞動的白綾，緩緩攀上屋子後面高樹的梢頭，將它無聲包裹。

    原來，老劉頭早年開客棧之前，便已能釀的一手好酒，其自釀的酒，酒液澄澈透明，酒香濃郁清雅，酒質醇厚純正，入口鮮爽甘甜，口味細膩悠長，在風波村以及附近的村落遠近聞名，而老劉頭也是性情中人，給自釀的酒安了個名號喚恨天醒。意思是說，就算是老天爺喝了此酒也要倒下。這並非誇大其詞，村里最能喝酒的人劉九福當時偏不信邪，與老劉頭打賭說可以喝上三碗以上不倒，誰知堪堪喝完三碗後便已醉倒在地，臉上掛着滿足的笑容，仿佛在說此生能如此暢快的喝上三碗恨天醒，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只是當時老劉頭釀的並不多，即使是開客棧時，也是少有釀恨天醒的，一是釀酒工序繁雜，二是老劉頭當時並不是那嗜酒之人，是以釀的一些酒堪堪夠自己食用，許多人慾花重金購買而不得。想來如果當時能夠多釀些恨天醒，客棧生意也不至於如此慘澹。當然，也偶有送幾斤酒給親戚或鄰居以促進鄰里關係的，皆是被其珍藏在家中，待得兒女大喜之日或親戚拜訪時取出喝上幾口!

    待得後來，家逢巨變，老劉頭客棧生意慘澹，陳念穆生死未卜，本欲一死了之，了卻殘生，多虧箐箐的出現，將其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兩人從此便相依為命，老劉頭思慮再三，便向鄰里借了銀兩，做起了酒的買賣。雖說買不到那極品的恨天醒，但遠近村落的百姓自是知道老劉頭釀的酒酒香醇厚，口感上佳，價格公道，童叟無欺，都爭相到老劉頭家買酒。從此老劉頭的生活也有了着落，雖說並沒有過上那大富大貴的日子，但總的來說也算是衣食無憂了。

    看着院落里堆得滿滿的酒罐，聞着芳醇的酒味，林巽怔怔出神，心想老劉頭一生孤苦，能得如此安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與小兄弟不僅有緣，而且投緣，晚上老朽就略備薄酒，與你把酒言歡，說不得要喝上一碗恨天醒才行!同時預祝小兄弟試煉成功!」短暫的出神後便被老劉頭的話語喚醒。而老劉頭回到家之後，便將自己從過往的悲痛中拉了回來，換上了一幅笑臉，或許是即將要見到箐箐的緣故吧!

    「老大爺，我不會喝酒!」林巽撓撓頭，略顯尷尬。林巽說的確實是大實話，其父林泰儘管對林巽貪玩一事放手不管，但前提卻是要林巽滴酒不沾，原因大致就是怕林巽喝酒誤了正事。

    「那有啥的，想當年我也是對那酒多有看法，想着人活一輩子哪有那許多的煩惱，要那酒何用，說什麼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云云，說不得就是騙人的。是以我當年釀酒大多是處於興趣使然，調酒時品嘗味道也是淺嘗輒止。後來家中巨變，心中煩悶，便拿起了恨天醒喝上幾口，只覺得那酒直入愁腸，猶如那毀天滅地的大火燃燒一切，那一切的煩惱，悲慟在醉後便通通忘卻了。而且恨天醒可是一般人都喝不到的呢!若非小兄弟你對我胃口，我可不會輕易將此酒拿出來待客。」老劉頭說罷，一副捨不得的樣子。

    畢竟是少年，林巽的好強之心被老劉頭一激便按耐不住，心想不就是喝上幾口酒麼，那有什麼大不了的，沒見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成?雖說父親一再要求不能喝酒，但現在身處城外，鞭長莫及，他想管也是管不到，喝上一回應該問題不大。「喝就喝!老大爺，那讓我會會你的恨天醒!」林巽豪氣十足的說道。

    「哈哈，痛快，男孩子就應當無所畏懼，一往無前!怎可對喝酒之事有所退縮!否則對上那兇猛妖獸豈不是被嚇破了膽!」說罷對着裏屋喊道：「箐箐，爺爺回來了，快出來見過林巽小兄弟。」

    很快屋子裏走出來一個黃衣少女，笑吟吟的蹦到老劉頭的跟前,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林巽臉上轉了幾轉。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透着靈性,兩頰暈紅,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看年齡不及十之一二。隨後也不去管林巽望着老劉頭，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道：「爺爺，你回來啦!箐箐已經備好飯菜就等着爺爺了呢!」箐箐銀鈴般的聲音聽在林巽耳朵里，舒服極了。

    「好，好!正好今晚爺爺要與小兄弟把酒言歡，一醉方休。快快將咱們家珍藏的佳釀恨天醒取出來。」老劉頭呵呵笑道，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知道啦，爺爺!」箐箐說罷回過頭對着林巽道：「見過小哥哥，箐箐這廂有禮了!」說罷，款款施禮。「箐箐，你好，我叫林巽，今日本欲往風波崗試煉，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村里又找不到客棧投宿，說不得這一段日子得叨擾你們了。」

    「怎麼會呢，以前就有許多從城裏出來試煉的哥哥們住我們家呢!雖然我們家的房子簡陋，但是湊合着住還是可以的。」說完，箐箐神色一轉，露出古靈精怪的表情，道：「還有告訴小哥哥一件事哦，之前幾個住我們家的哥哥們也和小哥哥你一樣原先不會喝酒，到得後來，竟是個個都成為酒中豪傑，嗜酒如命，聽說回去後，還被家中的父母好好的教訓了一頓呢!只是他們從來沒有喝過恨天醒，你可是頭一個哦!這對你來說可是莫大的榮幸，多少人求着想喝恨天醒爺爺都不讓。但是你可得小心被我爺爺培養成為酒鬼哦!」說罷伸出小舌頭扮了個鬼臉，可愛至極。

    「你這鬼靈精，哪有你這樣揭你爺爺老底的，看打!」說罷，作勢欲打，可是箐箐早已是笑嘻嘻的逃脫開去，留下一路銀鈴般的笑聲，迴蕩在院落里，久久未能散去。而老劉頭也是哈哈大笑，心中暢懷，心想着要真打還捨不得呢!

    而此時的林巽看着箐箐也是一陣莞爾，心想老劉頭有生之年能與箐箐相伴，也是一種莫大的福分了。「這丫頭，讓小兄弟見笑了!」老劉頭對着林巽道：「想必小兄弟你一定是餓極了，走，我們趕緊進去吃飯吧!」說着走在前頭，徑直往裏屋走去。

    此時，林巽一個人站在院子，心中想着村子裏的人家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是卻能夠過得如此幸福，不是沒有原因的。記得當時教書老師就有講過類似的話，說一個人過得快不快樂，不取決於你有多少的財富，而是取決於是否有愛。林巽當時聽後不以為然，心想如果沒有財富的保障，有愛也是枉然。如今看來，確實如老師所講，有愛的地方就有溫暖，就是天堂。反觀城裏那些家財萬貫的富家翁，整天提心弔膽，害怕子女爭奪財產，防範一切可疑之人，弄得人心惶惶，終日疑神疑鬼，連個基礎的信任都沒有，哪裏還有半點幸福可言。明白了這個道理應該算是了這次試煉的意外收穫了。

    這時一聲咕嚕嚕的聲音傳到耳朵里，提醒着林巽莫忘了吃飯這一正事!隨即林巽甩甩頭，將腦海中的那些無聊想法刪去，以便填滿那山珍海味，然後邁着大步走進了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