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堂這條街上又如同過年般熱鬧起來。
還有沒吃早飯的端着飯碗站在人群中往裏看。
「..上一次是說治死人鬧,這一次又是如此嗎?」
新來的人詢問着。
「不是。」有人告訴他。
「那是什麼?」來人不解問道。
先前那人卻沒有回答他,確切的說,他們也不太清楚這是為什麼又鬧起來。
千金堂這個地方是怎麼回事?難道不小心祭錯了祖師爺,改成戲班子了?
「我們怎麼砸不得?」一個男人大聲說道,看着面前對自己怒目相視的千金堂諸人,「這是我們定西侯府的房子,別說砸了,我就是拆了你們管得着嗎?」
「這是齊少夫人的..」有弟子忍不住喊道,一面捂着臉,顯然方才衝突中受了打。
那男人就等着這句話呢,聞言大聲笑了。
「齊少夫人?」他哼聲說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夫人啊?我們家可沒有少夫人!」
什麼?
在場的弟子們都有些愕然,吵鬧聲也頓時小了。
「這位大爺,我們這邊請,有什麼話慢慢說。」劉普成忙說道,帶着幾分緊張。
齊悅和離的事,千金堂的弟子們大多數都不知道呢,雖然是和離不是被休,但對世人來說沒什麼區別,他們只會認為是女子有錯。
不能讓這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件事,那齊娘子以後還怎麼立足..
雖然這件事早晚瞞不住,但能瞞一時是一時,至少不能在這樣的場合大聲的被宣揚。
劉普成帶着幾分不安惶恐,沖那男人施禮。
看到劉普成這樣反應,男人忍不住得意。
他本是家中一個普通管事,日常負責車馬行,這些外場的事本來輪不到他,但一大早滿院子的人亂跑。原來侯爺讓帶人出去辦事,卻找不到人。
管家老爺據說昨晚貪嘴今早拉肚子起不來,另有幾個得力管事不是崴了腳就是風寒頭疼,總之一個個不是得病快要死了就是腿腳不便,反正就是不能出門,定西候氣的在家裏大罵,大家誰也不是傻子,瞎子也能看出來這是躲差事的。
什麼差事啊。值得這樣,不就是砸了先少夫人買的店鋪嘛,不就是一個被趕出門的少夫人嘛,這個女人是囂張,但那是以前,以前有侯爺有定西侯府在後邊撐腰,現如今她被掃地出門了,不僅狗屁不是了,還是定西候府的仇人了,還能囂張什麼啊!
男人很瞧不起這些往日高高在上有大油水可撈的管事們。看到沒,真正用的着了。就一個個的慫了。
男人自告奮勇的帶着家裏的護衛來了,當然護衛也挑選的參差不齊,不過對於一個小小的店鋪來說足夠了。
看看,有什麼好怕的,這些人敢怎麼樣?這是他們家的,管得着嘛!
想必這此回去後,自己的差事就能換一換了。
「過去說幹什麼?有什麼不能說的?」男人冷笑說道。一面看向圍觀的群眾,「這店鋪原是定西候少夫人買下來,那麼自然是我們定西侯府的是不是?」
那當然是。圍觀的閒漢怪叫着應聲,看熱鬧不怕熱鬧大嘛。
「那麼這店鋪我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管事大聲說道,高高的揚起頭,「更何況如今少夫人已經是我們定西侯府的棄婦了。」
這句話出口,熱鬧的人群一時安靜下來。
什麼?
劉普成抬手揉了下臉,只覺得滿嘴苦澀。
可憐的孩子…
「你胡說!」有弟子最先反應過來,忍不住大聲喊道。
管事冷笑一聲。
「你見過這種事胡說的嗎?」他說道。
的確沒有..
安靜的人群頓時又轟的一聲熱鬧起來。
天啊,那個神醫少夫人被休了!
天啊,定西侯府不要她了!
街道上頓時開了鍋。
齊悅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過來的,跟在身後的元寶面色發白,他轉頭看齊悅,卻見這女子神色平靜。
「元寶,看到沒,就那個,出頭鳥,給我狠狠的打!」齊悅沖他側頭,指着場中得意洋洋的那個男人,說道。
她說完想要再補充一句別怕有我呢,還沒張口,元寶已經衝進去了。
「..我家的店鋪怎麼砸不得?別說砸了,拆了玩又怎麼樣哎呦..」男人正說的得意,陡然迎面衝來一人,還沒看清,就被一把掃帚重重的拍在頭上,枝枝丫丫帶着塵土只讓這男人嗆得一個趔趄。
「誰…」他尖聲喊道,剛喊出一個字,掃帚又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
護衛們這才反應過來,拿着棍棒就上前,然後走在最前邊的護衛站住了,後邊的不明所以撞上去。
「幹什麼,一個半大孩子而已,這就嚇到了?」後邊的嘻笑說道。
前邊的人沒有笑,而是看着人群這邊。
「少夫人…」他們低聲說道。
元寶雖然是個孩子,但畢竟是混過街頭人力的,那管事費了好大力氣才奪下掃帚,這時的他已經不複方才的得意,帽子被打掉了,頭髮亂了,臉上被劃破了,頭臉身上都是土。
「阿呸。」管事吐了嘴裏的塵土,先顧不得被踹到一邊的襲擊者,看着半日都沒上來幫忙,氣的回頭罵,「你們都是死了啊?」
護衛們一個個的垂頭移開視線。
元寶這邊又要打過來。
「元寶,行了。」齊悅喊道。
聽到這聲音,管事的看過來,這才看到不知什麼時候,面前站了一個女子,手裏拿着一根門栓拄在地上,在她身旁站着一個家丁打扮的男人,手裏舉着條凳虎視眈眈。
「少..」看着這女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管事下意識的就要跪下喊,剛一張口打個激靈回過神,「齊娘子啊..」
他站直了身子。不咸不淡的說道。
「你怎麼可以縱人行兇呢?」他大聲說道,「你想幹什麼?」
齊悅的視線掃過一旁,千金堂的諸人身形狼狽,那些工匠們也都形容惶惶,再看後邊的店鋪,本來因為施工而亂糟糟的室內更加亂糟糟,各種匠人工具散落,打制的門窗等碎裂散開。
齊悅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抬腳上前。
「..齊娘子這可是…」管事的還在大聲說話,身後的護衛忽地扭頭,似乎有什麼不忍心看到。
「我想幹什麼?」齊悅站到了那管事面前,口中說道,抬手將門栓就打了過去,「我想幹什麼!我想幹什麼!」
她嘴裏說着話,手下已經狠狠的連着打出去。
管事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一句話不說就動手,抬手忙格擋,到底是挨了好幾下後退幾步,虧的是齊悅沒追過來打。他慌亂狼狽的站住腳。
人群里不知那個先笑出聲,笑聲便散開了。
打得好!幫閒的又喊道。他們才不管誰打誰,只要有人挨打就是熱鬧看。
「你現在知道我想幹什麼了吧?」齊悅將門栓再次拄在地上,看着這管事問道。
管事摸了破了皮的額頭,又是氣又是羞。
「你們都死了嗎?」他狠狠的轉頭罵道。
護衛們低頭轉頭。
「好,好。」管事的點着手指,罵了聲廢物,「怕她?怕她做什麼?她已經不是我們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這倒是事實..有些護衛動了動。遲疑着站到了管事身邊。
一個帶頭其他的便也跟了上來。
管事的這才鬆口氣,看着齊悅,雙方形成對峙。
「齊娘子。我說的沒錯吧?」他憤憤說道,「看在你是女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計較,但是你下次給我注意點,我們定西侯府,可不是好說話的!」
他的話音才落,齊悅這邊竟然又抬手揮着門栓打過來。
幸好管事有提防,矮身躲過。
護衛們雖然在他身邊,卻沒人動手阻攔,反而也跟着矮身躲避。
人群里又爆發出一聲笑。
「你!」管事的惱羞不已,瞪眼喝道。
「我怎麼了?我又沒注意,你打算怎麼不好說話?」齊悅冷笑問道。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不該是躲在家裏哭嗎?不該是沒臉見人了嗎?她竟然哪來的臉跑出來打人!
「知道我們定西侯府為什麼不要她了吧?」管事的猛地對外大聲喊道,「這種惡婦!非休棄不可!」
人群中的議論聲更加大了,看着齊悅指指點點的也多起來。
「齊娘子,不要說了。」劉普成說道,神情擔憂。
再看其他弟子們亦是如此,除了擔憂,更多的是傷心難過以及惶惶。
被休棄了..被趕出來了…
再也沒有侯府少夫人的身份了…
那以後…
「哪又怎麼樣?」齊悅邁步上前,站到了門邊,「你們就可以隨意砸我的店?」
「這不是你的!這是定西侯府的!」管事喊道,帶着冷笑。
「你來的時候就沒問清楚嗎?」齊悅看着他冷笑,「這店的錢是誰出的?」
誰出的?橫豎不可能是外邊人出的,只要是定西候府家裏人出的,那就是定西候府的!
「齊娘子,這些話沒什麼意思,你還是快些讓開,我們好辦完早些回去交差,侯爺還等着呢。」管事冷笑道。
齊悅站到了門口看着他。
「你敢!」她淡淡說道。
元寶撿起掃帚也過來了,那個舉着條凳的男人遲疑一下也站過來。
管事漲紅了臉,將軍嗎?!
你們三個小的小,女的女,要是被你們嚇到了,我就不用回去了!
「來人,給我砸!」他一揮手大聲喊道。
護衛們你看我我看你沒人上前。
「你們,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嗎?」管事氣道,「你們吃的是誰家的飯?」
這句話管用,護衛們終於邁步上前了。
「齊娘子,你讓開。」管事倨傲的抬頭說道。
在他身後是一字排開拿着棍棒的護衛,伴着他的話,棍棒擺出攻擊姿態。
齊悅沒說話,只是一動不動。
街上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着這對峙的明顯強弱不等的雙方。
熱鬧的氣氛陡然變得凝重緊張,膽小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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