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後院裏只有兩位女主人,兩位女主人最近共同的話題是生娃,以及如何生娃。
據說兩個女人之間的私密話題通常都是不堪入耳,再端莊再正經的女人,與閨蜜私聊時都跟流氓一樣,聊天的內容如果公之於眾,都夠判刑了。
李欽載不知道崔婕和金鄉私下裏聊天是什麼內容,想必不會聚在一起背《女誡》《女德》什麼的。
最近的話題一定是如何懷上身孕,與夫君掐准什麼時辰同房,什麼體位最易受孕等等,流氓聽了都會臉紅心跳。
李欽載已經認命了,他理解金鄉的心情,尤其是崔婕生娃以後,給了金鄉很大的壓力,大戶人家裏,無論是妻還是妾,無後都是非常焦慮的大事。
李欽載是千年以後穿越來的人,在那個年代,生育率越來越低,國家就差給年輕人跪下了,不想生還是不想生,所以李欽載其實也並不在乎他和金鄉何時生娃。
儘管無數次向金鄉表明過態度,可她仍舊不信,以為是在寬慰她,到了夜晚,一如既往地把他當牲口使。
李欽載只好聽之任之,只要不把我弄死,就把我往死里弄。
「夫君今夜若不去長安城參加宮宴,天子不會心生不悅嗎?」金鄉附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有啥不悅?我大老遠跑到長安去,就為了看陛下和皇后在群臣面前表演恩愛嗎?欣賞的觀眾夠多了,不差我一個,狗糧吃撐了膩得慌,就想看看那種愛而不得妻離子散的絕世虐戀。」
金鄉推了他一下,嗔道:「夫君莫胡說,傳出去惹禍。什麼表演恩愛,天子與皇后本來就恩愛。」
李欽載笑了笑,懶得解釋。
李義府和後黨黨羽剛被抓緊大理寺,當天夜裏李治就偕同皇后大宴群臣,擺明了就是秀恩愛,向外人展示天家夫妻毫無芥蒂,恩愛如初,所謂廢后根本是謠言,不信謠不傳謠,否則弄死。
天家夫妻飆演技沒啥好看的,李欽載就不必大老遠跑一趟了。
下次找個機會進宮,李治和武后一定也很樂意在他面前為他再單獨表演一回,德雲社聽相聲包場的感覺,爽得很。
「對了,夫君,我父王來信了,說是在江南道試種番薯已熟,今年已是兩熟了,收穫頗豐,父王不日便可回長安了。」
李欽載一驚:「你爹又來?」
金鄉不滿道:「什麼叫『又來』?夫君不喜我父王嗎?」
李欽載苦笑道:「這話你先問問你父王……嘖,這麼快又熟了,要不讓他留在江南再種一季?說不定冬天也能成活呢……」
金鄉愈發不滿了,搖着他的胳膊道:「夫君……父王這一年很辛苦的,看在父王為了番薯東奔西忙的份上,夫君對父王好一點不行嗎?」
李欽載嘆道:「夫人啊,你難道忘了,咱們還欠你父王兩萬貫錢?你父王那破閣子還在等我的錢到位呢。」
金鄉一滯,這才想起她爹不僅是她爹,還是一個不怎麼好說話的債主。
「對呀,夫君還欠父王兩萬貫……」金鄉頓時愁容滿面。
李欽載急忙糾正:「是咱們夫妻一起欠你爹兩萬貫,夫妻婚後的共同債務,你別想躲。」
金鄉狠狠白了他一眼,然後嘆了口氣,道:「妾身這裏還有一千多貫的私房錢,可以全拿出來,但跟兩萬貫比……」
搖着李欽載的胳膊,金鄉愁道:「夫君,怎麼辦呀?」
李欽載試探着道:「你要是不心疼的話,等你父王登門,我放狗咬他……」
話沒說完,胳膊被她狠狠一擰,李欽載瞋目裂眥。
「說什麼胡話呢,那是我父王!」金鄉怒道。
李欽載嘆了口氣道:「那咱們私奔吧,天涯海角,隱姓埋名,從此苦命鴛鴦,客死他鄉……哎,我特麼居然押韻了!」
金鄉噗嗤一聲,又擰了他一下,道:「夫君你這張嘴真是……咱們都堂堂正正成了親,現在才說私奔,是不是晚了點兒?」
「躲債就躲債,說得那麼可歌可泣……」金鄉翻着白眼道。
李欽載嘆道:「總之,這筆債還請夫人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賴掉。為夫我實在是囊中羞澀,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
金鄉嗔道:「妾身會好好跟父王說的,總不能真把女婿逼死吧?」
「那可不一定,你父王向來看我不順眼,說不定連下家都找好了。」
…………
李義府與後黨黨羽下獄,長安城臣民仍在震驚中。
許敬宗好人做到底,親自審理李義府案,聯同三法司會審。
李義府被拿問的那一刻起,約莫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下場,會審居然出奇地順利,許敬宗但有問罪,李義府無不痛快承認,有些細枝末節縱有偏差,李義府也不爭不辯。
想來他已清楚,此時爭辯已毫無意義,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
短短兩日,李義府案會審順利結束。
李義府在大理寺大堂籤押認罪,當天下午,李義府的罪狀公之於天下。
圈地殺人,賣官鬻爵,勒索同僚,貪墨公中等等,可謂罄竹難書。
這些其實還不算什麼,李義府最要命的一條罪,是「逾制望氣」。
所謂「望氣」,是江湖術士的術語,也就是請術士進宅觀望風水,窺斷前程官運。
這倒也罷了,畢竟是屬於個人私事,這年頭的人都迷信,找算命先生看看前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然而李義府請術士杜元紀掐算的並不止是個人前程,他還要杜元紀窺測天象災異以及帝王氣運。
這就真的是花樣作大死了。
你一個臣子,吃飽了撐的竟敢掐算天下何時有天災,天子氣運幾何,安的是什麼心思?
皇后都不敢這麼幹啊。
沒人知道李義府出於什麼心思,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之事,偏偏那個名叫杜元紀的術士也是作死,一個真敢問,一個真敢測,兩人居然真就窺得了幾分天機。
據說會審至此處時,大理寺大堂上的官員一個個臉色蒼白,噤若寒蟬,沒一人敢說話,審問都差點進行不下去了。但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望向李義府,紛紛用眼神給他點讚,你特麼真是一條漢子。
有了這一樁罪,其實別的罪已不重要了。
認罪供狀送進宮,不到一個時辰,李治親自批示。
立斬不赦,三族抄沒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