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夢溪心中湧起一股不安,但還是十分給面子的問上一句「蘇太醫,你這話是何意?」
蘇太醫卻癱坐在地上,嘴裏依舊是呢喃着「完了,什麼都完了」之類的話,仿佛全然聽不見旁人的問話。
白夢溪眉頭一蹙,想要上前查看蘇太醫是不是魔怔了就聽見外頭傳來幾聲慘烈的叫聲。
「發生什麼了?」
白夢溪急急的問了一句,可在場的太醫皆是一臉茫然之像。
「白大夫,我……我們也不清楚啊。」
宋太醫一向是了解蘇太醫為人的,這會子也回過味來了,可緊接着就是害怕,恐懼,莫不是這老頭犯了什麼蠢吧!
他在心中暗暗祈禱,可面上卻一如所有人的模樣表現出迷茫。
白夢溪看問他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便起身直接出去。
誰料,一出去迎面就是一個巴掌。
白夢溪壓根就來不及躲閃竟是硬生生的挨了這一下,緊接着人就被用力一推,直直的往後倒去。
幸得宋太醫等人也跟了出來,順手拽了她一把,這才沒有摔到。
白夢溪被打的兩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穩住,回過頭一看發現打自己的是個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
這人坡頭散發,身着普通布衣,可身上卻是一片血紅,仿佛和宋太醫身上的差不多。
一瞬間,一個可怕的想法湧上心頭。
應該不會吧?
白夢溪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口水。
宋太醫反應極快,直接呵斥「哪裏來的潑婦竟然在這裏撒野,來人,趕緊拿下。」
話音剛落,中年婦女卻扯着嗓子嚎起來,嚇得上來的侍兵都定在了原地。
隨後,中年婦女就沙啞着嗓子,指着白夢溪以及宋太醫等人,控訴道「你們一個個的自詡是大夫,太醫,可你們儘是做些喪盡天良的事情,把我兒當成什麼了,當成你們的試驗品嗎?」
宋太醫一聽這話就臉色一白,沒想到這蘇太醫竟是這般耐不住性子的人。
他後悔將人帶過來,可眼下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你休得胡說,自陛下將我等派來此地後,太醫院眾人日以繼夜的給你們找藥,有多少個日夜沒有睡個囫圇覺了,現如今因白大夫神奇針法讓爾等苟活了幾日,想來爾等應該是感激涕零,卻沒曾想竟是個不懂感恩之道。」宋太醫義正言辭的說道。
中年婦女冷哼一聲,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呸,還感恩,早知你們是這般大夫,我和我兒子就該直接死了也不會受你們的折辱。」
「好好的用藥怎麼就成了折辱?莫不是我等用藥之前沒有告訴過你這藥並非萬無一失嗎?」
宋太醫十分了解蘇太醫。
他知曉蘇太醫是個急性子也明白他敢一次性給一批人用藥,那是因為他真的心系這些百姓,但是同樣蘇太醫也不是個愚笨的,定然會在用藥前將所有的副作用告訴眾人。
此話一出,中年婦女也沉默了。
可是,她一雙滄桑的眼眸卻是噙着滿滿的淚水,最終再也撐不住竟是仰天痛哭。
白夢溪愣愣的看着宋太醫巧舌爭辯,心中卻是蒼涼的想着中年婦女說的話。
片刻後,有好些同中年婦女一樣神情的人從各個地方涌了出來。
他們也不說話就這樣看着他們這群人。
一時間,白夢溪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只小小的長滿刺鐵手狠狠的捏了又捏,疼的讓她想要哭卻發現自己根本哭不出來。
她死死的咬着牙,攥緊拳頭,什麼也沒有說就轉身回了帳篷里。
宋太醫見狀也立馬跟了上去,但是卻安排人守在帳篷外頭。
然而,待他一進去就看到白夢溪一把拽起地上癱坐的蘇太醫,雙目猩紅的瞪着,指尖是一根長長的銀針,眼瞧着就要刺入蘇太醫的死穴。
宋太醫睜大眼眸,趕緊走上前一把抓住白夢溪的手臂。
「白大夫,手下留情啊。」
白夢溪機械的轉過頭,眼底的怒意卻是直接迸發出來,沙啞着嗓音,一字一頓的質問道「他是個蠢貨!」
宋太醫哪裏不知蘇太醫確實是犯了蠢,可到底是同行這麼多年,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少處出了一些同僚情誼,再者蘇太醫這人也不是壞心,相反他很是心善。
「白大夫,眼下不是責罰蘇太醫的時候,而是想辦法儘快找出解決毒瘟疫的法子,要知道再耽擱下去,莫說是駐紮地了,怕是外頭的那些百姓都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不得不說宋太醫這話確確實實的擊中了白夢溪的心裏。
宋太醫見她眉眼有所鬆動再接再厲道「白大夫,在這麼多太醫中,蘇太醫是除了在下唯二經歷過疫病的太醫,他還是有用的,再者這次他確實是犯了蠢,但是再大罪也該由陛下來定奪,您這般確實不該。」
白夢溪何嘗不懂這個道理。
但是,她一想到因為蘇太醫陽奉陰違的私心而導致這麼多人喪命,心裏就難受的緊。
當然,她更加責怪的是自己。
畢竟,若不是她點頭這個藥根本就不可能這麼快用到這些不一樣的病人身上。
若是她可以堅持點,霸道點,是不是這些人就不會死了?
白夢溪難受極了,仿佛就要窒息一樣。
宋太醫見到她這副模樣,心裏也難受的緊,不過到底還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趕緊上去把一灘爛泥般的蘇太醫給解救下來。
「白大夫,你可得振作點,駐紮地還需要您,啟朝還需要您啊。」
白夢溪漸漸的緩過來,淡淡的瞥了宋太醫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就直接出去了。
這一次出去,白夢溪也沒有將目光落在面前一眾百姓的面前,直接回了自己的帳篷。
宋太醫見她可算是離開了,到底是鬆了一口氣,但是看到蘇太醫這副死樣子卻又氣不打一處來,索性一鬆手,任由蘇太醫摔在地上。
「老蘇啊,這次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日後你可得好好的辦差才是啊,莫要鑽了牛角尖,想想嫂子,想想你剛出世的孫兒吧。」
宋太醫無奈一嘆,轉身離去,餘光卻意外的瞥見蘇太醫眉眼微動,顯然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