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住在陳家陳家卻不認識的人,李桐也很好奇。
當然,范藝林也沒告訴他齊月娘還是定西侯少夫人,前少夫人,畢竟和離對婦人來說,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他只需要炫耀值得炫耀的事就好了,比如帶領千金堂防治癘疫。
「她真的醫術很厲害?」他再一次問道。
這是一路上他第十次問這個問題」「。
范藝林停下腳。
「小李子,我范藝林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他整容問道。
貌似是…李桐扯了扯嘴角。
「這樣說吧。」范藝林大概自己也覺得問的問題有些自我抹黑,忙說道,「據說在永慶府有個鐵律,就是信齊娘子,可保平安升官發財。」
李桐忍不住噗哧笑了。
「我明白了。」他拍了拍范藝林的肩頭。
「你明白就好,所以,這次你請了齊娘子,保准讓你心想事成,你想啊,你家老頭子,那麼多人都束手無策,偏偏你請的齊娘子治好了,那你的功勞豈不是大大的?那以後在家裏誰敢慢待你?妥妥的升官發財。」范藝林欣慰的攬着他的肩頭說道。
李桐苦笑道謝。
「只是不知道這位齊娘子要多少香火錢?」他說道,一面在身上摸,「我可沒什麼錢。」
「錢不錢的自己人…啊呸。」范藝林回過神瞪眼,「什麼香火錢,齊娘子不是神婆。」
「你說的明明是神婆。」李桐笑道。
「是神醫。」范藝林糾正道。
李桐舉手投降。
「好好神醫,總之我謝謝你。」他看着范藝林真誠說道,「雖然你這個人不靠譜,但你的好心我明白。」
范藝林踹他一腳。
「別廢話,你早晚知道我對你的大恩。」他罵道。「快走快走。」
二人此時已經到了巷子口。
「鈔庫街啊,是前朝武順公…」李桐打量這裏,說道。
「廢話。」范藝林瞪他一眼,一把推進去,「不都是一個陳嘛,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小心你家老頭子沒病死被你牽連害死。」
所以說雖然紈絝浮誇也好酒囊飯袋也好,身為天子腳下的權貴子弟,政治敏感性是天生的本能。
李桐也不說話了。二人停到這處敗落的大門前。
「找我的?」齊悅問道。
此時她剛剛被二夫人指揮着僕婦沐浴薰香,從頭到腳趾甲都修整了一遍。
「男客?」二夫人皺眉,「不見。」
齊悅忙攔住。
「是范藝林范公子…」她忙說道,「王同業大人的小女婿,王家與我有恩情。」
「恩情?」二夫人淡淡一笑。「是不該有的念頭吧。」
齊悅笑了笑沒說話。
雖然她知道二夫人是真心疼她,但。她這個人不太習慣被人約束。尤其是以愛的名義。
「請他進來吧看他找我有什麼急事。」她直接開口說道。
二夫人愣了下,自從肯和她親近以來,齊月娘在她面前一直柔順。
這樣正面直接的拒絕還是頭一次。
旋即她又自己笑了笑,是啊,這個孩子一向是倔強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不聽自己的話非要嫁給常雲成了。
她便也不說什麼了。
范藝林和李桐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屋中坐着的兩個女人。
李桐有些驚訝,因為他認出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正是和范藝林在酒樓門口遇到的那位。
當然現在因為心裏有事顧不得看美女,所以他將視線放在那位端莊而坐的夫人身上。
神態祥和,帶着幾分纖弱。四十左右的年紀。
倒也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婆氣息…
他剛想到這裏,這邊范藝林已經施禮問好了。
「陳夫人好。」他帶着幾分笑施禮。
陳氏雖然對他沒什麼喜歡,但既然是齊月娘請進來的,為了齊月娘的面子也不能慢待,點了點頭,請坐。
見是這夫人答話,一旁跟着施禮的李桐有些驚訝,不是說姓齊嗎?
是夫家的姓?
「齊娘子。」范藝林又與齊悅打招呼。
李桐再次瞪大眼。
什麼?
這個這個年紀小的是….
這個年紀,不管當神醫還是神婆,都太小了吧?完全沒有說服力啊!
「找我什麼事?」齊悅沖他笑道。
「是這樣,我這位兄弟家裏有個病人。」范藝林說道,一面看李桐,卻見李桐在瞪眼,他乾咳了一聲。
李桐回過神,苦笑一下。
真是病急亂投醫…
「是,我的祖父病了好些日子,太醫院的人也都看了,卻束手無策,聽范兄說娘子或可以一試,所以冒昧前來,多有打擾了。」他說道。
短短一句話,他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第一,他的祖父太醫院人看了,點明了身份肯定不低,第二,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可見病情很重,第三,或可以一試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不用試了,直接謙虛的拒絕就可以了。
齊悅看着他眼睛彎彎的笑。
陳氏淡淡的笑。
「你姓李?」她問道。
李桐應聲是。
「李懷慶病了?」她問道。
李桐再次應聲是,他祖父為官多年,京中誰人不識?那些深宅婦人們也不例外。
「我記得當初太祖孝慈皇后說過你祖父血熱,要注意飲食,看來他遵循的不錯。」陳氏含笑說道。
意思就是到現在才病了真是難得。
李桐在她提到太祖孝慈皇后時就忙站起來了,待聽她說完就更驚訝了。
他只是一個庶子,日常能見到祖父的面都不容易,哪裏知道太祖孝慈皇后跟祖父說過什麼。
頓時面色尷尬。
德慶公家的小姐,自然不是一般的內宅婦人…
他唐突了。
「你是哪位公子家的孩子?」陳氏又問道。
其實問便是已經知道了
齊悅看的差不多了,這孩子說了一句話。陳氏寒磣這幾句也夠了。
「是什麼病?」她忙接過話問道,一面伸手扯了扯陳氏的衣袖。
陳氏便笑了笑不說話了。
李桐鬆了口氣。
「一直很好,幾日前午飯,因為有些忙,所以吃的急了些,被半個蛋黃噎了,當時心跳都停了。」他說道。
齊悅認真的聽。
「…後來經龔太醫急施針救回,蛋黃也送了下去,但是卻依舊呼吸困難,神志不清。」他說道。
齊悅點點頭。
「你祖父既往病史有什麼?」她問道。
李桐愣了下便領會意思。
「並沒有什麼。祖父一向身體很好。」他說道,「也就是如常偶爾風寒什麼的,吃些藥也就好了。」
光聽不行,得看,齊悅點點頭。略一沉吟。
既然是范藝林張開了口,看在王同業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讓范藝林把話撿回去。
「這樣吧。我去看看,才能知道能治還是不能。」她說道。
李桐忙起身道謝。
「我還有些事,所以我下午會過去。」齊悅又含笑說道。
李桐又不經意的鬆口氣,齊悅看着他瞭然一笑。
「你放心,齊娘子很厲害的。」出了門,范藝林帶着幾分得意說道。
齊娘子厲不厲害。李桐還沒什麼感覺,但那個陳夫人是很厲害。
不過被嗆了一回,他反而高興的很,對這個范藝林口中的神婆多了幾分希望。
德慶公家的人。那自然不會是江湖騙子。
「范兄,多謝了,日後我請你,我現在要快回去跟家裏打個招呼,要不然人家上門我家人還不知道,就太失禮了。」他忙說道。
「快去快去吧,齊娘子的脾氣可不好。」范藝林說道,還體貼的提醒。
因為當初自己誤會抓了她的徒弟,人家直接將自己岳丈家門給圍攻了。
李桐忙去了,因為有德慶公家的名號壓陣,他跟家裏說起來時底氣也足的很,相比於來時的各種低落不情願,此時走路都顯得很雀躍。
自己這次真的走好運了吧!
李桐進了家門,先去找父親。
「父親在祖父那裏。」一個哥哥沒好氣的說道,「你以為都像你閒的。」
李桐低頭不語,閒的是因為他們不讓自己去…
他一向不善爭辯,便低頭走開了,還沒出院門,就聽見有人喚自己。
二院門口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正沖他招手。
這是李桐的親妹子。
「哥,我聽母親說,因為擔心祖父…」她紅着眼低聲說道,擔心祖父什麼,不能說,但大家心裏都明白,「所以要即刻給家裏的孩子們把親事定下來,要不然守孝三年就耽誤了。」
說着就哭起來,伸手拉李桐的胳膊。
「哥,我不要嫁給那個山西的病癆鬼…」她哭道。
身為不受寵的庶女,也只有婚嫁這點用途了。
李桐面色焦急又難過。
「好,你別急,我一定找機會跟父親說說。」他說道。
但這個機會有沒有他自己心裏也沒底,看着妹妹充滿期盼希望的眼,李桐垂下視線。
因為李懷慶的病,整個李家的氣氛都有些低落,李桐好容易得到允許見到自己的大伯,屋子裏的叔伯們都在包括自己的父親。
「什麼事?」父親直接開口問道。
那邊大伯等人連眼都沒抬一下。
一個資質平平的庶子給碗飯吃養着就是了,不值得多費心思。
「我,我請到一個大夫,她說來看看祖父,或許有法子。」李桐低聲說道,面對父親他還是有些膽怯。
果然李父從鼻子裏哼了聲。
「出去。」他低聲說道。
「父親,是德慶公家的大夫。」李桐只得抬出這個名號。
事實證明還是這個名號厲害。
李父愣了下,而其他的叔伯們也看過來。
「陳國公家?」大伯開口問道。
「是。」李桐大喜,忙說道,「我已經見過了,她說下午過來。」
幾個人看大伯。
「你怎麼請到德慶公陳家的大夫?」大伯看着李桐問道。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正眼看着個侄子。
「我,我,范藝林范公子給我介紹的,他說這是永慶府的神醫…」李桐說道。
話沒說完被大伯打斷了。
「什麼?哪的神醫?」他問道,以為自己聽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