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熹傳 第二百六十九章 秋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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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九章秋狩(二)

    簫拿來了,綏兒看了看,是一管玉簫,青綠色的玉簫光滑異常,觸手生溫。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趙玉和車青也跟了進來,到了宮外,規矩稍懈,見綏兒拿了玉簫,車青道:「皇上有好久沒有吹了,要不和鄧貴人合奏一曲?

    劉肇笑道:「我早已生疏了,之前的曲譜也忘得差不多了,倒不如讓鄧貴人獨奏一曲!」

    綏兒見推不過,便道:「好罷,你們要聽,我就吹一曲,不過話說在前頭,若是聽得三個月吃不下肉去,我可不管。」

    眾人都笑了起來,劉肇道:「我便聽聽,三個月不吃肉的曲子如何!」

    綏兒略一沉吟,便豎起長簫,吹了一套《小重山》。

    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碧雲智能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好黃昏。二年三度負東君。歸來也,着意過今春。

    車青不能樂理,只覺簫聲清泠哀婉,曲折動人。靜夜裏聽來,如泣如訴,那簫聲百折千迥,縈繞不絕,如迴風流月,清麗難言。一套簫曲吹完,帳中依舊鴉雀無聲。

    車青半晌方笑道:「我是說不上來好在哪裏,不過到了這半晌,依舊覺得那聲音好 像還在耳邊繞着似的。」綏兒笑道:「車黃門誇獎了,綏兒不過是學着玩罷了,並沒有好好練習,可能與皇上差得遠了。」

    劉肇也聽得入神。聽了綏兒的話,才要說什麼,忽聽遠處那鐵簧之聲又響了起來。趙玉道:「那鐵簧又吹起來啦。倒似是有意跟咱們唱和似的。」此番吹的卻是一套《月出》。此樂常見於琴曲,綏兒從未曾聽人以鐵簧來吹奏,簧聲本就激越,吹奏這樣的古曲,卻是劍走偏鋒,令人耳目一新。只是那簧樂中霸氣猶存,並無辭曲中的淒楚悲嘆之意。反倒有着三分從容。只聽那鐵簧將一套《月出》吹畢,久久不聞再奏,又從頭吹遍。綏兒終忍不住豎簫相和。一簫一簧,遙相奏和,居然絲絲入扣,一曲方罷。簧聲收音乾脆清峻。簫聲收音低迥綿長。車青和趙玉雖不懂得,但聽得好聽,忍不住鼓起掌來。

    劉肇的臉上卻陰晴不定,顧盼之間英氣閃動,目光如電,在綏兒的臉上掃過了幾次,才道:「果然是妙曲,竟合奏得天衣無縫。這樣的曲子只有心意相通之人才吹奏得出來吧!」

    綏兒此刻才驀然驚覺。自己一時忘情,竟附合了起來!一直在與劉慶的事情上小心謹慎。沒想到一個不注意,便又引出了劉肇的妒意。她莞爾一笑道:「喜愛音樂之人,雖不見面,卻也能從樂曲中聽出些什麼。臣妾雖吹得不好,卻難為王爺一直順着臣妾的餘音。」

    劉肇見她眼波流轉,盈盈淺笑,心中的不快反加深了些,她與劉慶之事一直瞞着自己,如今二人不見面都合得如此玄妙,難道還能說這其中沒有問題?他想起自己出宮之前,皇后求見自己,說當年她曾在綏兒府中見過清河王爺,並且兩人眉目傳情,顯然是十分相熟的。於是自己便想了這個法子相試,沒想到,果然如此。

    他冷着臉看了看綏兒道:「既如此,倒不如請清河王爺來,你們二人再合奏一曲如何?」

    綏兒手中只慢慢剝着一顆葡萄,對劉肇道:「皇上,臣妾行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皇上要聽曲,不如找幾位妹妹來。想來她們都是大才,也能與清河王爺合奏的。」

    劉肇笑道:「好,朕今天興致極好,你既然如此說,車青去請清河王爺,趙玉你去請幾位娘娘。」

    綏兒不動聲色的剝着葡萄,一邊看着手上的指甲,那雙手在燈光下如美玉一般,瑩瑩生光。劉肇看了又是一陣心動,但是心中的壓抑仍在,只是嘆道:「綏兒,清河王是朕的兄長!」

    綏兒笑道:「臣妾知道!」

    劉肇被她一句話慪住,竟不知如何說了,綏兒又笑道:「皇上對當年的事還念念不忘,那麼可記得當年綏兒與皇上的三面之緣?」

    「三面之緣?」劉肇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問道:「綏兒指的是什麼?」

    綏兒舉了團扇障面,笑着,「第一次,綏兒未見陛下,卻為陛下一舞,皇上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那件事,朕一輩子也忘不了。」

    綏兒低笑,「那是一舞訂情。第二次綏兒從樹上掉了下來,是皇上接住了綏兒,那時在皇上的懷中,綏兒已是心有所屬,皇上可知道?」

    劉肇被她說得笑了起來道:「自然記得,那天朕看得呆了,竟沒有想到要非禮你。不過,卻也知道了你的名字!」

    「那麼皇上可知道,女子若對人無意,怎麼會告知自己的名字?」

    劉肇心中一陣甜蜜,笑道:「是啊,朕當時竟痴痴迷迷的,忘了問你是誰家的女孩。不過朕怎麼不記得第三次見面?」

    綏兒假意嗔道:「皇上也沒把綏兒放到心上,這麼重要的事怎麼都忘了?」

    劉肇見她秋波盈盈,別有一番清麗姿色。忍不住撫上她如玉般的面頰,「朕若再見你,怎麼會忘記你如花般的容顏!」

    綏兒臉上微辣,含笑徐徐道:「皇上,綏兒知陛下為了蝗蟲之事憂心,曾特意去告知陛下破解之法。當時,綏兒的心已為皇上折服,在車中遙遙一望,心中已是狂跳不已。只是當時守孝三年,容色受損,怕驚了皇上,才未相見,只讓兄長相托,皇上可還記得?」

    劉肇心中一暖,將綏兒抱入懷中,剛才的不快,已消了大半。「綏兒,你真的早就對朕傾心?那麼皇兄?」


    綏兒將臉貼在他的胸口,那光滑的衣服讓她感到如貼着嬰兒的皮膚。「皇上,清河王只是臣妾救過的一名男子,那時綏兒尚小,何曾會動情!」

    劉肇才長長舒了口氣,取盞飲了一口茶:「清香入口,神清氣爽,朕的心結已解開了。」

    這時趙影兒。曹潔和吳琛走了進來,綏兒笑道:「玉姐姐讓你們帶了玉簫,可曾帶了?」

    趙影兒道:「倒是不曾帶。只是我隨身帶着一枝竹笛,皇上要聽,便為皇上奏一曲!」

    曹潔的琴彈得最好,聽了便道:「臣妾也不曾帶簫。倒是帶了琴來。」說着一揚手。侍婢珍兒帶了琴進來。吳琛道:「皇上,才聽得有人吹簫,要是皇上喜歡,臣妾倒是還吹得可以。」

    綏兒笑道:「正好,一會清河王爺來了,倒是可以稱得上一首好曲了。」

    正說着,見劉慶從外面進來,手裏還拿着鐵簧。他的目光在綏兒的臉上微微一閃而過,只作不見。低頭施禮道:「臣劉慶參見皇上,鄧貴人,和各位娘娘。」

    劉肇道:「皇兄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綏兒臉上帶着微笑,看着劉慶道:「剛才一時聽得入神,不由得與清河王爺合奏了一曲,沒想到王爺的鐵簧吹得如此之好。」

    劉慶心裏微微一動,想到剛才天衣無縫的配合,心中不由一喜,竟是綏兒與自己同奏了一曲。忽然隱隱覺得不對,皇上命自己今夜吹鐵簧,又命綏兒吹簫,難道是故意的安排?若如此,是不是皇上起了疑心,那樣綏兒不是要很為難。如此一想,心中但是一沉。於是答道:「才是娘娘的簫吹得好,帶着為臣吹的,與娘娘相比,差得太遠了。」

    劉肇目光微微一閃,兩人的話竟又是相合,不過只那一瞬,又恢復了平日的神色。雖然只那麼一瞬,劉慶和綏兒的心都突地一跳,綏兒鎮定了心神道:「王爺過謙了。這不皇上聽得上了癮,所以綏兒又找了幾位姐妹,要與王爺一起合奏,看看能不能今天成就了一首佳曲。」

    劉慶忙道:「既然是皇上有這個興致,臣自是高興之致。」

    綏兒道:「還是剛才的《月光》如何?這曲子可用琴,可用笛,還可用簫,你們四人合奏,想來定是天下一絕。」

    劉慶點頭,看了看眾位妃子,坦然一笑,將鐵簧送到了唇邊,曲聲一響,趙影兒便合了上來,竟是絲毫不差。曹潔也微微一笑,手指一動,琴聲揚起,竟也合得一絲不差。吳琛也將玉簫送到了唇邊,清越之聲響起,一時帳中,曲聲齊動,四人都是高手,竟合奏得分毫不差,竟比綏兒剛才吹得更加好呢!

    劉肇微眯着眼聽着,臉上漸漸帶上了一絲笑意,慢慢地笑意更濃,綏兒暗中看着他的臉色,緊張的心情才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她只安靜的微笑,如無聲棲在荷尖上的一隻蜻蜓,靜默平和之中卻帶着滿心的波瀾重迭。對劉肇的懷疑,她心中明白,他還是在乎她的,但是那種微微的發涼,仍讓她心裏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直到一曲終了,殿中之人都聽得如痴如醉。車青忍不住鼓起掌來,趙玉和蘇蘭兒她微笑隨着他。劉肇也鼓掌道:「果然是天下第一的曲子,你們四個簡直如天作之合。太美了!」

    劉慶放下了鐵簧笑道:「皇上的簫也是天下第一,為何不吹奏一曲?」

    劉肇忙擺手道:「這些年忙於國事,早就不吹了,曲子都生了,今天聽了你們的曲子,才知道天下真有這樣美妙的樂音。」

    綏兒低笑道:「曹采女的琴音最佳,可見在此之上噙淫了多年,真是爐火純青了,綏兒雖也會演奏幾聲,卻差得遠了。」

    劉肇道:「曹采女的音律曲調精通嫻熟皆在你之上,可是曲中情致卻不如你。」

    曹潔笑道:「皇上還是偏向着鄧貴人,說了幾句話都是夸着的。臣妾等是如何也趕不上了。」

    眾人都大笑,又閒敘了會,才各自散了。

    劉肇深夜中摟着綏兒柔軟的身子問道:「綏兒,是你怪朕今天又疑心你嗎?」

    綏兒看着黑暗中炭火一閃一閃的光,幽幽地道:「皇上,臣妾是心裏高興,皇上對清河王吃醋呢,以前臣妾不願意解釋,是因為臣妾覺得沒有必要解釋,本來就是沒有的事,何必捕風捉影。但是看皇上一直心結未解,才將自己一直以來對皇上的仰慕說了出來,還怕皇上笑臣妾小家子氣。可是臣妾心裏還是覺得甜甜的,只有真正在乎了,才會去關心不是嗎?」

    劉肇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聞着她秀髮上微微和香氣道:「朕也是到此時才知道,如果知道了你曾與別的男子相愛,朕會有多麼的受不了。」

    綏兒低笑,親了下他的鬍子道:「還是皇上呢,吃這些沒有用的乾醋。莫不是有人說了臣妾的怪話,讓皇上想得多了?」

    劉肇模糊的答了一句,「是皇后,她說早年在你家府中見過清河王爺,說你們曾眉目傳情。這個朕倒是信,朕的綏兒天下無雙,別說是清河王,便是任何人也難免多看幾眼。」

    綏兒心中一動,已知又是陰璃在裏面搞鬼,但卻笑道:「皇上,當日他還在我家中養傷,竇太后正派人四處找他,我父親對外只宣稱他是一個朋友的兒子,所以見到了外人,臣妾自然是使眼色讓他離開。若說這也是眉目傳情,臣妾也無話可說。」

    劉肇笑道:「你啊,這張嘴越來越刁鑽了。朕說不過你,睡吧,明天還要走一天呢!」

    第二日卻是極晴朗的好天氣。因行圍在外諸事從簡,人手便顯得吃緊。趙玉被借走,只有蘇喚兒在身邊服侍。彼時九月天還未見冷,芳草如茵,夾雜野花紛亂,一路行去驚起采蝶飛鳥,綏兒昨天解了劉肇的心結,心情大好,直把車帘子撩起,向外看着,雲影低垂,滿天霞采。中午吃過了飯,再行了不一會,便到了邙山之西,這裏地勢高挑,可俯瞰洛陽全城。戰亂時是雙方必爭之地,由於此時國事平安,便由皇家圈了起來,設立了圍場,成為狩獵之所。

    下了車後,綏兒看着天邊的雲彩似比平日要低些,不僅笑道:「這裏好高,連雲都低了。」

    駐蹕之地十分平緩,一條小河在不遠處流過。綏兒吃過了晚飯,見劉肇已與將領們去安排明天的狩獵之事了。便帶了趙玉蘇蘭兒來到小河邊。出帳來抬頭一望,只見半天晚霞,那天碧藍發青,仿佛水晶凍子一樣瑩透,星星一顆顆正露出來,她含貪看那晚霞,順着路便往河邊走去。暮色四起,河水濺濺,晚見里都是青草樹葉的清香,不一會月亮升了起來,低低的在樹椏之間,月色淡白,照得四下里如籠輕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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