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定親
建平十一年的七月,盛京正式進入了最熱的時節。耀眼金輝將大地烤灼,熱浪滾滾,林影生煙。
連蟬聲也變得有氣無力,疲憊不堪。
這個夏天,凌青菀身邊發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事,安檐離京了。
西北大旱,旱極而蝗,朝廷派了三名官員前往西北治蝗,其中一名就是安檐。
安檐自薦治蝗,寫了一篇「治蝗策」,官家看過之後,大為欣賞,道:「愛卿這文,是自己所著,還是恩師代筆?」
官家對安檐的父親安肅感情深厚,每每提到安肅,從來不稱呼安尚書,只說「恩師」。
「是小臣自著,家父稍加潤色。」安檐回答。
官家就點點頭,怪不得這文寫得文采斐然。安檐所提及的治蝗辦法,朝中大臣莫衷一是,說什麼的都有。他們覺得安檐太過於年輕,難堪重任。
但是官家相信安檐,想派安檐去西北。
朝廷一番爭辯,最後折中一下,由一位五十來歲的工部尚書和戶部另一個官員,陪着安檐去西邊賑災、治蝗。
安檐走之前,來了兩次凌家。
他拉着凌青菀的手,依依不捨,趁着凌青菀房裏沒人,又緊緊摟住了她,親吻她。
凌青菀心裏甜蜜之餘,也有一份內疚。這是屬於凌青菀的感情,不是盧玉的,她既竊佔了人家的生命,還竊佔了人家的愛情。
「我娘說,青城的婚事,定在八月初。」安檐對凌青菀道,「過幾天咱們的事就要放小定,你出閣之日應該能在明年三月。」
凌青菀點點頭。
這事由她母親做主。
「真想早點娶你過門。」安檐道。
他走的時候,帶走了凌青菀時常帶着的一支金簪,這樣可以睹物思人。
第二件事,七月初八。念如正式列入族譜,養在三叔、三嬸的名下,成為凌家六姑娘。
因為凌家是落魄貴胄,三叔又無官職。這件事雖然不光彩,但是也沒有成為笑柄。
這個年代,婢生子、逃生子實在太多了。特別是逃生子,願意領回家給予名分的門第不多。
自然也有番口舌。
二叔、二嬸和祖母不同意,覺得三叔犯傻。不知是聽了長房什麼教唆,把這個孩子領回來。
「既然是生在外頭的,就養在外頭!」祖母大罵三叔,「你不懂事,這叫你外家知曉了,如何了得?家還要不要,臉還要不要,媳婦還要不要?」
不成想,三嬸道:「娘,到底是三爺的骨肉......」
祖母氣得大拍桌子。死活不同意。
二叔也勸三叔:「外頭玩鬧,別說你年紀小不懂事,就是現在有了孽生子,丟了就丟了。你房裏沒有兒子,假如是個男丁,領回來也無可厚非。一個閨女而已,添這些口舌做什麼?」
二嬸也跟三嬸說了一大通,勸她不同意那孩子進門,別給凌家丟臉。
「今日那孩子進門,改日她娘也要進門了......」二嬸雖然是勸說。可話里話外全是挑撥。
最後,是凌青城和三叔去求祖父。祖父一見到念如,雖然不知道他們搞什麼鬼,但是明白這孩子定然是凌氏的骨肉。
祖父怕麻煩。懶得多想,直接同意將念如領回凌家,上凌氏家譜,養在三叔的姨娘名下,算個庶女。
祖母當時就氣得「病倒」了。
二叔二嬸也很生氣,覺得三叔不懂事。但是這件事。與二房沒有利益衝突,二叔二嬸見老太爺同意了,沒有再說話。
念如改名叫凌青蕊,行六。
她和三嬸的女兒住在一起。
但是,蕊娘白天幾乎都在榭園,和景氏、凌青菀、凌青桐在一起玩。
有時候晚上也和景氏、凌青菀睡。
凌青桐帶着她的時候多,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每天都要變得花樣給她。
「我最喜歡四哥哥了!」蕊娘笑得天真無邪。
凌青桐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上輩子最大的遺憾之一,終於彌補了。
他的另一個遺憾,就是他的養母景氏早逝。他接下來的理想,就是希望景氏可以活得更長久,看到他成親,兒女成行。
「那二姐姐呢?」凌青菀聽到蕊娘的話,會逗她,「大伯母呢?」
「也最喜歡。」蕊娘笑嘻嘻道。
蕊娘的頭髮已經長了些,短短的披覆在頭皮上,有些散落臉側,黑髮濃郁,映襯得一張臉如初雪白皙。
第三件事,就是大哥的婚事已經準備就緒了,等着八月初五迎娶大嫂。
凌青菀大哥的婚事,早在四年前就定下了。要不是三姑姑的婚事一拖再拖,耽誤了下來,大哥兩年前就成親了。
未來大嫂出身祁州(祁州是後來的安國,天下四大藥都之一)。
當初做媒的,安檐的姑姑。
這份關係,牽扯起來非常複雜。安檐的姑父,外祖家在祁州,未來大嫂就是安檐的姑父外祖家的第七孫女。
怎麼說起了這件事,也是說來話長。偶然的機會,說起了孩子們的姻緣,就提到了這件事,姨母從中周旋。
總之就定了這份親。
未來大嫂姓陳,祖上做過地方小官吏,到了這一輩,他們主要是做生意,販賣的物品之一就是藥材。
陳家有間很大的藥材行。天下藥商雲集的祁州,藥材生意一本萬利,故而陳家有錢。
這四年,陳家的生意做得更大了,聽說他們在參茸行又開了家店,越發有錢。
陳七娘容貌如何、為人如何,凌家都不太清楚。當年定親的時候,凌青菀的大哥才十四歲,去看了一次,回來說十三歲的陳七娘眉清目秀,乖巧懂事。
「就是個子小。」大哥說,「不知道這些年長高沒有......」
他擔心陳七娘矮。
每年凌家要給陳家送節禮,彼此的僕婦們常有來往。凌家去祁州的僕婦回來都說,陳七娘現在是高挑個子。模樣極俊。
下人們都是撿好聽的說,具體怎麼樣,還不知道。
「上次外祖母讓菀兒帶回來二千兩銀子,解了咱們燃眉之急。喜事是不愁的。」景氏對凌青菀和凌青城道,「今年的租子,只怕一成也收不上來。」
西邊旱災,凌家的田地受災嚴重,顆粒無收。
佃戶只怕要餓死了。哪裏還有租子?景氏又做不出去逼佃戶賣兒賣女的事。
外祖母給的二千兩,是筆巨款,足以讓凌青城順利完婚,還有剩餘的。
剩餘的銀子,也能讓晉國公府撐過四五個月。
四五個月之後怎麼辦,估計要去安家跟姨母借錢了。
一直要到明年秋上,才能有租子接上。
而凌家的家業,能撐到明天三四月份就不錯了。剩下凌青菀出閣、家裏的用度,都要靠姨母和舅舅救濟。
「藥鋪還是要開起來。」凌青菀心想,「大嫂娘家是做藥材的。雖然不是成藥,但總歸是這一行,不知道她是否熟練,可以幫我不......」
第四件事,凌家和安家正式結親了,凌青菀和安檐的婚姻定了下來。
小定的禮俗,姨母找了規矩辦。而後選了日子,定了凌青菀出閣在日子,在建平十二年冬月初一。
就是明年年底。
「明年年底,不知道我的仇能不能報了。」凌青菀心想。她覺得很難。假如仇家真是她想的那個人,那麼就是場硬仗。
那個人背後的靠山,不比盧氏低。
想要扳倒那個人,就要扳倒他們整個家族。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兩年內想把一個幾百年盤根錯節的老貴族拿下,談何容易?
合抱大樹,砍得太急了,樹損失不多,反而會把斧頭砍斷的。
這一切,需得慢慢籌劃。
第五件事。就是石庭正式和凌青菀的大哥結交上了。
凌青城的一個朋友,也是落魄貴族,家財不多。那朋友的兒子,剛滿一周歲,得了重病,大夫們束手無策。
石庭兩劑藥,把那孩子救活了,而且沒有收取任何的診金,還送了兩劑祖傳秘藥。
所以,凌青城現在對石庭感恩戴,把他當救命恩人。凌青城多次夸石庭:「中洲仁心仁術,又慷慨大方。」石庭字中洲。
石庭就來了凌家數次。
凌青菀沒有見到他,也不願意再見到他。但是,他似乎很想和凌青菀說說話,有次還跟凌青菀的大哥說起了她。
大哥回來學給凌青菀聽:「中洲說,上次跟着你去了莊子上,聽說你醫術特別好。不知道你可有什麼秘藥,願不願意賣給天一閣?」
「你妹妹又不是手藝人!」景氏聽了不高興。
凌青城則道:「娘,我不是想讓妹妹去賺錢。只是,一味好藥,可有救死扶傷,這是大德啊!」
他心地善良。
「下次他若是問,大哥就告訴他,我不會把藥賣給天一閣的。」凌青菀道,「我可能想自己做點生意。」
「什麼?」景氏和凌青城異口同聲道。
「還沒有決定,只是有這個想法。」凌青菀笑道,「以後再說吧。」
她就把話題支吾開了。
景氏和凌青城也沒有追問。
轉眼間就到了八月,天氣逐漸轉涼。京里下了場小雨,前後不過半個時辰,雨勢偏弱,對旱災無濟於事。
凌家的水井已經乾枯了。
姨母家裏,打了四十多米的水井,能汲取到深藏在地底的水。姨母每天派人送水過來,供凌家用度。
大家都結結巴巴的用水,洗澡都是共用水,勉強兩三天能洗一次。
大家都氣浮氣躁的。
「不知道蝗災到了什麼程度?」凌青菀有時候會想安檐。
她沒有給安檐寫信,雖然答應了。實在沒什麼可寫的,但是她準備給安檐做一雙鞋襪之外,再加一件外衣,算作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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