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居中,烏拉那拉秀嫻的心裏不知何故總覺得有些不安。昨夜她已經提前將所有需要注意的事情交待給了侍畫,她那個奴婢雖然並不算十分聰明,但卻對她還算忠心,應該不會將事情辦砸才是。
秀嫻思及傅錦萱年輕秀美的容貌,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中暗忖都說男人一向最是看重女人的容貌皮相,只怕清冷淡漠的四阿哥也會對傅錦萱這樣容貌殊麗的女子有些好感。
因此,她才會舉薦傅錦萱為胤禛侍寢,希望傅錦萱可以憑藉嬌美的容貌和迷人的身子分去一部分胤禛放在側福晉李婉兒身上的心思,卻又擔心胤禛過於寵愛這個美貌的女人,所以才提前做了許多功夫,為的便是讓胤禛誤以為傅錦萱是一個貪慕虛榮、表裏不一,渴望爬上主子床的賤婢。如此一來,既可顯得她賢惠大度,又不會讓傅錦萱這個身份卑微的婢女有機會勾走胤禛的心。
明明一切都已安排得十分妥當,然而從昨夜開始,秀嫻卻總是有些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些事情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向不知名的方向發展。
正當秀嫻胡思亂想的時候,胤禛已經走了進來。秀嫻連忙迎上前去,體貼的為胤禛解下披風,又連忙吩咐身旁的婢女翠縷、翠墨擺飯。
兩名婢女手腳麻利的將早膳擺在炕桌上,胤禛與秀嫻對坐而食。
秀嫻一邊體貼的為胤禛布着菜,一邊微笑着詢問道:「妾身看爺今日的氣色極好,想來,傅氏昨晚伺候得爺還算滿意吧?」
胤禛望着秀嫻臉上如同面具一般大度賢淑的笑容,再思及適才傅錦萱竟然膽敢在他面前坦率的直言自己的心思,不由得更加覺得傅錦萱的真誠坦率十分可貴。真希望傅錦萱這個女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倘若讓他知曉傅錦萱對他有半點欺瞞,他一定不會饒過這個女人!
秀嫻心焦不已的等待着胤禛的回答,卻見胤禛微微勾起唇角,淺笑道:「那個丫頭伺候得的確不錯。只是身子太過瘦弱了一些,只怕不利生養。爺打算命人為她調養身子,若是她能夠為爺添個一兒半女,也是府里的喜事一樁。」
秀嫻一愣,笑容僵硬的堆砌在臉上顯得十分奇怪。然而,不過片刻,秀嫻便已經回過神來,淺笑着對胤禛建議道:「既然爺鍾意傅氏,也是她的福氣和造化。妾身這裏還有許多阿膠、山參等上好的補品,一會兒便命人給傅氏送過去,讓她好好調養身子,以期能夠儘快為爺開枝散葉,誕下小阿哥或是小格格。」
胤禛瞥了秀嫻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淡淡的回答道:「福晉有心了。傅氏體弱,只怕虛不受補,還是等爺請個太醫來為她仔細診診脈,再決定用怎樣的藥膳方子給她補身子便是。」
秀嫻心中嫉妒不已,這還是胤禛第一次在她這位嫡福晉面前如此維護另一位女子。就連側福晉李氏都沒有這樣的待遇,更何況,胤禛維護之人還是曾經在她身邊伺候她的小婢女!
由於秀嫻對傅錦萱心存不滿,隨後又聽了侍畫添油加醋的一番告狀,於是,心裏對傅錦萱不禁更加怨恨,打算在她請安奉茶之時好好的給她一個下馬威。
由於傅錦萱此時只不過是胤禛的女人之中身份最低微的侍妾,連宋格格都比不上,因此在用過早膳以後,便早早的前來陶然居向福晉烏拉那拉氏請安。
傅錦萱到達陶然居的時候,其他的兩位侍妾伊佳蘿、張碧瑤,以及側福晉李婉兒與格格宋芷蘭均還未到。
烏拉那拉秀嫻倒是沒有令傅錦萱在院外久候,而是命翠縷將她喚進屋來,淺笑着賜了座,面色和善的與她閒話些家常,又細細的提點她許多胤禛的喜好,囑咐她好好的侍奉胤禛。
傅錦萱雖不敢說自己對胤禛了解至深,但卻知曉秀嫻所言之胤禛的喜好,並不完全屬實。
傅錦萱也無心計較秀嫻究竟是當真不了解胤禛,還是故意說些是似而非的話來誤導她,只是面上帶着得體的微笑,認真的聽着秀嫻訓話,恭順乖巧的模樣竟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來。
秀嫻心中雖然厭惡傅錦萱,然而面上卻是不顯,依舊錶現出一副寬和大度的模樣。
不多時,另外兩位侍妾伊佳蘿與張碧瑤,以及格格宋芷蘭也已經到了。側福晉李婉兒的身邊的婢女卻前來向秀嫻稟報,稱自家主子今日早起後便覺得身體不適,因此向秀嫻告假一日。
秀嫻心中暗恨不已,表面上卻又關切的詢問了幾句,又命人進宮前往太醫院請一位太醫前來為李婉兒診脈。
按照規矩,傅錦萱身為侍妾,在第一次為胤禛侍寢之後是要給身為福晉的烏拉那拉秀嫻敬茶的。
傅錦萱望着面帶微笑坐在主位的烏拉那拉秀嫻,心中不由得回想起前世今生的種種恩怨糾葛,一時間心境竟有些複雜難辨。然而面上卻是半分不顯,接過翠縷遞來的茶杯,規規矩矩的向秀嫻敬茶。
然而,茶杯剛剛拿到手中,傅錦萱便覺察到情況有些不對勁。這茶杯的表面似乎被塗了一層油,滑得令人拿不穩。
傅錦萱心念電轉,也便順其自然的令茶杯從手中滑落。與其一會兒給秀嫻名正言順的理由將這杯茶潑到她的身上,還不如令這茶杯早些掉到地上好些。
茶杯墜地,頓時碎裂成幾半,猶在冒着熱氣的茶水流了滿地,一片狼藉。
秀嫻不悅的皺了皺眉頭,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翠縷怒視着傅錦萱,大聲斥責道:「好個背主忘恩的奴婢,剛剛才攀上高枝便輕狂得忘乎所以了,莫不是連自己的名姓都不記得了,竟然膽敢對福晉無禮!」
傅錦萱卻是面無懼色,不卑不亢的解釋道:「非是婢妾欲對福晉不敬,實在是茶杯太過油滑,婢妾才會拿不住,因此才會失手跌了茶杯。」
秀嫻冷笑一聲,「以前你在我身邊侍奉的時候,也是個心靈手巧的。我記得有一次翠墨泡茶的水熱了一些,而你在上茶的時候即使手都燙紅了也沒有鬆開手,反而細心的提醒我茶略微有些熱,需要涼一涼方能飲用。」
秀嫻眸色愈冷,嗤笑道:「依我看,你剛才並非沒有本事拿住茶杯,而是不想拿住茶杯才是。很多時候能否成事,全在有沒有心。」
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傅錦萱知曉今日無論如何,秀嫻都會找一個藉口懲治她,於是也便不再多費口舌為自己辯解,只是低着頭沉默不語。
秀嫻輕嘆一口氣,無奈道:「你犯下如此不敬之最,本應重罰。然而,念在你昨夜侍奉得爺還算滿意,也可將功補過。便罰你於院中跪兩個時辰吧。」
如今已經時值深秋,地上已經十分寒涼。倘若此時在院中跪上兩個時辰,到時候寒氣入侵,對女子的身體極為不利,尤其於子嗣一事上,只怕會難以成孕。好在師父老饕已經將調養身子的方法教給了她,因此面對秀嫻的刁難,傅錦萱心中並無懼怕,也不做無謂的辯解求情,只是順從的按照秀嫻的命令跪到了院中的風口裏。
宋芷蘭與伊佳蘿等人只是冷眼看着傅錦萱的笑話,柔聲勸秀嫻莫要氣壞了身子。
在宋格格與兩位侍妾離開陶然居以後,張嬤嬤望着跪在院子裏的傅錦萱,擔憂的皺眉道:「原本福晉如何責罰後院中的女人,只要有理有據,都是使得的。可是,傅氏昨夜方才為四阿哥侍了寢,討了四阿哥的歡心,如今福晉如此懲治於她,只怕會令四阿哥心中不滿。不如先敲打敲打她,等摸清楚四阿哥對傅氏真正的心意以後,再整治她也不遲。」
秀嫻冷笑連連,「爺的心意?我正是因為覺察到了爺對傅氏不同尋常的心意,才要嚴懲這個膽敢背主勾引爺的賤婢!」
「我當初真是看走了眼,以為傅氏一心想要離府過自己的小日子,應該也是對爺無心的。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善於偽裝,竟然連我都被她欺騙了去。如今才發現傅氏竟然也是一個心大的,連我的命令都敢違背,既不肯用我賜給她的玫瑰露,又不知使了什麼下作手段迷惑了爺。我若是再不想些辦法,令爺早些厭棄了她,只怕她遲早會成為我的心腹大患!」
由於昨晚得了合心意的美貌佳人,胤禛的心情十分不錯。心中惦念着傅錦萱答應為他準備的晚膳,在大朝會結束後,胤禛便推拒了胤祥的邀約,匆匆趕回府中。
回府以後,胤禛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回書房處理公務,而是腳步匆匆的向傅錦萱所在的偏遠的小院落走去。
胤禛本以為會看到倚門而望的如花美眷和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撲了一個空,傅錦萱竟然不在院中。
胤禛頓時不悅的沉下臉色,冷聲質問院中侍奉的兩個粗使婢女,「你們主子人呢?怎麼不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