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九天 第一章 少年上山下山離山

    「人生百年,昨日今天。少年當年嘆流年,太苦短。天上有日頭高掛,月亮盤旋,每分每刻,沒日沒夜,竟不知倦!」被邋遢老頭早早趕出來砍柴的少年哼着老頭編的與少年年紀不仿的曲子,背着一大捆柴,朝山頂走去。

    本該因意外之下捉到只野兔而臉上掛笑的少年面無表情,不算英俊的臉龐撒着淡淡的憂傷,那相依為命十多年的老頭說今天是個不一樣的日子。

    已行走兩個多時辰山路的少年將背上的柴和血跡未乾的野兔放下,蹲下來又編了一下早已因山路崎嶇磨破的草鞋。

    少年坐在石頭上發呆,想起了那個整天誇讚自己俊俏沒點羞恥心的瘋癲老頭昨天幫自己脫了個精光,第一次給自己洗澡的老頭把自己從頭洗到腳,洗至腰部時還調笑了一句小小鳥。少年想起自己當時回老頭一句老鳥輕輕抿了抿不厚的嘴唇。得意麼?心裏自然是感到得意和溫馨的。

    少年看看傷疤縱橫交錯的手臂,泥印仍干在上面,少年拿來一片帶露珠的樹葉擦掉,那瘋老頭說今天不許把自己弄髒。嘴上沒答應的少年還是照做了,沒有理由。

    旭日東升,光芒萬丈。樹林裏斑駁光影如大珠小珠,似大盤小盤。霧氣尚未散盡,紅花綠葉在朦朧霧裏搖曳恰如天上扭着腰肢的仙子,好不醉人。石上衣非衣,褲非褲的少年卻也恰適其景,與四周景色相得益彰。搖了搖胡思亂想的腦袋,少年一隻手提起柴和兔,回家。

    不自覺又哼起那瘋老頭胡編的歌謠。「路有大小直遠,人有奸美私寬。我行了諸多事,天上日月不瞧,地下白骨都見,或默或嘆。」有少年攜歌聲,漸行漸遠……

    大騰帝國,疆域遼闊。據九州而治三萬萬民,已建國百年,君歷三世。

    百二十年前間明帝國諸侯亂起,皆欲掌舵於天下, 皇室衰頹, 於是狼煙四起,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誰能拯萬民於水火,扶大廈之將傾?我高祖武帝李豐起兵豫州,順天下大勢,招賢納士,求將請兵,終於滅四方諸侯,一統天下。沙場征戰二十載,黃金龍椅坐十年,此生也該無憾了。

    二世明宗皇帝李民實是千古一明君能主,有經天緯地之才,看了江山六十年,能廣納善言,從諫如流。然後變法不斷,銳意改革。並與外邦多交,有商品交往,文化交流,使國富民強,使蠻夷不敢來犯,使四方進貢,好一個祥天瑞地的太平盛世!明宗駕崩前一月,於月下書《興亡貼》然後傳太子,不曾有人得見。

    太子即位後按貼文行政,竟保得帝國三十年繁榮,明宗卒後諡文。後有風流騷人稱道盛世作「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草畦」,更有描繪出「市列珠璣,戶盈羅綺,豪奢竟」的繁華之態。

    帝國即將舉辦百年慶典,八州刺史都忙着準備,青州刺史似乎不通世故,竟擱下一州事務換了身勁裝提了個小包袱不帶一人於夜間而走。一直向西,不曾回頭,不曾歇息,不敢耽擱。

    雍州有一名山叫擎亭,先帝曾在此山頂命人修一亭,卻不曾賜名。擅自給這亭取名殺神的老頭此時正坐在亭內石凳上,雙手掰着的右腳放在左腿上,面向東南,此刻正望江山錦繡!旁邊的石桌上有簡制而成的木盒,盒內不知何物。

    老頭收回思緒,抬頭望望山前,再扭頭瞧瞧山後,自言自語調笑「看你們兩個誰先到,晚到的我要打屁股喲。」說完自顧自瘋笑起來。這奇葩老頭下一刻竟歪着頭,呆呆地看着盒子胡說八道「九州刺史有幾個好東西?除了皇城下的那個不敢有動靜,老頭我點撥過的青州文老頭,盡心還算盡力卻愚忠至極的荊州刺史還可以,其他六人都成土皇帝了吧!真他娘的討人厭,勾心鬥角就那麼好玩?不當皇帝能死?六州軍馬有可不少吶!沒事,合不了一塊兒去,都是各懷鬼胎的傢伙。」

    老頭頓了頓,舌頭舔舔已起皮的嘴唇繼續說「俠以武亂禁,江湖太深浪太大,不好捉魚,讓人怎麼幸福安穩?武當少林還算消停沒惹大事,安心求佛問道也挺好。裂天教,刀劍山莊那群小娃子年輕氣太盛不聽話,該打屁屁。聽說峨眉派又添了許多美嬌娘,讓人不得不惦記啊,想想就饞了。那英列師太說不定還風韻猶存……不行,哪能這樣,要是無缺方丈在這又得來句「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這禿驢!還是如慧這老頭能跟我尿一壺裏去,就是名號取得太過委婉些,卻如女子一般,這會也該成聖了吧。小霍還可以,知道娶妻生子,不像那幾個傢伙,求天道啊,燒舍利啊,藏刀劍啊,不好玩。還是老江我活的瀟灑呢。」

    至此,有一黑影躍入亭中,是很顯老的老刺史文化,立在老頭身後,不出一言。

    老頭似乎眼拙耳背未覺察到有人到來,仍然自己碎碎念「旁門八百,左道三千。求天道着實不難,不過騎牛尋白鶴,駕了白鶴再上天,死了算完。唯人道艱難,誰堪鋪就?眾口難調,人云亦云,自私自利,世間災害諸多!」

    至此又有一人躍入亭中,那人背上一大捆柴,手裏拎着一隻血跡已乾的野兔,看那人是不過束髮年紀的少年。

    沒在意立着的陌生人,少年徑直走向眯着眼似乎正瞌睡的瘋老頭,生氣地把死了有一會的野兔扔老頭臉上,老頭被砸一跳而起,摸摸臉上的血漬用袖子擦了擦,沒有生氣反而很樂呵的老頭噁心的朝少年笑,拍了下少年屁股的老頭說是給少年準備了一件禮物,少年沒有搭理瘋老頭,坐在石凳上編着自己不知道編了多少次的草鞋。老頭從還未曾說過一句話的文大人手機拿過包袱,打開拿出一套很是平常的衣褲和一雙布鞋。少年似乎非常欣喜,然後故意繃着臉結巴說道「你說過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接受是看得起你。」老頭很沒節操的點頭哈腰說是是是,然後望着桌上的野兔口水直流。少年說要兩人轉身不許偷看,文化立即轉身不看,勾着腰的老頭也笑着點頭連說好好,不看不看。可表面答應不看的瘋老頭卻頻頻回頭,看着背對着換衣服的少年,心裏叫一個過癮,一州刺史文化不曾回頭,不敢笑。

    旭日東升的早晨到了中午竟天氣大變,風起雲湧,看來免不了一場大雨。

    吃完烤兔的三人各自心滿意得,剛才掙搶着吃到兔肉最多的老頭指着文化對少年說這是你爹。

    少年應了聲哦,低頭繼續哼着爛熟於心的曲子。

    文化心如弦繃,不曾說話。

    老頭訕訕收回指着文化的手,舔舔手指沾的肉渣油漬,含糊不清的說文化幫你家公子起個名字唄。

    文化不知所措,雙手十指纏繞,恰聽聞少年哼至「天上日月不瞧」便送了口氣,說道「日月乃天地光明之使者,萬物之生源,每日在卻不狂妄,日月為明,取名為明!」

    老頭點點頭,少年不為所動。老頭起身,然後文化立即站起。

    老頭用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的髒腳踢了踢蹲在地上哼曲的少年,說是以後要聽爹的話。

    少年扔了手中燒火地樹枝,跪文化身前挺直身子叫了聲爹。文化百感交集回答了聲好。 少年又跪向瘋老頭,張張嘴,平時叫習慣了老頭如今竟不知該怎樣稱呼,自五歲以來不再哭過的孩子如今強忍着眼眶裏的晶瑩,低頭不語。


    老頭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望向直立一旁不曾多話的文化,問道該有午時了吧,不敢多話的文化點了一下頭。老頭又笑了一下但已不是先前的灑脫多了兩分憂鬱,搓搓兩隻不算粗大的手說是該給文明束髮了,文化點頭稱是。老頭手法甚是蹩腳,少年所有的頭髮都被老頭扯的一根草綁在後面,說不上什麼雅觀。少年再拜父親和老頭。文化扶起兒子,兩人再拜老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老頭不為所動,只望山河壯麗。

    千山萬壑赴海邊,

    靜水深流投林間。

    我有頭顱有精心,

    誠願眾生得其願!

    老頭作罷,笑逐顏開。老頭背過少年說讓少年一直朝自己背後的方向走,少年猶豫一下然後照老人意思做,少年有一式名叫仙人縱,一躍而走。

    擎亭山上有少年和老人,淚流滿面……

    文化和老頭坐凳上,老頭幫文化摘掉身上的草問是走上來的,文化笑答是人老了快爬不動山了,老頭無所謂道也是再有五年就入土的老傢伙身體也該有個通知了。文化立即站起作一揖至地!表情莊重地說了聲謝過江仙人,被稱為仙人的江臨仙哈哈大笑說這馬屁拍得有水平,文化低頭道不敢。

    老頭江臨仙望着遠處仙人一縱如飛猿的少年嘆了句多年前一句話讓你平民變刺史,可如今的一句話卻也讓你……,你不恨我?

    文化只是搖三下頭,他姿態不再低卑負手身後問了句何為天道?

    老頭答了句不太令人意外的日月升落。

    文化再問何為人道。

    老頭答了句大逆不道的人定勝天!

    老頭最後卻問了句文明能否不死,老頭哈哈大笑然後迅速斂了笑容立刻答了句不能。

    文化兩眼猩紅憤吼道你還嫌那孩子不夠苦?

    老頭答了句人生不過百年。

    文化神態平靜無話可說。

    老頭笑嘻嘻道」刺史大人問題問完了江仙人我能否上路?」

    神情恍惚的文化說慢走。

    然後那位不知真假的仙人一瞬消失,文大人也越欄而走去如飛虹,掛天際!

    尚未走遠的少年停住腳步望着殺神亭頂的老頭,第一次憂心忡忡。

    江臨仙右手撫頂左手抬起掌心向天,少年瞳孔緊縮飛速回奔,一步十米。亭上老人左掌心有黑雲湧來過背後至右手,然後有黑蓮綻放於其頭頂,血肉盡散只剩頭顱白骨森森。少年目眥盡裂而束髮草繩不斷,此時一步二十米,仍嫌不夠。看見少年疾速往回奔,文化抬頭望山頂,江臨仙已成白骨堆,隨後成粉隨風散。

    曾在戰場上叱咤風雲的文大人竟落下英雄淚,若是被那些朝中同僚瞧見免不了一場大驚和冷嘲熱諷,說一些虛偽矯情之類的沒啥殺傷力的話,着實令人作嘔。

    朝中武將大多經歷過十年前的「荊地亂」,有軍士擁槍立盾走天邊,縱馬揚鞭戰狼煙。一場荊地平亂,老將大多裹屍還,令當今天子悲痛不已。十年大戰自然也有能人猛將脫穎而出,如果說江南大家蘇家有二公子放之軍功赫赫是跟家世有關,那以殺馬為生的張壯年從平民到都尉的爬越經歷足以讓人閉嘴。河北謝家自然也不會甘心落後,謝項沖這個庶出之子卻沒能如某些人所願死在沙場,三戰成名一舉成為謝家乃至帝國的驕傲。仿佛上天認為謝家還不夠榮耀,謝卦之這個異類術士卻登得大雅之堂指揮千軍萬馬定乾坤,正是這個剛過三十的男人使得謝項沖榮耀,使得謝家力壓蘇家一頭,令謝家老祖宗揚眉吐氣了一番,從此謝家卦之可與老祖宗同桌而食,這是同輩謝家子孫所不曾有的待遇,但這位該據功橫着走的男人卻一如既往的深居簡出,似乎戰功榮耀比金錢比糞土還讓他不待見,無人會意……然而,這個帝國結構並不是」三王九史解君憂」那麼簡單,還有「五派四蠻禍亂生」的亂境;月上學宮集各家精英卻不亂,不只是那些大家的君子風範約束自己言行,還有某些人的恐怖管理能力;廟堂之上勾心鬥角,拉幫結派,文人相輕,武人相鬥,分明是一些野蠻」君子」亂朝綱而帝王無力制的場景。

    文化收心凝神望正悲痛欲絕的少年,怔怔發呆,一招仙人縱真能逃過東廠和神侯府高手的追殺?文化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天下大勢是天命更是人事,與其坐等老死不如亂刀喪生來得痛快,好一個人定勝天!老夫我且斗一斗這天,說完便狂笑不止躍至山下,聲音迴響不絕,山中鳥鵲禽獸驚亂,久久不能平靜。

    狂奔不止的少年此時只覺心通,仙人縱竟突破瓶頸登峰造極。文明至殺神亭頂,一拳下砸,亭頂四散破碎,亂木橫飛,鳥獸更亂。天空黑雲壓來,如群魔亂舞。再一拳,石制桌凳龜裂然後四下飛去。天卻安靜下來,烏雲不動。少年似乎不甘心,又提一拳,陷地三尺,少年拳頭血肉模糊。忽然一聲轟鳴,大雨滂沱而下,卻無狂風沉勢打劫要人眼淚,擎亭山上,意境宏大而不悲悽。少年眼珠內血紅筋管變小,怒紅變清白,緊握的左手終於鬆開,血伴雨離落。少年望天際,雨來勢如箭。少年面無表情下山,又是仙人縱,不過此刻一縱有百米!

    文化望向突破瓶頸一縱百米而來的文明,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武道一途艱苦萬分,武夫分九品,九品以上有極品,踏地,問天,成聖四個仙人境界。而四品及以下卻只有力無氣,四品以上方能蓄氣,而後則可以飛劍殺人。不過當今江湖除了武當山上不曾殺生的張檢銘能御劍,再有一個就是江湖上成名不久的滑稽殺手別歌能有此絕妙手段。這個江湖之上誰拳頭大誰說話就算數,沒兩個狐朋狗友還真混不下去,積累人脈才能混個風生水起,除非你能勤習武快越境一鳴驚人,可世間哪有這麼多骨骼清奇的練武天才?天下第三袁沁春也只能算是半個而已,要心有所執念,肢有所驗練,方能成大器。

    文明雖拳力強勁非一般武夫所比,但他也只是個六品有力無氣的武人而已,幸好有一式已登峰造極的仙人縱,遇見打不過的逃跑總還可以。已經養氣二十年的文化當然一眼就看出少年力大極而氣虧,只算是六品武夫。

    可天下之大,六品之上的高手多之又多。不說五大門派高手如雲,光是皇宮大內和東廠閹人就有不知數目的高手,只擺在明面上的神侯府四大名捕和護龍衛的十大高手,武境皆在二品以上,死在這些宮內高手的天下武夫不在少數。江湖上更有一些性格乖張的遊俠散仙人,從不按套路出牌,讓人避無可避,多少江湖兒郎都是被這些混江龍、出洞蛟、地頭蛇給拍死在江湖裏。

    文明掠至文化身邊,輕輕拉住文化不算粗壯的手,抬頭叫了聲爹!後者熱淚盈眶,哎了一聲,雙手拉住兒子的手說爹帶孩兒回家。文明點了點頭,心如止水。



第一章 少年上山下山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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