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為淑妃打了鄭王那一巴掌,皇帝心裏也是氣的,這夜便去了別的嬪妃殿裏安歇,淑妃誠惶誠恐,竟是對着燈獨坐到了天亮。
別處皆不消提,毓慶宮顧頌以及薛董二人這邊的燈也直到天亮才滅。護國公夫人處倒是按時就寢了,柳家母女所在的毓秀宮卻是直到天亮還有燈影。早上沈雁起來,胭脂便來報說,毓秀宮那邊宮人說柳曼如病了,今日去不了看賽馬,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就算是假的,諒她也沒臉出來露面了,而短時間內,柳亞澤夫婦也斷不可能再讓她出來。
沈雁其實也直到後半夜才睡着,這件事被韓稷一攪和,牽扯到這麼多人,很多事情註定又要有變化了,首先淑妃楚王以及鄭王算是把柳家給得罪狠了,若不是鄭王楚王把柳曼如當傻瓜戲耍,柳家何至於丟這麼大臉面?何況出了個楚王不止,最後還被韓稷拖出來個鄭王。
柳家應該是斷不會參與這宮斗之爭中去了,少了這股力量,不論是楚王還是鄭王,在真正達到目的之前的路都將要難走幾分。
而後楚王想拉攏沈宓的念頭也已然更加不中用了。誠然沈宓一早就沒打算摻和他們,可是楚王毫無疑問對他還是寄予着希望的。不過他興許也不會那麼容易死心,畢竟才剛開始嘛,局勢瞬息萬變,誰知道將來他們誰又會不會捉到別的機會跟沈宓套近乎?
不過這已是後話,暫且可以不必理會。
除去這些,最重要的變化是楚王與鄭王這對兄弟終於在韓稷的布署下直接交鋒了。
這是她唯一存在着疑點的地方。
從大局來說,楚王與鄭王之爭的確對勛貴有利。
不過韓稷是要借楚王的力量來奪取世子之位,楚王惹惱了他,他給他點教訓這可以理解,可她想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要同時把鄭王也拉下水?
當然,憑鄭王的所作所為,就是揭穿他的面目讓他提前成為楚王的眼中釘這也無可厚非。
可關鍵是。站在他的角度,楚王這邊不靠譜了,至少他還可以倒向鄭王給予楚王狠命一擊,鄭王同樣也有能力幫他拿到世子之位。他是完全有必要為了未來前途着想而替鄭王隱下這段矛盾來的,鄭王一定還會記下他這份人情,他為什麼還要不遺餘力地將他的面目當場撕破?
他是衝動嗎?
不,整個過程他比任何人都冷靜,而且楚王鄭王的出現都是他一手安排。可見一切都在他的掌握。
既不是衝動,那就是蓄意。
他的目的只是為了韓家家業,當上下一任魏國公而已,他為什麼要冒着同時得罪鄭王楚王的風險,非把他們逼上死胡同?難道他就不怕他們當中某一個在將來登上帝位之後對他進行打壓或清除嗎?
縱使他是為了讓他們斗得更激烈,以保住勛貴的存在價值,可也不見得非要拖下鄭王來。
眼下的事使她隱約覺得,他這整盤棋的最終目的,似乎就是為了使楚王與鄭王的矛盾從朝堂局勢落實到現實來似的。
他很希望他們的矛盾加深起來嗎?
沈雁第一次發現,韓稷的心思也有她看不透的地方。但同時她又有絲慶幸。至少他沒有選擇倒向鄭王來打擊楚王,否則的話她跟他也就無法再結成聯盟下去了,鄭王雖非她的仇人,可他若奪儲成功,皇后也會直接受益,這是她無法接受的結果。
一大早後宮牆外馬蹄聲與將士們的腳步聲便就紛至沓來。折騰了一夜下來,又得繼續去看賽馬了,雖然經過這一夜後她其實早已經失去了觀賽的興致,但看着丫鬟們已然替她準備好了服飾,也只得暫且放下這些心思。
華氏自己裝扮完畢。便也捉了她過來好生打扮。一面捉着她板着臉說:「這幾日你給我好生在宮裏呆着,入夜之後哪兒也不許去了!」
昨兒晚上回來之後,華氏深怕斥責了她弄得她睡不好,所以並沒有再與她說什麼。可是這件事雖然沈雁沒有做錯,可沈家卻不能因為它而與柳家成為敵人,到底柳夫人並沒有護短,有矛盾是可以化解的。
礙着柳家顏面,沈雁再那麼張揚地乘夜外出就不合適了。
何況淑妃吃了那麼大個悶虧,搞不好反過來又拿捏她們什麼規矩。
沈雁嗯着。其實就是華氏不說。她也不會想出去了。反正還有三四日就要回京,她就當是在沈府里住着沒出來吧。
華氏望着女兒這般不言不語,想着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結果又還只能悶在這宮裏,也不由嘆了口氣。真是走到哪兒都不安生,要不是沈雁自己有分寸,換成柳曼如那樣的女兒,她還不知道要操多少心?
母女倆拾掇好了,扶桑便說二爺在宮門口來了。
華氏自打到了行宮,還只昨夜才見了沈宓一面,便是如此也沒有說得上話,因而連忙起身,提裙出了門去。
沈宓幾日不見妻子,心情也十分蕩漾,但當着旁邊那麼多侍衛宮人,又不能互訴衷腸,只好忍耐着,目光膠着在妻子面容上,溫聲問她:「雁姐兒無妨罷?」
華氏臉上泛着紅霞,語氣仍儘量爽朗着:「咱們的女兒你還不知道,她才不會因為這些事跟自己過不去。」
沈宓點點頭,目光移開,眉頭略微皺起來些:「柳曼如雖然無禮,但看在柳閣老夫婦的面子上,我們也不能做出那得理不饒人之事。相信有他們管束,那姑娘也會吸取教訓。鄭王楚王被韓稷這一捅,也算是公開了矛盾,這小子是個刺兒頭,你讓女兒少跟他往來。」
「這又是為何?」華氏道,「我倒覺得那韓稷挺不錯的。昨夜要不是他,咱們女兒哪裏能那麼痛快地出了這口氣?再說了,鄭王楚王本就對立,等到鄭王一出宮,他們遲早交上火。這次是他們自作孽,能怪得了誰?」
華氏覺得他有些不講道理。
沈宓一時倒也無法反駁。
誠然韓稷昨夜把他們這些人全都給拉下了馬,順便還讓淑妃也吃了癟,要論手段是槓槓的,若換成他自己上,還未必有這麼大的底氣把淑妃和鄭王也拉出來。
倘若跟這樣的人共事,他當然是樂意的。作為後輩,他當然也是欣賞他的。
可是這個韓稷老是在沈雁身邊打轉兒,上次淨水庵失火居然還跟她同處了一整個晚上,這根刺還一直扎在他心裏,如今又因他而鬧出這麼大件事來,雖然有驚無險,但總歸對他的印象又壞上一分了,他憑什麼老是接近沈雁?
一看他就沒懷好意。
不過這種話終歸沒有證據,一旦說出來,華氏必然會嘲笑他的。他默立了半晌,便就說道:「這小子太會惹禍,為了咱們女兒的安全着想,你無論如何得聽我的。他們勛貴跟皇族關係近,男人們之間的事我總比你懂得多些。」
華氏聽他提及了朝堂,這般煞有介事,縱使覺得沒他說的那麼嚴重,於是也收口了。總之丈夫肯定比她更有見識,沈雁又不缺玩伴兒,回到京城她就落地沒影兒,少個韓稷並不算什麼。
「聽你的。」她道。
「沈叔,華嬸兒,雁兒呢?」
兩人這裏正說着話,頂着雙黑眼圈的顧頌忽然在身後說話了。
顧頌其實來了有一會兒,昨兒夜裏他也是直到天亮才合了合眼,即使強迫自己睡,眼前也老是浮現出韓稷與沈雁在一起時那麼親密默契的影子,以及韓稷對整件事從頭到尾的表現,雖然看上去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可身在這漩渦中的,又有誰會真正覺得這事兒簡單呢?
「雁兒還在吃早飯,你怎麼這麼早?」華氏含笑問他。
顧頌也笑了笑:「我自打隨父親去大營後,早上起得更早了些。」說着望向沈宓,又略帶遲疑地道:「沈二叔,昨兒這事,您跟我父親碰過頭了嗎?他去校場了,我現在還沒見着他。」
華氏聊起這些,忙道:「我先回去瞧瞧雁姐兒。」說着轉身進了門去。
沈宓示意顧頌到了處不易藏人的開闊地,才說道:「我也還沒有見到他,不過,我猜想他知道之後又會暴跳如雷,眼下皇后與你我兩家的怨氣夠深了,但是並不能因此就跟皇后宣戰,畢竟很多事不是皇后親手做的。
「而她也仍是一國皇后,如果沒有十足的證據和把握,貿然行動我們只會傷及自身。」
顧頌凝眉想了想,然後看了眼遠處站崗的侍衛,收回目光道:「二叔說的很對,打劉儼那事過後,我總有種感覺,我們幾家手掌兵權的勛貴其實反不如下面那些侯伯地位來得穩當,倘若貿然行事,我恐怕皇后反會攛掇皇上收回兵權。
「沖鄭王楚王對稷叔和我這樣的態度 ,倘若我們手上沒了兵權,也許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了。」
沈宓讚賞地看了眼他:「你能想到這點,說明你長大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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