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建元221年,帝京,夏,丞相府
燕過飛檐,陽光透過綠意正濃的樹葉縫隙,折射出淺淺的光暈。
白玉欄邊上是一座假山,薄薄的夏光傾瀉而下。曲徑通幽處,落花經過昨夜大雨,撒在地上零零星星的,仿佛碎了一地的七彩琉璃盞。
「來人啊,不好了,大小姐從假山上摔下來了!」幾個婆子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風晴染,慌慌張張找人去幫忙。
相爺今天恰好不在相府,只有二夫人在,卻遲遲沒有派人過來,整個丞相府頓時都亂成了一團。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纖細嬌小的少女從假山背後出來,旁邊還站着一個穿着碎花小襦裙的婢女。
「二小姐,大小姐會不會死啊?」雪梅看着被人抬走的風晴染,聲音有些發顫,如果老爺知道是自己和二小姐故意把大小姐推下了假山,二小姐朝夫人撒撒嬌,老爺心一軟,事情也就過去了,而她一個身份低賤的奴婢一定會被老爺打死。
「你慌什麼!她死了,不僅不能再把那件事情說出去,說不定我還可以代替她嫁去做成王妃,我還巴不得她不得好死呢!再說了,說我推她?誰看見了?」
風晴雅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就算真有人看見了,迫於娘在相府的威力,那些人也是不敢胡亂嚼舌根的!
至於雪梅,雖然她以前伺候過風晴染,但是現在,比狗還要聽自己的話。
帝京里誰不知道,丞相的嫡長女風晴染和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已經定下婚約,過幾天就是成王上門正式和大小姐交換庚貼的日子,如果風晴染死了,自己就能理所當然地代替姐姐出嫁。
「雪梅,我們跟過去看看我那大姐,看她到底咽氣了沒?」風晴雅想了想,還是拉着雪梅朝醉染院走去,要是風晴染沒死,她的美夢就全泡湯了。
醉染院
風晴染緩緩地睜開了眼,少女原本蒼白的臉頰染上一絲紅暈,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樣散發着無人可比的光彩,在這最美好的豆蔻年齡已經難掩國色天姿。
她一睜眼,精緻的玉台上的香爐煙霧裊裊,左側方有一十六開的美人屏風,用金玉鑲邊,華貴無比。風晴染有些錯愕,這是大哥在自己十三歲及並時候送的禮物,後來風晴雅見了說喜歡,硬是要了去,她也不好拒絕,現在這屏風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小姐,你嚇死我了,奴婢差點以為你救不回來了!」自風晴染昏迷,一直神經緊繃的小丫鬟蓮兒哭着撲過來,伸手試探了一下額頭,發現風晴染已經完全退燒了,這才放下心來。
原本還在恍惚中的風晴染被這丫頭一句哭聲徹底嚇醒,認出眼前這人正是自己嫁去成王府時候的陪嫁丫鬟蓮兒。
只是蓮兒現在這副模樣根本不像在王府做通房,反而像自己還在風家娘家做丫鬟的時候,看起來年歲小了很多。
風晴染又震驚地看了自己細嫩的手和腳,分明是年幼模樣。是了,她身上這件百花褶衣裙,是二夫人楊秀蘭為自己十四歲那年進宮特意準備的,她時常假惺惺地說女孩子家不要穿得那麼樸素,可是這件花里胡哨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就像小丑一樣惡俗!
她前世被楊秀蘭披着羊皮的樣子蒙蔽了,以為楊秀蘭說什麼都是對的,都是為了自己好,實際上楊氏只是拼命想掩蓋自己的美貌,遮住她的光華來襯托自己的寶貝女兒罷了。
她重回了十四歲那年,她和風晴雅一塊去了後花園的假山那邊,後來不知怎麼的被人從假山上用力一推,那人用了一種想置人於死地的力道。
想來想去,在背後推她的人只有一個人,就是那個一直故作乖巧的二妹風晴雅!原因就是這次進宮風晴雅偷了謝貴妃的玉如意,卻把髒水潑到了她的頭上,想讓自己背黑鍋,現在又怕自己把事情的真相說出去。
如果是前世她有可能答應,但是今生,呵呵,你他媽去死吧!她當時就覺得很奇怪,風晴雅鬼鬼祟祟,在謝貴妃厲聲責問的時候毫不留情地把她這個姐姐推了出去,現在帝京估計沒人不知道,丞相府嫡長女偷了貴妃的玉如意。
想到這裏,風晴染眼眸多了幾分寒意。
前世直到臨死前,風晴染才知道,自己的親娘根本不是二夫人楊秀蘭,而是一直被關在佛堂的大夫人,楊秀蘭本來是大夫人的表姐,當年爬上了丞相風興的床,上位後還把在襁褓里的自己養在了身邊,她卻一直都被蒙在了鼓裏,被楊秀蘭母女當做傀儡玩弄於股掌。
難怪大哥一直勸說自己小心楊秀蘭,她卻誤會大哥想挑撥她們母女倆的關係,大哥最後失望地離開了家。
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偏執,大哥也不會被楊秀蘭算計,最後死在了暴徒手上。既然老天爺對她如此偏愛,上一世她可以從一個法醫高材生穿越為風家嫡女,雖然釀成了悲劇,老天爺又給了她機會再次重生,她非得一個個把這些渣渣全拍到地獄裏去!
只是她不明白,大夫人既然是她的親娘,為什麼這麼多年看着自己被人蒙蔽,卻坐視不管?難道真的被丈夫傷了心,親生骨肉都不管了嗎?
「小蹄子,你哭喪啊?過幾天成王就要來丞相府和大小姐正式換庚貼了,大小姐命大,這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呢!」
林嬤嬤淬了蓮兒一口,大小姐還真是命大,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也就是傷了點筋骨,休養個幾天就好了。二小姐這次做事太魯莽,幸好在場沒有人看見,二夫人說了,只要自己哄得大小姐閉嘴,不讓相爺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這事情也就過了。
欺哄大小姐,這件事情她實在太拿手了!這些年她和醉染院的丫鬟哪次不是把大小姐哄得團團轉,大小姐還以為自己真心對她好呢!
風晴染當然把這老虔婆的神情看了個透,還當她是那個被人耍弄的傀儡?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
這醉染院的丫頭,恐怕除了蓮兒以外,其他全都是楊秀蘭安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就等着拿捏她的錯誤,然後要她不得好死。重來一世,她現在心裏已經有數,到時候非得一個個不動聲色地清理出去。
成王,燕文世軒……再次聽到這個人,風晴染只想呵呵二聲,風晴雅和她娘都是一個貨色,喜歡勾引別人的丈夫,燕文世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早在婚前,他已經和風晴雅早有勾搭,自己上輩子就是瞎了眼。
當初,風晴雅藉口探望姐姐來到王府,故意引她去了湖邊,惡狠狠地把她推進了湖裏,大冬天的季節,這泡進湖裏不被淹死也會被凍死。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是你的親姐姐啊?」她在水裏拼命地掙扎,而風晴雅卻冷眼旁觀,似乎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姐姐?」風晴雅嘲弄地笑了,「你才不是我姐姐,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根本不是我娘生的,就是佛堂那個女人生的孽種而已!居然還敢和我爭軒哥哥,我告訴你,今天推你下水,也是軒哥哥授意的,我們早在一起了。他想你死!」
既然風晴染都要死了,那這些秘密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也好讓自己這個姐姐死得明白點。
「你們兩個姦夫淫婦……」風晴染狠命抓住岸邊,她早知道燕文世軒對她厭倦了,所以這些年把一個個女人接回王府,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風晴雅居然淫賤地私通自己的姐夫!還想自己死。
「你就罵吧,反正你也要死了,你自己生不了孩子,還想霸佔成王妃的位子不放嗎?」風晴雅一隻腳惡狠狠地踩上她手上,「你知道自己為什麼生不了孩子嗎?這都要謝謝你的好嬤嬤,按娘的吩咐天天在你喝的藥里加了絕子毒,要不然你現在怎麼可能落下病根,無法生育呢?」
林嬤嬤?她害得自己無法生育?風晴染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她今生活得到底有多糊塗?居然把一群豺狼當做家人!
「你也別怪我和娘狠毒,要不是你那娘親這麼水性楊花,爹卻還一直惦記着她,還把你這個女兒當做寶貝一樣疼愛,我和娘會怨恨嗎?」
風晴雅一想到這,再次用力將她踹進了湖裏,風晴染胸前一陣悶痛,嘴裏灌進了不少湖水。
風晴雅見人已經差不多要被淹死了,怕被人逮個正着,這才帶着丫鬟離開。不一會兒,有兩個男子恰巧經過湖邊,看到湖裏依舊撲騰的女子,燕文初眼稍微微上挑,單薄而艷麗,漆黑的眸子漾起一絲情緒。
「符陽,你去幫我把人救上來。」恍惚間,風晴染驀然聽到岸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那聲音輕盈悠然,就像明玥鐺着地發出的清脆聲那般動聽。
緊接着一個人跳進水裏,把風晴染救上了岸,風晴染此時已經氣息奄奄,雖然被人救了,但她知道,自己已經吊着一口氣,回天乏力了。
她隱隱約約看見眼前站着一個披着白色狐裘的男子,他身後是一盆開得正盛的紅梅,卻不及他半分艷麗而張揚。漆黑的眸子隱隱含着笑,下巴削尖,膚白勝雪。他很美,絕代姿容,連女人都要感到自卑,周身仿佛有一種魔力,讓人移不開眼睛。
風晴染記得今天似乎會有貴客來成王府,沒想到居然是當今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燕文初大概沒有想到,平生居然還會有這麼明目張胆地盯着他瞧的人,還是個女子。
成王妃,風興的女兒,他目光開始變得玩味起來,父親鐵骨錚錚,生的女兒,竟然也是如此膽大,有意思。
「染兒……」燕文世軒帶人趕到後院時候,看見風晴染居然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眉頭一皺,隨即朝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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