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夕陽西下,日暮影斜,一輛疾馳的馬車駛過長街,倏地驚起一樹飛鳥,烏壓壓地湧上天空。一窩蟻 www.yiwoyi.com
顧勛自馬車中探出頭去,望了望逐漸暗淡的天色,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馬車穿過幾條街道,停在一座氣派的府邸門口,門前兩隻石獅巍然肅立,屋頂的琉璃瓦片在落日餘輝下泛着淡淡銀光。
顧勛走下馬車,叩響了朱門上的鎏金銅環,一位老僕應聲而出,一見顧勛,連忙迎道:「可是顧勛顧大人,老爺已在偏廳等候。」
這是一處極為富貴的宅院,參天古木、亭台水榭無一不顯主人身份,顧勛卻無暇多看,只腳步不停地,隨老僕走入一處暖閣之內。
一進屋內,淡淡的龍涎香讓人心神略安,雕花玉屏之後,一人正負手立於紫檀案旁。
他一襲鶴紋緋衣,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只是眼角的紋路和玉冠之下的華發,顯示他已經上了些年紀。然而他站姿挺拔,絲毫不見老態,周身散發着沉穩篤定的氣息,只是手上隱隱而露的青筋,透露了內心的些許焦急。
顧勛一見此人,忙拱手行禮道:「下官顧勛,見過首輔大人。」
李元甫轉過身來,目光朝他探去,語氣有些急迫,「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勛垂首道:「根據下官留在酹月樓的探子回報,李公子大概是在酉時出的事,待下官趕到之時,穆戎已經帶着官兵將李公子押回了順天府大牢。」
李元甫猛地一拍案幾,怒火中燒道:「那穆戎簡直膽大包天,連我的兒子也敢動。」
顧勛神色不變,繼續道:「大人不覺得奇怪嗎,穆戎為何能出現的那麼巧那麼快,依我看,這件事背後恐怕大有文章。」
李元甫畢竟久經風雨,此時也稍微冷靜下來,略為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斌兒這次是中了誰的計策?」
顧勛抬眸凝神,道「事情始末尚未查明,下官並不敢斷言,只是若按我推斷,李公子今晚一入順天府大牢,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元甫眉心一跳,沉聲問道:「你急急忙忙趕來見我,可是已有了對策?」
顧勛看了一眼桌上更漏,「如今我們能做的,就是和他們搶得一些時間,以圖後計。據下官的暗探回報,李公子大約在酉時一刻被帶走,現在是酉時三刻,這麼短的時間,穆戎應該還來不及有所作為。但李公子今日犯下的是謀害朝廷命官的大事,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證據確鑿。穆戎既然搶先一步把李公子帶入刑部,想必已有了周全計劃,今晚,他定會用盡手段將李公子定罪,等我們能介入之時,恐怕已經無法回天。」
他望了一眼李元甫,繼續道:「所以,眼下當務之急,是需要大人為我做一件事。」
眼見李元甫面色微寒,顧勛上前一步,把心中計劃和盤托出。
李元甫聽罷,面露猶疑之色,道:「如今宮門已經上鎖,此事十分棘手。而且你剛才也說了,此案證據確鑿,你真的有把握救斌兒出來?」
顧勛站直身子,目光堅定道:「只要能過了今晚這關,顧勛以頭上烏紗為誓,將盡我所能保李公子全身而退。」
李元甫一雙銳目,死死盯住顧勛,過了半晌,終是吁了口氣,嘆道:「既然如此,也只得拼下我這張老臉一試。」隨後又望了一眼顧勛,
意味深長道:「文昭啊,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斌兒的命,我可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你最好莫要讓我失望。」
顧勛長身一躬道:「定不負大人所託。」
當顧勛走出李府之時,天空最後一絲餘輝已經藏入暗雲之內,他望着烏青色的天空上隱現的點點星輝,心中又添了幾分緊迫,忙吩咐車夫快馬加鞭地駛向順天府大牢。
此刻已過酉時,順天府本應陰暗冷僻的牢房之內,卻被照得燈火通明,順天府的衙役、捕快都集中在牢房之內,來來回回得忙碌着。許多關押已久犯人,都在猜測今日是否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大案發生。
穆戎坐在牢房中央,望着眼前跳動的燈火,聽着四周傳來熟悉的喊冤聲、**聲和鐵鏈撞擊之聲,將一張臉埋在陰影之下,辨不清表情。
捕快杜風自最西面的牢房走來,對穆戎搖搖頭輕聲道:「一個字也不肯說,還在大叫大罵,說等他出去會讓我們好看。」
穆戎冷笑一聲道:「無妨,且由他去鬧。呆會上了大刑,看他還能囂張到幾時。」
杜風似是有些猶豫道:「真的要用刑?我看他那身板,只怕挺不了多久。」
穆戎目光自那陰暗處收回,語聲錚錚道:「只管用刑,出了什麼事,由我一人擔待。」
杜風見他態度堅決,正準備領命離開,突聞門口傳來一陣嘈雜之聲,有人匆匆跑進堂內,慌張地叫道:「大人,大理寺卿顧勛求見。」
穆戎臉色一沉,冷聲道:「不見!趕他出去。」
可惜這命令剛傳出去,就聽見門口傳來幾聲悶哼,隨後只見一人玉面風姿、烏帽紫服,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顧勛立於燭光之下,理了理弄亂的衣袍,似是有些委屈得皺眉道:「穆大人的手下各個出手狠辣,顧某為求自保,不得已出手教訓了他們一番,還望大人莫怪。」
穆戎望向他身邊抱頭捂胸的獄卒們,明知這些人絕不敢先動手,但既然是自己先下了逐客的命令,現在被他倒打一耙,也只得悶聲吃下這啞巴虧。
他於是按下心中不忿,冷冷道:「顧大人,到底是什麼要緊事,讓你非要夜闖刑部大牢。」
顧勛輕鬆笑道:「大人這話可說得不對,大理寺一向有監察之職,只因今日有人向我舉報,說順天府大牢裏有虐囚之舉。我心中一直記掛此事,剛好路過此地看到裏面燈火通明,才想着進來看看,也好早日查明真相,還大人清白。剛才顧某可是依足規矩差人通報,只因大人的手下多番刁難,才出手還擊,怎麼能說是闖入。」
穆戎怒極反笑,「想不到顧大人對我順天府如此上心,區區一件小事,還要勞煩你大理寺卿連夜親自查證。」
顧勛朝左右望了一望,道:「倒是不及穆大人你上心,不知今日有什麼大案,能勞動你府衙上下,一齊聚在這大牢之內。」
穆戎盯着他,冷笑道:「首輔之子李修文,當眾殺害朝廷命官,不知道顧大人覺得這算不算大案。」
顧勛似是有些驚訝,「如此說來確實算是大案,不過按律例這等重大案件,理應由三司會審,方能定罪,怎麼穆大人竟如此勤勉,連夜趕來提審。」
穆戎輕哼道:「三司會審須由今上親自下旨,在這之前,全由刑部做主,結案之後自會上報。至於現在要怎麼審,什麼時候審,好像不需要你大理寺過問。」
顧勛點頭道:「穆大人說得合情合理,如此說來,顧某確實不該插手。」
穆戎於是滿意地轉向身邊獄卒,「聽到了,還不送客?」
顧勛卻不緊不慢接道:「可這虐囚之事既然告到我大理寺來,也是不查不行,至於我想什麼時候查,好像也由不得大人你做主吧。」
穆戎頓時氣結,想不到這人竟能使出這種無賴招數,眼看他擺出一副我就是賴在這裏不走,你能拿我如何的態度,自己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走,一口氣憋得十分難受。
這時杜風在旁暗暗使了個眼色,把他拉到一旁小聲問道:「這刑到底還用不用?」
穆戎眼神瞟向那邊姿態悠閒的顧勛,恨恨道:「杵着這麼尊佛,用什麼刑。先不要輕舉妄動,我不信他能在這耗一晚上。」
隨後他又提高聲音對杜風道:「那就由杜捕頭帶顧大人在此巡視一番,也好讓顧大人好好查明到底有沒有虐囚一事。」
顧勛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跟着杜風在牢房內巡視,他走得極慢,還不時和幾個犯人攀談一番,急得杜風額頭冒汗,卻又無計可施。
一路行至最西邊一間牢房,顧勛感覺身邊的杜風氣息微滯,似是有些緊張。再看牢中之人衣衫不整、雙目充血,對外破口大罵,他身邊坐着一人,黑衣勁裝,閉目不語。兩人雖看起來十分狼狽,身上卻不見血污,於是稍微放下心來。
穆戎耐着性子,等着顧勛終於走完整間牢房,咬牙問道:「顧大人可覺得滿意了,審案乃刑部內務,還望顧大人先行一步。」
顧勛望了一眼桌上漏壺,手心微微出汗,面上卻不露半分,笑道:「穆大人何故如此焦急,可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生怕被顧某發現?」
穆戎忍了一晚上終於發作,高聲喊道:「顧勛,你莫要欺人太甚。這是我刑部大牢,由不得你在此胡鬧。」
顧勛左右掃視一番,暗暗思忖,如果這群人真的動起手來,還能拖得多少時刻。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觸即發的對峙局面,一個小黃門匆匆跑入,宣讀今上聖諭。
一群人忙跪地接旨,聖旨稱李修文一案案情重大,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審案地設在大理寺,由三方主官親自監審。
穆戎接旨一陣愕然,不知道為何這聖旨竟來得如此之快,明明宮門已關,明明算得不差分毫,只需這一晚時間,就能封住他們所有退路,為何還是輸在這最後一刻。
他猛地望向顧勛,終於醒悟,原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拖延時間,等得就是這一刻。想不到這人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手段,以前倒是自己輕看了他。
顧勛緩緩站起,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聖旨即出,勝負之局已定。他的計算果然沒錯,剛才這段時間,足以讓李元甫有機會連夜入宮,代子向今上請罪,憑藉今上對他多年的寵信,求得這道三司會審的關鍵聖旨,只要大理寺能主導此案,此事便還有轉機。
他於是轉向堂內,朗聲道:「如此說來,李修文等人應該移交我大理寺處置,就不勞穆大人和諸位同僚費心了。」
穆戎目光如刃死死盯住顧勛,狠狠道:「李修文當眾殺人,證據確鑿,即使逃過了今晚,我倒要看你要如何能讓是非顛倒,為他脫罪。」
顧勛似是有些驚訝道:「穆大人未聽清聖旨所言嗎?此案交由三司會審,自當秉公辦理,豈是我一人說脫罪就能脫罪的。」他嘴上雖然說得冠冕之言,眼神中卻隱隱射出出倨傲的光芒,毫不退卻地迎向穆戎的怒視。
此時,大牢內燈光漸滅,天井外一輪皓月當空,這一夜終將過去,而這夜色中的較量,卻還只是剛剛開始……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