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煙波事難定
燭火跳躍着,燃燒着,明明滅滅的映在綏兒的眼中。她的眉心籠上了一層愁緒,「這茶聞着似是桑葚茶吧,秋日的桑葚摘了,放在罐子裏,深埋在地下,再用冬天的雪水泡着,放上蜂蜜和丹參汁,喝起來酸酸甜甜的,極好喝呢!只是我如今吃着的補藥最是性熱不過的,這桑葚和丹參都是寒涼之物,怕是會和我的補藥相衝,我便不喝了,皇后喝些倒是極好的。」
陰璃眼中閃過一絲不快,「沒想到鄧貴人倒是極懂藥理呢!也是,最近本宮吃絮了酸甜的東西,以後再喝也罷。」
那小丫頭見都不喝便又退了下去,趙玉向蘇蘭兒使了一個眼色。蘇蘭兒會意隨後跟了過去,卻見那小丫頭進了小廚房,直接就要將那茶倒掉。蘇蘭兒道:「慢着,這茶配之極是珍貴不易,倒掉不是可惜了?我看你還是喝了吧!」
那小丫頭臉上露出驚懼的表情,半晌才拍拍胸口道:「尚宮娘娘,奴婢怎麼敢喝主子的東西,主子要是不喝,倒掉倒罷了!」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蓮兒的聲音:「蘇尚宮,這小丫頭哪裏得罪了你嗎?」
蘇蘭兒笑得甜膩膩的,只看着那丫頭道:「蓮兒姑娘說笑了,別說沒得罪,便是得罪了,我一個貴人宮裏的人,還能拿她怎麼樣?」
「我可是聽說你讓這丫頭喝了這茶,主子不喝的東西,就便宜這些賤人,這是什麼宮裏的規矩?蘇尚宮是宮裏的老人了,這個理兒還用我說嗎?」蓮兒看着自己剛剛修剪過的指甲,不陰不陽的說道。
「蓮兒姑娘,你不是宮裏的老人,怎麼知道宮裏沒有這個規矩?」
「你!你倒是說說這是什麼規矩?」蓮兒眼裏帶着一絲怒意問道。
蘇蘭兒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個規矩就是要替主子擔過!皇后娘娘和貴人娘娘都沒有喝的東西,保不准裏面就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讓她喝掉,便是讓她知道害人的後果!」
那小丫頭一聽。馬上跪到了地上哭道:「尚宮娘娘,奴婢怎麼敢害皇后和貴人娘娘,就是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啊!求尚宮娘娘不要冤枉奴婢!」
蓮兒冷笑着道:「這話說着就假。害人還有敢與不敢?既然蘇尚宮不信,你就喝給她看看,有沒有不該有的東西,喝下去不就知道了?」
「蓮兒姐姐,奴婢不敢。我這個賤身子怎么喝得了這樣的東西。」她話說到這裏,倒快速的抓了那兩盞在手,迅速的向髒水桶中倒去。可是手剛剛抓到,便被一隻手牢牢的抓住,如兩隻鐵鉗子一般,痛得她眼淚湧出了眼眶。
一名穿着宮裝的女子,面無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蓮兒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兩步叫道:「大膽,你是誰?怎麼可以擅自闖到這裏?」
蘇蘭兒笑道:「蓮兒姑娘不要怕。她是貴人娘娘身邊的護衛,皇上的吩咐,日夜守在娘娘的身邊,一刻不能離。」
那小丫頭只感兩隻手要斷掉了一般,大叫道:「我說,我說,是柳美人說的,這茶要留給鄧貴人和皇后喝!」
「茶里放了什麼?」蘇蘭兒喝問道。
「沒有放什麼,只在當時泡製時放了一些天南星。」
蓮兒問道:「天南星是什麼?」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不是好東西。所有奴婢也不敢吃。只得倒掉!」
蘇蘭兒盯着她道:「你們柳美人醒了嗎?不是說發燒說着胡話嗎?」
「是,是,柳娘娘才道士做法時就醒來了。聽說皇后和貴人娘娘在外面,才吩咐小人來的。」
「啪!」蓮兒伸手狠狠地打了那小丫頭一耳光。罵道:「什麼賤東西,只是我陰家養的一條狗,還反過口來咬主人,還有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還為虎作倀,來人。把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拉到後面亂榻打死!」
「蓮兒姑娘,我不敢了,我只是聽命於柳美人啊,蓮兒姑娘,饒了我吧!」
後面的吵鬧聲,已驚動了陰璃和鄧綏,她們來到後面,看蓮兒鐵青着臉,蘇蘭兒咬着嘴唇,只一名宮女見綏兒來了,便施了一禮,走到綏兒身後,插臂而立,一聲不出。
陰璃看了她一眼,也帶着幾分好奇,綏兒問蘇蘭兒道:「出了什麼事?」
蓮兒臉色已氣得發白,對陰璃道:「皇后娘娘,那剛才上茶的小丫頭,是柳美人派來害兩位娘娘的。那兩杯茶里放了天南星。」
綏兒一愣,「天南星?」
陰璃看着她問道:「鄧貴人知道那是什麼?」
綏兒皺着眉頭,「那倒不是太要緊的藥。本是化痰,袪風止痙,散結消腫的藥。不過,多食卻有毒。服食之人,可致舌喉發癢而灼熱,腫大,嚴重會致窒息,呼吸不暢而死。若是只服食少量,也會有不適,倒是不知她放了多少?可是這事便奇了,這丫頭與我們無怨無仇,為何要下此毒手呢!」
陰孝和卻嚇得臉色慘白,「你是說,如果她放得多,我們便會憋悶而死,可能還查不出是什麼原因。在這宮裏又在作法,沒準便說我們兩人也是被鬼害死了。這丫頭死不足惜!」
綏兒剛要說話,蓮兒冷笑道:「娘娘,這丫頭膽子再大,沒有背後指使之人,也不敢這麼做。這是柳美人早就準備下的東西,剛醒來時,吩咐她做的。」
遠處傳來一聲聲的慘呼之聲,綏兒心中略有不忍,說道:「即是如此,她也是身不由已,何苦再打殺了她。快放她回來吧!」
「放?不能放!打死了也不解我心頭之恨。來人,把那個躺在榻上裝死的柳美人帶到正殿裏來,本宮倒要問問,她的心是不是鐵石做的。」
陰璃一甩袖子轉身向前面正殿而去,接着剛剛還熱鬧的正殿裏一片死寂。綏兒拉過蘇蘭兒問道:「此事可查得確實了嗎?」
蘇蘭兒皺眉道:「娘娘,雖說此事是奴婢查的,可是奴婢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那柳美人再惡,她便早早想到了此情此景?還有,她剛剛醒來就能吩咐小丫頭做這樣的事?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可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綏兒低眉想了想道:「此事你親自在場抓到。她又親**待。看來是確實無疑,還是跟着看看情況再定吧!」
幾個人來到正殿,見殿內的法事已撤到了殿外,內侍們正在收拾。亂成一團。陰璃沉着臉坐在正中的几案後,也不理會眾人如何折騰,只是悶着想着心事。
綏兒不動聲色的坐到下面,對陰璃道:「皇后娘娘,我們都沒有什麼事。柳美人還病着,不如等她病好了,我們再問不遲。」
「等她好了?等她好了,還不定怎麼算計着要本宮的命呢!綏兒,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她這樣害我們,你還為她說情!」
綏兒低了頭道:「不是綏兒心軟,人病着,硬拖下來,於心何忍?」
陰璃揮了揮手,對那些內侍道:「行了。簡單收拾出來就行,把那賤人帶到本宮面前來。」
這時蓮兒帶着幾名宮人拖着臉色通紅,滿身是汗的柳蕊菊從後殿走了出來,將柳蕊菊放到了陰璃面前。
柳蕊菊還穿着那件淺櫻紅的寢衣,顯然還發着高燒,在殿中瑟瑟發抖。陰璃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還迷濛不清的眼睛道:「你是我家的家奴,父親自小把你養大,教你詩書。我又將你送到宮中,事事對你好,卻沒有想到,你竟存着害我之心。你倒說說,為什麼要害我!」
柳蕊菊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雙眼通紅,勉強睜開,只看了一團模糊的影子,她卻以為還是鬼怪來找她。大叫道:「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陰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片刻才緩緩地道:「用涼水潑醒她,讓她醒過來!」
綏兒的眉頭緊皺,眸色變得極為深沉,「皇后娘娘,看柳美人的樣子,並不像醒過來的樣子,臣妾想,是不是那小丫頭說了謊?不如將那丫頭帶回來問一問?」
這時蓮兒冷冷笑道:「她已經死了!」
又是一個死人,綏兒苦笑道,覺得頭疼不已。
陰璃道:「綏兒,你比我後入宮,這宮裏並不像你想像中那樣,自那日你被抓走,你還不明白,一定有人在算計你嗎?而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本身就受着人的嫉妒。誰在背後算計,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柳蕊菊,是個長着狼心狗肺的東西,白白長了一張千嬌百媚的臉。你還可憐她,誰來可憐我們!」
「皇后娘娘福氣高,陽氣旺,長秋宮百神庇佑,什麼鬼怪妖精都不會敢冒犯的,左不過她還病着,還能怎麼翻過天去,是真也好,假也好,我們都沒有什麼事,還是先讓她養好了病再說吧!」綏兒看那柳蕊菊的樣子實在是可憐,便又開口求情道。
柳蕊菊這時似乎清醒了些,她迷迷糊糊的看着陰璃發出一聲聲的叫聲,突然說道:「皇后娘娘,我怕,救我!」
陰璃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駭道:「拉了她出去,關到冷宮裏,讓太醫給她治病,治好了,報給本宮知道!」
蓮兒使了一個眼色,崔晃立即帶人拉了柳蕊菊出去。綏兒嘆了口氣起身道:「多謝皇后娘娘,存一善念,天地庇佑。臣妾身子還未完全好,就先回去了。」
陰璃道:「你身子還沒好,就當心着點,這春日裏還寒着,別凍到了。」
這時,柳蕊菊卻突的掙扎了起來,向着陰璃的方向沖了過來,陰璃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兩聲清脆的皮肉相擊之聲,自己的臉上一痛,殿中便只剩下了裊遠的靜。陰璃自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皮肉之苦,一時驚得呆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綏兒頗為意外,盯着柳蕊菊緩緩道:「她是皇后!」
柳蕊菊卻似驟然醒過來一般,氣得面上青紅交加,也顧不得身子病弱,揮手又向陰璃面上打來,大聲罵道:「不要臉的東西,是你害我的,你是什麼身份,竟敢對本宮無禮!「
但是這次,其他人已反應了過來,蓮兒立即撲了上來,一把抱住她,崔晃也出手向她身上打去。她本是虛透了的人,哪裏經得起這般驚怒掙扎,手指尚未碰到陰璃的臉,自己已力竭斜斜地向地上躺倒,喘息不已,身上受着打,卻還兀自大叫:「打死你,打死你,我不怕,我不怕!」
陰璃捧着自己的臉,低頭看着還在掙扎的柳蕊菊,全身都被一層怒氣籠罩,肩膀不斷的劇烈顫抖着,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神中透露着痛苦,憤怒,無奈和掙扎交織着。「啊——」她怒極,聲音帶着微微的顫聲,「把她關到冷宮,賜毒酒!」
綏兒大驚,「娘娘,不可啊!她畢竟是皇上親封的美人,娘娘便是要懲罰,也要等皇上來發落,怎麼可以擅自做主,皇上若是知道了,娘娘也沒法子交待。娘娘,息怒啊!」
陰璃知道綏兒說的對,也知道自己再生氣也要等到劉肇來做決定,可是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於是她冷笑道:「好,那就等皇上來決定,不過,她打本宮的臉,本宮就讓她的臉再也見不了人!來人,施貓刑!」
蘇蘭兒全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抓緊了衣襟,綏兒當然也聽說過貓刑,緊咬了一下嘴唇,轉了頭不忍去看。
所說的貓刑便是將人和貓關在一個袋子裏,也有把貓放入女子的**之內,然後在外面用力敲打,讓貓受驚,四下亂抓,讓女子全身沒有一處是好的,被貓抓爛了為止。
綏兒看了一眼那跟着自己的貼身護衛,低聲道:「你去請皇上吧,我儘量再拖延一會時間!」
那女子點了點頭,悄無聲息的轉身而去。
綏兒拉了陰璃的手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覺得她是無心之失,現在還是語無倫次,神智不清,何苦和她一般見識。貓刑是宮中女子犯了大錯才會施行,雖說她打了皇后娘娘是犯上之罪,但是一個瘋子,娘娘千金貴體,又何必和她一般見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