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慧聰和尚就抱着一壺酒和三隻碗走了進來,懷中還夾着一個包裹,他將酒壺支在了火盆上,然後依次把三隻碗擺開。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塵岳陡然瞪大了眼睛,三隻碗?這和尚該不會?
「咳咳。」中年和尚的臉頰有些泛紅道:「貧僧也覺得有些陰冷,咳咳。」
塵岳二人忍俊不禁,難道自己碰上了個酒肉和尚?
「這是兩套乾淨的衣服,雖然也有些破舊,但好歹不是濕的,兩位要是不嫌棄就暫且換上,凍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集鎮上只有一個半吊子醫官,難治。」和尚自顧自的打開了包袱,從裏面取出了兩件灰白色的衣衫。
郁岩白早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了,道了謝後就忙不迭的脫下了衣服。
和尚看到郁岩白渾身都瘦瘦弱弱的,還有些細皮嫩肉,笑道:「這位施主一看就是讀書人吧?這北涼的地界上大部分可都是魁梧的漢子。哈哈。」
郁岩白呵呵一笑,也沒多說什麼就換上了衣服,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塵岳則是接過衣衫猶豫了一下,沒有什麼動靜。
「哎,都是大男人有什麼好害羞的,又不是姑娘家。」和尚渾然不覺尷尬的說道。
塵岳苦笑一聲,三下五除二就脫去了濕透的內襯。
這下輪到光頭和尚愣住了,只見塵岳身上的肌肉極為結實,最關鍵的就是有不少觸目驚心的傷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刀疤。
塵岳略帶歉意的說道:「長老受驚了,當過幾年兵,這都是老傷了。」
愣了許久的和尚終於緩過神來,很是認真的打量了塵岳幾眼:「北涼邊軍?」
塵岳笑了笑,不置可否。
慧聰和尚倒也沒怎麼懼怕,只是忍不住搖了搖頭道:「都說北涼邊軍勇武,一直都只是聽聞,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看施主的年紀,怕也就是二十來歲吧?沒想到年紀輕輕就已經傷痕累累,邊關人,命苦啊。」
塵岳乾淨利落的換上衣袍,輕聲道:「無妨,這世道,能活着就不錯了。」
和尚嘆了口氣道:「這天下,大亂將起啊,不知道一場風雨過後得死多少人。」
塵岳的目光頓了一下,和郁岩白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一絲莫名的意味。
「來來,酒好了,給兩位滿上。」和尚話鋒一轉,興高采烈的拎起了酒壺將三隻碗依次倒滿,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酒碗樣子讓塵岳一臉黑線。
大哥,你是個和尚啊!
塵岳嗅了嗅鼻子:「北涼青蟻?」
「不錯,行家啊。」慧聰和尚笑呵呵的豎起了大拇指:「到底是北涼邊軍出身,這青蟻啊聽說是涼幽兩地最常見的酒,現在也慢慢的傳進朔州了,口感雖然辛辣,不過我喜歡!它不像中原內地的酒啊,雖然口感更加香甜,但總是那麼的綿柔無力。」
說着說着這和尚就意識到不對勁了,自己說出來的話哪像個和尚說出來的,分明像個酒鬼。抬頭一看,果然塵岳二人正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咳咳,見笑了見笑了。」慧聰和尚訕訕的笑了笑,端起酒碗說道:「來,趕快暖暖身子。」
塵岳二人苦笑不得的接過了酒碗,只見慧聰和尚端端正正的朝佛祖畫像鞠了一躬,口中喃喃道: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咕嚕咕嚕」
塵岳二人額頭上的黑線越發深重。
「兩位也是有緣人,這寺廟中每晚也就只有貧僧一人,現在能有人說說話也是好的。」和尚頗為開心的說道。
「多有叨擾,長老不厭煩就行。」塵岳很是客氣的說道。
「瞅這話說得,出門在多有不便,我佛家講究的就是一個幫人幫己,方為平安之道。」和尚依舊談笑自若,絲毫沒有因為塵岳北涼邊軍的身份而感到有什麼束手束腳。
「長老還真是位痛快人。」郁岩白笑道。
片刻間那酒壺就被三人喝下去一半,光頭和尚很是舒心的擦了擦嘴,笑道:「實在不是貧僧貪酒,實際上呢我在遊歷中原之時就已經還俗了,到了這朔州之地才有感而發,請官府建了這座小廟。雖然餐餐都是素食,但這口酒真的是戒不掉,酒這東西真的是好東西啊,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
「呵呵,無妨,我二人不是古板之人。」塵岳打着哈哈笑道,實則心底早就哭笑不得了。
你喝酒就喝酒,還整出一大堆道理。
郁岩白到底是文人出身,不勝酒力,只兩碗下去臉頰就有點紅撲撲的,好奇的問道:「長老為何還俗?又為何再建寺廟?」
「唉。」和尚嘆了口氣道:「非是不願潛心修習佛學,只是如今這周朝疆域內已經無一方淨土。想我在羅州之時,寺院中有僧眾三百餘人,奈何香客逐漸稀少,寺院也沒落了,到最後住持只能遣散僧眾,大家各自散去。
我自幼就長在寺廟之中,無父無母,在寺院中守着住持圓寂之後就獨自雲遊天下,借着和尚的身份勉強求得點吃食,實則早就還俗了。
到了朔州以後,發現這裏頗為安寧,雖然邊關時常有戰事,但百姓好歹能吃上飯,於是貧僧就在這裏安定了下來。」
塵岳兩人聽得頻頻點頭,他們從和尚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無奈。若是能好好的守着寺廟潛心研究佛學,誰還會滿天下流浪呢?
「噢,對了,貧僧複姓諸葛,雙名糊塗二字。因自小被寺院住持收養,這名字也是主持取得。」和尚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塵岳二人的臉色越發古怪了,名字叫糊塗,法號卻是慧聰,那您師父到底是希望你聰明呢還是糊塗呢?
和尚似乎早就猜到了塵岳心中的疑問,自顧自的說道:「糊塗啊糊塗,聰明一世哪有糊塗一世來的自在。」
塵岳的心頭一顫,這和尚看似大大咧咧,口無遮攔,實則有着大智慧,看待這人生的態度卻比他們要清楚的多。
「哎,你瞧我,一喝酒就話多,二位要聽得厭煩了,呵呵。」慧聰和尚笑呵呵的說道:「二位也喝,別光看着我,喝完了酒啊人也就糊塗了。」
「受教了。」塵岳微微一笑,涼王心中已經開始對這位和尚升起了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