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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有的地方屠城了,沈曦不由插話道:「小哥,你可知道屠了幾座城麼?」
小夥計道:「做我們這行的,消息就得靈通,這個我當然知道了,當時麼,屠了八座城,這八座城是修平、安與、黑岩、雙慶、西谷」聽到這兒,沈曦頓覺眼前發黑,心跳的突突的,似乎要跳出胸腔來。讀書都 m.dushudu.com
西谷真的爆發了疫病,還屠城了,還燒城了。
那些可愛的孩子,那些喝過粥的老顧客,孫大爺老倆口,王書吏一家,自己和瞎子一起過日子的小院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一把火,只需要一把火,這一切,就都成了灰燼,都成了泡影,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就這樣消失無蹤了。
沈曦心痛難當,她顫抖着手端起茶杯送到嘴邊,滾燙的茶水下了肚,才衝散了她滿身的涼意。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這才定下心神,繼續聽小夥計說話。
此時小夥計正眉飛色舞的講:「劍神與那洪峰面對面的立了好長時間,只聽洪峰說:『你可真命大,那麼重的傷都死不了。』劍神道:『你的命也挺大的,不是也沒死麼?我因情入劍,由塵悟道,劍意已是圓滿,今日先拿你來試試招。』然後劍神就拔出了劍,只一劍,就將洪峰逼退了好幾米,洪峰當即放下刀說道:『你的劍意果真長進了,我不是你的對手。我北嶽國撤兵,在我有生之年,不再南下。』劍神卻道:『你害我南嶽百姓日夜憂心,日不能寐,夜不能寢,你活着終是個禍害,今日我定不饒你。』說罷,劍神連發數劍,就將洪峰斬於了劍下。當日,劍神帶領三軍將士,收復了五百里失地。劍神之威,北嶽國聞風喪膽,劍神所到之處,敵軍處處潰敗,直到助我軍收復了所有失地,劍神才飄然離去。過了半月,不知為何劍神忽然闖入北嶽皇宮,怒殺北嶽皇帝,並號令將士進攻北嶽。西嶽和東嶽見我國進攻,也不甘示弱,都對北嶽發起了攻擊,不過半月時間,北嶽就滅亡了。劍神看着北嶽滅了,就又離開了,據說是回了劍神山修煉去了。」
劍神如何,沈曦已經不關心了,她關心的東西,卻已經被一把大火燒毀了。
沈曦在茶樓中坐了良久,回憶着小鎮舊事,回憶着和瞎子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着瞎子難得的溫柔和關心,沈曦心痛的直想流淚。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瞎子已經在她心中佔了這麼重的份量了。虧她還一直以為是自己在照顧瞎子,沒有了自己瞎子肯定活不下去。可事實卻狠狠的摑了她一巴掌,沒有了瞎子,是她不想活下去了。若不是李老先生發現了她懷了瞎子的孩子,怕此時,她已經隨了瞎子而去吧?
不過,她終究沒有隨瞎子而去,因為,瞎子已經在她的身體裏留下了一粒種子。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讓這粒種子發芽,出生,長大
沈曦直坐到午後,才滿腹愁思的離開了茶樓。
本沒有胃口吃飯,可為了給肚子裏的孩子加營養,她還是去酒樓點了兩個菜,一個紅燒肉,一個鹵豬蹄。
天已過午,酒樓里人不是太多,只有幾桌大概是談生意的吧,一直在喝酒聊天。沈曦一邊吃着飯,一邊豎着耳朵聽他們說話。
有一桌的客人喝多了,一直在大談家中母老虎如何厲害。還有一桌兩人一直為了一斤五十文還是五十二文爭論不休。只有靠窗邊的一桌上,有四個文人在討論時事。沈曦的耳朵濾過前兩桌,特意傾聽這些文人們在說什麼。
「聖人有言,為王者,當以仁治天下。小弟總覺屠城太殘忍,不是仁君所為。」
「子林兄此言差矣,若不屠城,疫病蔓延,全天下都要跟着遭殃,只屠幾城而救天下,吾覺得此乃正義之舉。」
「子林兄、正純兄,二位均言之有理,聖上下令屠城,雖失仁義,卻合道理。只可惜,那八城百姓何其無辜!」
「錢兄此言又差矣,天下城有數千數萬,何他處無瘟疫,得此八處得瘟疫?必是此八處民罪上天,天降其罰,我等凡人,又有何力抗天乎?」
四人為了屠城之事爭辯不休,只有一人認為屠城不對,那三人都認為屠城是正確的。
沈曦也很明白,此事不論讓誰絕斷,都會舍小取大。若是沈曦處在那個高高的位置,在這個醫術落後根本無法阻止疫病蔓延的時代,也只能是屠城,消滅傳染源。可理智判斷歸理智判斷,當自己處於被屠的一方時,總會覺得上位者太殘忍,就連附和屠城的民眾,都是那麼的心狠可憎。
沈曦狠狠的啃着豬蹄,就當啃的是這幾個酸文人那可惡的風骨。
沈曦這邊啃豬蹄,那邊四個人已經轉了話題,這次他們議論的話題是他們的劍神霍中溪。
「此次劍神斬殺洪峰,當真大快人心。我中嶽國此後再無侵略困擾。」
「非也非也,依弟看來,劍神遠馳萬里,單身闖入皇宮,取北帝人頭于禁衛,掛北帝人頭於兩軍陣前,此舉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錢兄這話合了小弟的心思,劍神斬殺洪峰,只不過是解了吾國暫時之危,若北嶽再出武神,依舊會南侵,劍神滅了北嶽,吾國再無戰爭憂患,此舉福澤蒼生,利及後代,大佳大佳。」
其中一人忽然用摺扇捂了嘴巴,賊兮兮笑道:「三位兄台可知劍神為何滅了北嶽國?小弟有最新消息哦。」
那三位連忙問道:「吾等不知,明章兄快快講來。」
那明章兄吊足了大家胃口,見大家都着急的看着他,於是滿意說道:「我聽劍神山的一個朋友說,那劍神是為他妻子報仇才斬了北帝,滅了北嶽。」
那三位頓時「噓」聲一片:「劍神大婚,何等大事,天下豈有不知哉?今吾等皆無耳聞,劍神何來妻子之說?明章兄大謬。」
那明章兄一見無人信他,不由着了急,遂大聲嚷道:「劍神去年被北嶽蘇烈洪峰偷襲,傷重至死,有一位姑娘救了他,兩人日久生情,結為夫妻,在那女子精心照顧下,劍神的傷才日見好轉。聽說北嶽初侵時,劍神的傷還未養好,後來見局勢大亂,劍神帶傷作別妻子,踏上了戰場。可惜」說到這兒,他稍頓了一下,見眾人都被他的話吸引了,遂繼續道:「可惜劍神妻子所住的地方是屠城的八城之一。」
眾人一片譁然,其中一人失聲叫道:「那劍神的妻子豈不是被殺死了??」
明章兄長喟一聲,聲音也低沉了下來:「何止是被殺死了,連屍體都燒成了灰了,等劍神回去的時候,他們的家已經被夷為平地了。劍神悲痛萬分,血淚流塵,一怒之下,腳不停歇狂奔萬里,怒斬北嶽帝於劍下,又滅了北嶽,以報殺妻之仇。」
說到這裏,酒店內已是一片沉寂,就連店小二上菜,都沒有象以前那樣大聲招呼。
那子林兄忽然道:「其實屠城失妻之事,劍神最痛恨的人,應該是上面那位吧?」
聽了此言,眾人忽然都低下頭去,不敢再接聲議論。只有那明章兄接上了子林兄的話:「屠城令雖是吾皇下的,可那北嶽不南侵,吾國局勢必不會動盪,若局勢不動盪,自不會饑民遍野,瘟疫橫生,那劍神的妻子也必不會死。劍神心胸寬廣,思慮高深,豈是我等小肚雞腸可比?」
聽了這話,那子林兄面上一紅,不由訕訕道:「劍神胸懷,吾不及多矣!」
那明章兄拍了拍子林兄的肩膀安慰他道:「子林兄不必如此,劍神站在高處,眼光心胸必不是我等可比。」說到這裏,他又一轉言道:「陛下知劍神妻子死於屠城之中,親去劍神山請罪。劍神卻道:『當即立斷,舍小取大,吾皇無錯。若吾皇勤政愛民,百姓安居樂業,吾在一日,必保中嶽一日。』陛下深受感動,當即封劍神妻子為節烈義夫人,詔告天下。可惜劍神說逝者已矣,不願她受世人談論打擾,謝絕了陛下的旨意。要不然,這位有情有義的劍神夫人,已經是天下皆知了。」
眾人靜默不語,似乎都被明章兄的消息給震住了。過了好久,那位錢兄拍手道:「善哉,劍神;賢哉,吾皇;大善大賢齊聚吾國,吾國興盛在即矣。」
許久沒說話的正純兄卻道:「只可惜了劍神夫人那位心地善良的好女子。」
錢兄卻道:「能救下劍神,是那女子之幸;能得劍神鍾情,更是那女子之福;有運道被吾皇親封節烈義夫人,小弟看來,那女子雖死猶榮。」
其餘幾人都跟着點頭道:「死後有此榮寵,劍神夫人必會含笑九泉的。」
這個社會,女的就這麼不值錢麼?好心救人麼,說是有「幸」。愛上個受傷快死的人唄,還說有「福」,被殺死後給封個破名,還說是有運道。命都沒了,這算哪門子運道啊?要是朝廷下令誅了這些腐儒的九族,然後又說殺錯了再給封個名號,看他們干不干啊?一家子都死光了,頂着個破名號有什麼用啊?這群腐儒,就知道胡說八道!
「小二結帳!」沈曦實在聽不下去了,大喊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論。
大概是很少有女子這樣大聲說話吧,那幾個文人還轉過頭來看了看沈曦,看完後,那迂腐的錢兄不屑一頓道:「婦德有虧。」
沈曦懶得答理他,結了帳就走了。
沈曦都走出酒樓了,從窗前過的時候,聽到那幾個人仍在討論劍神。
只聽那正純兄又問道:「劍神當初離去時,沒有安頓好妻子嗎?你我都知在這亂世,一個弱女子是極易遇害的,劍神難道沒想到嗎?」
那明章長嘆一聲道:「劍神失妻,當真是天意啊。眾位可知北嶽第一殺手組織疾風樓?」
有人答道:「知道,聽說這疾風樓高手眾多,勢力極大的。」
明章兄繼續道:「疾風樓有四大殺手,這不用我細說,大家都知道。其中唯一的那位女子毒靈仙子尤擅追蹤和毒術,據說當初她找到了負傷的劍神,不過不知為何就杳無音信了,有人猜測是被劍神殺了。疾風樓動用了所有勢力歷經八個多月,才勉強查出她最後出現在了咱中嶽的」
沈曦走到路口轉了彎,酒樓里的聲音湮沒在了迎頭而來的叫賣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