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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134章番外之上輩子8
烈日不知何時隱在了雲後, 於是田埂間便有了一處陰涼,帶着熱氣的夏風吹來, 吹得那荒草輕輕扑打着腳踝, 偶有螞蚱,一蹦一蹦地從兩人身邊躍過。筆下樂 www.bixiale.com
顧清溪坐在那裏,茫然地望着天上看不出形狀的雲, 說着自己那段婚姻, 也說着陳昭臨走前的話。
「他一直都在騙我吧,其實他知道, 但他就是不說, 都說人之將死, 其言也善, 他去世前, 清醒過一陣, 告訴了我,又能怎麼樣?」
「他害怕我離開他,想一直拴着我, 就算沒病也要裝病, 不斷地折騰我, 在我要參加考試的時候半夜喝酒發病, 他就是想斷送我所有可能的前途。」
「我欠了他嗎, 是我上輩子欠了他嗎,他要這樣對我!」
說到最後, 顧清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她是良善的性子, 不曾害過什麼人,便是恨, 也是淺淡,可是此時,想起那個和自己同床共枕十年的亡夫,她卻恨得渾身顫抖。
蕭勝天伸手,握住了她的。
這麼悶熱的天,她的手卻冰涼,冰涼得一直顫。
他將那顫抖的手包在手心。
「他不是已經不在了嗎,都已經過去了,現在還不晚,一切都來得及,忘記他,重新開始就是了。」
「可我還是好恨,我好恨,我恨不得扒開他的墳,問問他到底怎麼想的,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憑什麼!我難道就活該被他們作踐!」
顧清溪的聲音嘶啞無奈:「我好恨——」
說到一半的時候,男人有力的手那麼一拉,便將她擁入了懷裏。
他就勢用胳膊將她環住,然後緊緊地抱住。
顧清溪的聲音戛然而止,心在這一刻狂跳。
片刻後,淚水落下。
她有些崩潰地埋首在他胸膛中:「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活該被他看上嗎?他一直騙我,最開始他也善良溫柔體貼,太虛偽了,他就是在利用我的同情心!」
「他身體那麼差,有什麼資格結婚!他們說是娶了我才害得他身體不好,其實他就是身體不好,娘胎裏帶來的,關我什麼事!」
「我嫁給他,佔過什麼便宜嗎?那些年,他看病的錢都是我想辦法,他半夜病了我一個人冒雨拉着板車帶他去醫院!他就這麼昧着良心害我!」
懷裏的女人哭得支離破碎,聲聲嘶啞地控訴。
蕭勝天沒說話,他也只是抱着她,聽她說。
他知道,她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
抱着她,感受着懷裏女人顫抖的身體,他看着遠處那茫茫的田野,卻是想着,自己果然是錯了,大錯特錯。
當年她高考落榜,人人嘲笑她,他拿着自己積攢的錢,過去找了她娘,向她求親,卻被拒絕了,她娘說你雖然有點錢,但你算什麼,不過是一個二混子,錢早晚能花光,她嫁給你,你能給她什麼。
她娘說,錢沒用,她想要女兒幸福,她得看到一些保障。
蕭勝天便離開了,瘋狂地想掙更多錢,他知道一點錢沒用,許多錢也許就有用了。
有了錢,名聲和地位就來了,大家對他的看法也就不一樣了,可是沒等他做到這一切,她就嫁給陳昭了。
得知她結婚的消息,他連夜趕回來,趕回來後,只看到陳家院門前紅色的碎炮皮,落了一地。
當時他站在角落,怔怔地看着,想像着今晚便是她的洞房夜,痛得呼吸艱難。
衝動地想過,再去問問她,問問她,如果可以,她會不會跟他走。
可這個時候,恰好看到人家新婚的夫妻走出來,他看到顧清溪被她的丈夫挽着手,兩個人說笑着什麼,他還看到顧清溪低頭抿唇的羞澀,那是新嫁娘的羞澀。
那一刻,心裏有什麼裂開了,他知道自己是痴人做夢。
她並不喜歡自己,甚至對自己厭惡畏懼。
自己憑什麼以為她會跟着自己走。
於是他離開了。
離開後,陳家發生了許多事,他也多少明白她過得不好,想着幫,知道她要分房子,便想辦法,讓她得了一套房子。
她以為湊巧的好運氣,其實是他背後的心血。
可是那又怎麼樣?
他一直以為她和她的丈夫同甘同苦,日子過得不好,但感情深,要不然她怎麼可能那麼任勞任怨地伺候她那丈夫。
到底是別人夫妻之間的事,他是外人,也不可能去深入了解。
並不知道她和那丈夫竟是這樣的。
此時抱着她,聽着她哭,撕心裂肺地哭,心裏卻是想起,二十年前那個低着頭走在鄉間小路上的小姑娘,她抬頭看着他,清澈的眸子裏黯然無奈。
深吸口氣,他抬手撫着她亂了的細發,又輕拍着她的後背,哄她。
其實他並不會哄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出的話,自己也覺得毫無意義。
不過也許是累了,她到底不哭了,只趴在他懷裏,偶爾發出一聲抽噎。
蕭勝天抱着她,輕輕地順着她的發,低聲說:「其實也沒什麼,這不是都過去了。」
言語很無力,喉頭滯澀,可他還是想努力說點什麼。
「你看那些讀博士的,運氣不好的,讀完博士也都三十出頭了,比你小不了幾歲。雖然不像剛上學的那麼年輕了,但你打扮打扮,我看着頂多三十歲。」
「讀四年出來,你比別人年紀大一些,可你有多年教學經驗,到時候我辦一個教育培訓機構,剛出校門的小年輕,那些家長都未必認,你這種,好好干,很快就成名師了,這都是你的優勢。」
「其實我把你的畫給認識的幾位畫家看了,人家都覺得挺有才氣,你看,雖然耽誤了一些年,但是生活閱歷會讓你更珍惜以後的機會。」
他說了半響,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畢竟安慰人這種事他並不擅長。
說到最後,他發現她沒音了。
他撫着她頭髮的手停了:「你……沒事吧?」
顧清溪卻在這個時候從他懷裏抬起頭來。
這樣的顧清溪,兩眼紅得像兔子,眼睫毛根根分明地粘着濕潤,明明年紀並不小了,但那神韻間,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純。
「你怎麼不繼續安慰我了?」她望着他。
「我——」蕭勝天黑眸泛起無奈:「我怕你聽了煩。」
「可我就是想聽。」顧清溪低聲說。
聲音低低軟軟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些撒嬌的意味,這讓蕭勝天竟不自在起來。
他輕咳了聲,望着她,啞聲道:「你不覺得煩,那我繼續說吧,說到你高興為止」
他在哄着她,只是語音略有些僵硬,他顯然並不習慣這樣。
顧清溪便抿唇笑了下,有些疲倦的笑,很淺淡。
蕭勝天微怔,就那麼低頭定定地看着她,喉結滾動間,他沉聲道:「你——」
顧清溪當然知道,這個男人在看自己,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毫無保留,專注熱烈憐惜。
如果是年輕時候,她會覺得他太孟浪,但是經歷了歲月沉澱的男人,在那保守的克制後迸發出的熱情,便讓人格外心動。
意識到他要說什麼,竟下意識有些慌,畢竟太快了,她覺得還是需要慢一些,再多一些了解,況且今天自己哭了這一場,總覺得也許換一個時候,當下便低聲說:「還是別了,以後再說吧,你不是要帶我去查什麼嗎?那個王支書的事。」
蕭勝天沒想到她竟然心思轉得這麼快,話到嘴邊,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道:「行,那咱們上車吧。」
於是顧清溪起來,兩個人上了車,上了車後,蕭勝天轉首看向身邊的女人,沉聲道:「不難過了啊?」
顧清溪坐在那裏,看着前方的路。
這條路,二十年前她走過,颳風下雨,坎坷泥濘,背着那發僵發冷的高粱米饅頭,饑寒交迫走得艱難,二十年後,早已經修得齊整了,通了車,通暢無阻,一腳油門過去能開出老遠。
時代變了,人也變了,曾經辜負她的人墳頭雜草成堆,她心裏有恨,但恨又能怎麼樣。
知道這些真相,無非是讓她更加確定,自己要賣掉房子,離開這裏,去上大學,去拾起那些曾經被丟掉的,去徹底拋棄那個人帶給自己的陰影,走向新的生活。
所以她輕聲說:「你不是安慰我了嗎,我覺得被你安慰到了,有你那麼說,我心裏好受多了。」
蕭勝天神情微頓,車子乾脆就沒開,望着前方半響,終於啞聲道:「清溪。」
他這麼一喚,便有什麼異樣的情緒在胸口那裏翻滾,這種情緒幾乎翻滾而出,讓她想哭。
她咬唇,忍下,眼裏卻有了潮意。
許多年前,他喚過自己的名字,在那艷陽之下,黑髮少年抬起間,水花四濺,他抹了一把臉,笑得黑眸發亮,他望着自己,大聲喊清溪。
人這一生,會在不同的時候遇到各種各樣的人,緣分就是那麼奇妙,曾經避之唯恐不及的,如今落在她面前,成為她最無助時的安慰,握着她的手,給她力量。
蕭勝天卻在這個時候伸出手來,再次握住了她的。
他依然看着前面的路,沉聲道:「清溪,如果你沒想好,就不要輕易說,你隨便說一句,給我點希望,我就會當真,當真了,我就不允許你反悔,你知道嗎?」
這話說完後,車裏變得安靜起來。
那麼好的隔音玻璃,讓外面一切噪雜的聲音全都隔絕在外,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以及隱約的心跳聲。
仿佛在沉默了一個世紀那麼長,蕭勝天聽到顧清溪說。
「我也沒說要反悔啊……」
聲音低低的,不過卻那麼真切地傳入他耳中。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