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花朝 109、番外二:正逢春回(下)

    測試廣告1    藥房內, 兩相對峙, 寒光逼人,我驚呼一聲想要衝過去,師父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對他道:「她什麼都不知道,能不能放她走?」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好像我的生死本來就和他無關。詞字閣http://m.cizige.com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卻不願拋下師父自己離去, 但又不知留下來能有什麼用處。就在我站在原地, 躊躇難定之時,又聽見師父嘆了口氣道:「看來我猜得沒錯,你上山來的目的果然不簡單。」

    他挑了挑眉, 似是十分得意道:「你早就猜到?可你還是忍不住出手相救。」

    師父露出無奈神色, 又道:「我也想不到,有人真得會為了取我的性命, 甘願給自己下這麼重的毒。」

    那一刻, 我分明見到葉逢春目中露出悲戚之色,只一瞬卻又轉作戲謔。我突然明白過來,因為在這世上,本就沒有他想要珍視的東西,包括他自己。然後他又輕輕笑了起來。「我也沒想到, 曾經殺人如麻的『繪星手』駱飛羽,歸隱之後,會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我心中驚詫,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二十年前,師父曾是江湖中聞風喪膽的大魔頭,他手段毒辣,最擅暗器毒物,曾犯下過許多重案,手中沾上過無數鮮血。只是有一年,他不知為何突然從江湖中消失,從此再也沒了蹤跡。江湖傳聞他受一位高僧點撥,決定洗清罪孽,山中歸隱。但他的仇家卻一直沒有停止尋找他,葉逢春此次便是收了懸賞,故意設計上山接近他,再尋個機會曲師父的頭顱向那人復命。

    師父面色平靜,只輕輕闔上了眼道:「該來得總是會來,我曾造下太多殺孽,今日也到了償還得時候。」

    葉逢春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將袖刀一收,道:「可我現在卻不想殺你了。」

    我和師父都同時吃了一驚,這人寧願給自己下毒,費盡心機設局接近,眼看就能成功,卻突然說放棄就放棄,行事作風實在是令人摸不着頭腦。師父皺了皺眉,終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老子樂意。」他灑脫地笑了起來,然後手臂一撐,展身坐在窗欞上,陽光自外透了進來,將他的身子投出一道剪影。

    「那你下山後,如何向他們交代?」

    「我不想做得事,從來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他突然轉頭,衝着我擠了擠眼道:「你師父是個大魔頭,你怕不怕。」我仔細想了想,很認真地搖了搖頭。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從殺人到救人不過一念之間,只要真正放下,舊事便如前生,再無可擾。

    他似乎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在心中嘆了口氣,他果然從未記住我的名字,卻仍是輕聲答道:「秦日安。」

    他眨了眨眼,點頭道:「這倒是個好名字。」隨後翻身一倒,好似直直朝窗外墜去,我奔到窗邊再朝外望去,他已經消失在暮色中,轉眼就沒了蹤影。

    我以為他這一走,就再也不可能回來。誰知過一年後,我又見到了他。那時正是春日,山上的茶花開得正艷,他盤腿坐在連天的粉艷之中,金黃色的陽光斑駁地灑在他的身上,如彩蝶繞肩而飛。然後,他隨意捻起一朵開得正艷的茶花,撩袍起身,施然走到我身邊,將花插在我的耳邊,微笑道:「小安,好久不見。」

    那一刻,不知道為何,我突然覺得心跳加速,臉紅得如眼前的茶花一般,久久難褪。

    他這次來,據說是惹了仇家受了重傷,想到山上來養傷。為此師父很有些不樂意,說這榆柏山本應只收重病難治之人,現在卻讓他壞了規矩。可他卻是笑嘻嘻地賴着不走,師父拿他沒辦法,也只得自己去生悶氣。我覺得這次的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樣,我再未見他露出那般絕望悲戚之色,好想整個人又重新活過來一般。我實在好奇,便鼓起勇氣去問他,他只是笑着說自己辦成了一件大事,遇上了一位親人。我從未見他笑得如此輕鬆暢快,便也由衷的為他高興。

    後來,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山上來住一段時日,有時候是中毒,有時候是受傷,師父見說得久了卻並無效果,也只得由他去了。可我並不討厭他來,甚至還有些隱隱的期盼。山上的那片茶花謝了又開,我每日經過之時,總會期盼有一人白衣翩翩,眼神明亮,坐在其中對我微笑。

    終於有一日,我見到他渾身是血地倒在門外,我嚇了一跳,連忙叫來師父將他一齊抬進屋內。據說,他這次是遇上了極厲害的仇家,對方武藝高強,手段了得,他抵擋不過,只得倉皇地逃到山上來。

    於是,我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見他時的情形,他昏迷之時,我便日日為他煎藥換藥,只是他在睡夢中,再也不會蹙起眉頭,害怕得發抖,我想他是真得擺脫了那段夢魘。

    過了幾日他轉醒過來,便開始抱怨山上的草藥太苦,又嚷嚷着想要喝酒。我從未見來治病的人像他這般難以伺候,但又忍不住想要儘量讓他好過些。我想法便取了山茶花蜜,浸入玉米粉中,再加入酒釀與桂花粉一起熬煮,做成酒釀丸子,日日為他送去,這樣既融了酒味,又能化解藥中的濃苦。只是花蜜需要在天還未亮時去取,才最為新鮮甘甜,深秋的清晨冷風寒峭,我因每日登高采蜜,手總是會被凍得有些發疼。但當我見到眼中露出讚嘆的神色,便覺得心中只剩欣喜與甜蜜。

    這樣安靜的日子沒過多久,他的仇家終於還是尋上門來。我不知道他的仇家是誰,但是見到師父和他面色十分冷峻,便知道那些人一定是非常難對付的角色。

    他們在山下的樹林叫罵一番,竟毀了機關,燒了林子,準備一路衝上來。他望着林中傳來的火光與煙霧,突然伸了了懶腰,沖我們擠了擠眼道:「我好吃好喝地賴在這裏這麼久,也算夠本了,快將我交出去罷,駱老兒,你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會壞了你的規矩了。」

    我心中一慌,連忙轉頭去看師父,師父滿臉不忍之色,卻只是搖頭嘆氣。我突然想到他曾經的那些夢魘,心中隱隱有些發痛:如果將他交給那些人,會不會受盡折磨,又落入另一個噩夢中。我不知哪裏來得勇氣,突然跑了出去把門緊緊鎖住,又飛快地奔向林中,我記得師父在林中曾設下一個陷阱,只要能將那些人騙去,他就一定能夠安全。

    冷風呼嘯,飛鳥驚啼,我在樹林中不斷奔跑,尖銳的樹枝不斷刮過我的臉頰,劃出一道道血印,我卻一刻也不敢停下,只提着裙拼命向前跑着。終於我還是重重摔在了地上,覺得眼前發黑,只模糊地看見那幾張兇狠的面容慢慢朝我接近。

    「我早就說過這丫頭是個騙子!現在好了,不但沒找到玉面羅剎,還差點給她害死。」一個聲音惡狠狠地喊到。

    「不急」另一個聲音悠悠響起,好像是他們的頭領,「她不說出玉面羅剎到底在哪?我們就慢慢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人抓起我的頭髮,狠狠地撞向地面。我被撞得頭暈眼花,認命地閉上了眼,突然想到,如果我就這麼死了,他以後會不會記得我,會不會想念我給他做得酒釀丸子。

    突然,空氣中傳來一陣血腥的氣味,我連忙睜開眼,見到面前幾人面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有人喃喃道:「離魂蠱?不可能,駱天羽十幾年前就已失蹤了!怎麼會……」他還沒說完,便倒了下去。我連忙爬起來,驚喜地叫道:「師父!」師父負手走來,狠狠瞪了我一眼,好像在責怪我的魯莽。隨後,又望着剩下的那幾人,嘆了口氣道:「我曾承諾再不用毒,但我只有這一個徒兒,總不能眼睜睜看她就這麼枉死。」

    這時,一雙手將我拉了起來,他深潭一般的眼眸探究地盯着我,問我道:「為什麼要幫我?」

    不知為何,我竟半句話也說不出,只呆呆地望着他,恍如隔世重逢。

    在師父的幫助下,他很快料理了那幾人。回到屋內,他硬是要幫我傷口上藥,我坳不過他,只得不自在地坐在凳上,讓他的手指輕柔地觸上我的臉頰,藥膏冰冰涼涼,我的臉卻熱得好似要沸騰起來,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了一陣,突然傾身湊到我耳邊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的心猛烈地跳了起來,驚慌失措地望着他,臉上已經紅透,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卻坐直身子,擦了擦手繼續道:「可惜,要讓你失望了。」然後站起身,自我身邊走了過去。

    他的袍角划過我的臉頰,在心底投下一片冰涼。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起身拿出一件衣服,遞到他面前,輕聲道:「這是你來得時候穿得那件,我看這衣服材質挺好,破了實在有些可惜,便為你補了起來。你看還能不能穿。」他低頭瞟了一眼,只淡淡道:「我從不穿舊衣。」我在這一刻才覺得有些難過,明知這樣十分丟臉,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涌了出來。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不發一言地接過我手上的衣服,大步朝外走去。我知道,他這次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到了初夏,我沒有等到他,卻等到了許多年未見的爹爹。爹爹告訴我,在我幼時為我許下了一門親事,如今對方家中的茶莊也開得十分興旺,兩家本就有聯姻合作的想法,現在我的病也已治好,就讓我下山準備嫁過去。我只猶豫了片刻,就一口答應下來,我在山上這些年未敬過孝道,也是時候好好補償下他們。

    就在我準備下山的前一日,師父來找我,問我道:「你心中明明有他,真得能甘願嫁給另一個人嗎?」

    我聽了只是笑了笑道:「聽說師父珍藏了一壇好酒,明日我就要下山,不如就以這酒為我送行如何?」

    師父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知我為何突然提到這件事。卻還是挖了那壇酒出來,在院中擺了桌凳,與我對月相酌。我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道:「我還記得小時候,偷偷喝了爹爹藏在屋裏的酒,結果第二天渾身的疹子,高燒三日才好。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是不能沾酒的。」

    師父大驚,連忙問道:「那你今日還……」

    我低頭望着酒杯中映出的那一輪明月,淡淡道:「他對我來說,就像最烈的美酒,雖然甘甜醇美,令人沉醉,卻始終與我格格不入,所以哪怕我再不舍,也只能逼自己離得越遠越好。」師父望了我深深嘆了口氣,卻再也沒有勸我,第二日便送我下了山。

    初初回到山下的世界,令我感到非常不適應。每日上門的媒婆,成日圍在身邊的丫鬟僕婦,甚至早已陌生的姐妹至親,都令我不知該如何應對。於是我索性日日將自己關在屋內,閒得無聊時,便開始為自己繡起嫁妝。雖然我對要嫁給何人,毫無半點期盼與欣喜,但總得找些事做,才能讓自己不要日日都想起他。

    有一日我正在枕套上繡上牡丹,突然心中猛地一跳,一抬頭,便見到柔柔的燈光下,映出一個曾在我夢中出現無數次的身影。我懷疑是自己眼花,連忙揉了揉眼睛,又朝窗邊望去,果然見他一襲白衣,墨發飛舞,斜斜靠在窗棱上朝我微笑。

    我頓時心跳如鼓,下意識地將手上的枕套往後藏去。他卻立即跳了進來,傾身將我藏在背後的手拉了出來。待他看清我手上的物事,好像愣了愣,又狹促笑道:「這麼早就開始繡嫁妝了。」

    我被他近在咫尺的臉弄得有些恍惚,一時疑如在夢中,便只迷糊地回道:「也不算太早,下月初八就到了。」

    他這時才反應過來,頓時如遭重擊地盯着我惡狠狠道:「你要成親了?」

    我還未反應過來,只呆呆地點了點頭。

    他頓時一臉震怒,抓住我手腕的手猛地用力,疼得我幾乎哭出,他這才好似醒悟一般,慢慢鬆了手,又咬牙道:「誰許你成親的!」

    我被他幾乎要吃人的表情嚇到,縮着身子,顫顫巍巍答道:「我……我爹!」

    「你!」他的身子顫了顫,表情好似受了極大的打擊,過了一會兒,才喃喃道:「很好,你們都要成親了,很好!」然後,轉身就從窗子跳了出去,那一瞬間,我呆呆望着他落幕的背影,心中壓抑許久的痛一點點涌了上來。

    後來師父來找我,告訴我葉逢春去找他喝酒,然後說了許多醉話。他說他這一生最討厭受束縛,但不知為何,總是捨不得丟掉那件我補過的衣服。他還說有一日差點被火燒死,那時他突然想起了我,如果他死了,不知道我會不會為他傷心。又說他後來走了許多地方,卻再也找不到那種味道酒釀丸子。直到有一日他突然想通了,如果能日日吃上我親手做得酒釀丸子,就算少了些自由又有何妨呢。

    我終於明白那晚他為何會露出那樣的表情,背影為何會顯得那麼孤寂,可我的成親之日馬上就要到了,我從來就不是一個離經叛道之人,如果就這麼跟他走了,爹爹他們又該如何交代。

    七月初八,天青雲淡,是個難得得黃道吉日。我一身大紅喜服坐在轎中,外面是,鑼鼓喧天。我望着窗外鋪天蓋地的鮮紅,心中卻沾不到一絲喜氣,然後我開始無可抑制地想起了他,走完這條街,我與他便再也無緣相見。這一刻,我突然醒悟過來,這眼前的一切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留在他身邊,每日為他采蜜釀酒,陪着他跋山涉水也好,只要能為他撫平眉心,讓他再不要從噩夢中驚醒。

    於是我開始在心中盤算,做一件我此生最為大膽之事,想從這送親的隊伍中悄悄溜出去。這時,好似與我有所感應一般,轎子卻突然停了下來,外面的鼓樂聲也戛然而止,我連忙掀開轎簾朝外望去。只見熱鬧的長街之上,他一襲紅衣如火,身如玉樹,我從未見過他穿如此鮮艷的顏色,讓他看起來如此耀眼,竟令眾人有了瞬間的靜默。

    他撥開氣勢洶洶圍上來的家丁,眼中只看向我一人,他徑直走到轎前,伸出手問道:「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馬上重重地點了點頭,他似是有些詫異,隨後便笑了起來,這一笑如春風重臨大地,在心中開出花朵,他掃了一眼身後已經憤怒的眾人,又問道:「你可想好了,跟我走了,以後就是我的人,我便再也不會放手。」

    我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面前的這雙手,由他拉着我穿過不斷叫罵的人群,我不想理會身邊衝來了多少人阻攔,只在心中默默想到,他的手終於不再冷了,真好。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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