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零二年,五月十日,帝都還在下雨,我是不是應該給她換一個陽光一點的名字?她仍舊不吃不喝不睡,撿她回來的第四天,我才發現她竟然連眨眼睛都不會,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我撿了一個怎樣的生物回家。」
「昨夜,抱着她,一夜未眠,被那樣一雙既孤寂又清澈的眼睛盯着,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眠,我看着她,她一直看着我,一眨不眨的眼睛,讓人心顫……」
「雨夜的眼睛很漂亮,像奧尼爾星國王王冠上的那顆最耀眼的紫色妖姬,可是我在她的眼中除了看她到對她那個『小哥哥』的執着外,剩下的只是讓人墮入無限地獄的洪荒,乍看起來只是平靜無波的海洋,仔細望去卻像是醞釀着無盡深淵與死亡的流沙,風暴,那波光流動地極其緩慢,可是一旦被吸引,只會感受到凝結全身血液的寒冷和絕望,那樣侵入骨髓的絕望,我只在父親的游龍特戰隊被羅美星人屠殺殆盡的時候感受過……」
赫連天樞可沒忘記東方雨夜的眼神,的確是奪魂攝魄,奪天地造化之功。他讀着東方弋陽一字一句的描繪,只覺得東方雨夜的經歷遠比他推斷出得結果更加讓人不忍直視……
子鴆樓雖然有一部分東方雨夜的回憶,卻不曾想過,她經歷的風雨遠遠超乎他的想像,青筋暴起的拳頭無聲訴說着這位傲天尊者心中隱藏的盛怒和心疼。
「九尾回來的時候我才知道整個生命之樹研究所已經炸成了一團,這三日精力都放在小東西身上了,我想應該是歐陽的命令,他們才沒有直接衝到我家,我預感,小傢伙的真實身份要顛覆我的想像。他們顯然知道地很清楚是我帶走了小東西,如果想要保住她,我可能要繼續殺人了……」
赫連天樞看到此處,也不由吸了一口涼氣,東方弋陽如此冷靜地陳述着這一切。仿佛一個局外人一般,這種極端的冷靜讓人心怵。
「我討厭殺人,可對着那雙眼睛中自己的倒影,卻沒有勇氣說不。那種仿佛你是她所有的依靠,最後的救命稻草,唯一存活的希望的目光,讓我無法拒絕,想要留下她!我擔心如果我放棄了她。在離開的一瞬間,雨夜就會徹底從我眼前消失,甚至在這個世界都不會留下關於她一絲絲的回憶……」
「晚上的時候九尾帶回了一個伊斯萊爾族的死胎,倒是和雨夜的大小相差無幾。我不知道那的確是死胎還是九尾殺死後帶到我面前。白狐帶走了屍體,想要騙過生命之樹里的那群變態,還要對屍體做很多手腳。」
「雨夜很小,簡直是袖珍嬰兒,可是那比普通嬰兒瘦弱百度的身軀里似乎埋藏着我無法想像的執着。今天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吃飯』,我低頭看着懷裏的她將手伸到食物上,我只當是她餓了。可是沒想到最後竟是我目瞪口呆看着食物在她指尖一點點消失,白狐說她應該是通過皮膚直接吸收養分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她沒有胃。」
「九尾還在繼續關注生命之樹研究所,實驗室戒嚴,他也沒辦法潛進去,希望白狐的動作快點,我需要製造雨夜已經死亡的『事實』給那群變態看。」
「我讓她的手放在我的眼睛上感受閉上眼睛的過程,這種方法很蠢,可是我別無他法,她拒絕除了我任何人的接近。白狐給她檢查身體的時候,雨夜眼中只有比地獄還沉寂的無望空洞,我害怕看見那樣的眼神,我殺過太多人。但是雨夜那樣的眼神讓我害怕……」
「在午夜凌晨的時候,她終於學會閉眼睛了,離我開始教她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別的孩子一出生就具備的功能,她卻需要花這麼長時間去學,讓人震驚。她會閉眼。可是我知道她沒睡着,她只是閉着眼睛靜靜『看』着我……不知道九尾什麼時候才能帶回來消息。」
「一個不會吃飯,不會睡覺的小生靈,我到底該怎麼做?自從父親死後,我還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感覺……」
不會吃飯,不會睡覺,赫連天樞腦海里飄蕩着八個大字,他回想着雨夜和那些怪物廝殺的夜晚,他們說過,雨夜是腐肉……
赫連天樞目光輕移,看到子鴆樓的模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才站定。
長江一號「看」到子鴆樓散發着寒氣的骷髏架子,連繼續讀下去的膽兒都沒有了,它只能在心裏不停念叨:「不要捏壞我的身體,不要捏壞我的身體……」
雖然它是一隻潛水艇,但它也是愛美的潛水艇,它也不喜歡自己缺胳膊少腿兒,要知道,上次被子鴆樓捏碎的扶手,它可是費了老大的勁兒才修好的,雖然它每一處都遍佈雨夜設置的循環法陣,可是被子鴆樓這麼破壞下去,它還能不能愉快地過完潛生(潛水艇的人生)就很難說了!
「念!」子鴆樓聲冷如寒鐵,赫連天樞咽咽口水,再後退。長江一號在水底深處打了個哆嗦,繼續念道。
「四零零二年,五月十七日,我帶着死胎到了研究所,騙過了所有人,至於歐陽,我不知道,我想即便他知道雨夜還活着,應該也不會帶走她。歐陽是這些人中的異類。」
「九尾得到了影像資料,很模糊,畫面很簡單,有些血腥,有些噁心……時間很漫長……它在一分一秒記錄着所有的一切。」
「圖像中間是實驗台上的一團肉,白狐說看起來像胎盤,我寧可相信那是一個奇怪的胚胎,雖然已經能猜到那個匪夷所思的事實,可是我們三人竟然沒有直視它的勇氣。」
「那團肉和逄管家做菜時的牛肉看起來區別不大,第一年,每天都有一個人不停地往裏面註冊着奇怪的液體,我們見證了那團死肉從毫無動靜到『哭泣』的全過程,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我看得出它在顫抖,在哀嚎,可是它沒有力氣去反抗,去掙扎……沒日沒夜地哭嚎……」
「第二年,它仍在『哭泣顫抖』,那雙略顯乾枯的手仍然在不停地往它的身體裏註冊液體,發狂的時候,手的主人還會狠狠撕扯它,我已經記不住它被砸在地上多少次,被踩了多少次……」
「……」長江一號內心淚流成河,看着自己碎成粉末的身體的一部分,還半分怨言都不敢說,真是苦到了心裏,雖然它沒心,可他還是很傷心,看到子鴆樓的反應,它也想到了那個肉團就是自己的老大。
「唔……老大好可憐……」長江一號悲從心來……
子鴆樓沒有制止長江一號的『嚎哭』,兩個嘿嘿的窟窿直直盯着屏幕上的字,牙齒磕碰:「翻頁。」
嗚嗚中的長江一號,乖乖翻頁,繼續嗚嗚……
赫連天樞只覺得頭皮發麻,身體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第三年,那雙手的主人似乎厭倦了在它身上浪費自己的力氣,房間裏突然多出來一撥人,瘋狂地拿着大小各異色彩繽紛的針管不停在它的身體裏注射着『色彩斑斕』的液體,我看到了歐坦拉星人的腦漿,我曾經打爆過三個歐拉星人的腦袋,我不會記錯那種墨綠的棉絮狀物體……」
「我曾經也在那裏面……」
「他們會把收集到的液體注射到人類的身體中……」
「他們會將人的大腦移植到高等生身上……」
……
雨夜當時的話再次跳進赫連天樞的識海,心臟猛猛地一縮,一股嗆人的氣息脹滿胸口,赫連天樞覺得自己的肺快要炸了!
「它在痛苦,永無止境地痛哭,我想殺人!」
「雖然看不見那些人的樣子,可是我知道他們笑得很愉快,很猖狂,看着手裏玩弄的『雨夜』,他們在狂歡!畫面雖然模糊,但是至少可以看見他們的手,我不會放過他們。」
「第四年,終於有了短暫的安靜,偶爾會有人來到它身邊,將針筒中殘餘的液體『饋贈』予它,也許它已經麻木了。我有些吃驚地發現,它似乎在期待那些注入身體的液體,它長大了,偶爾在黑夜裏還能看見一絲晃動,我想我找到雨夜為什麼不會睡覺的原因了。」
「白狐說,它在想法設法靠那些液體成長,是的,它是比四年前的肉團大了一倍……看到它的堅強,我們自慚形穢。」
「第六年,我看到了微微的凸起,它不再是一團不規則的肉,它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它要長大。可是再也沒有人出現了,那些讓它痛苦欲絕的『養分』也消失了,沒有人出現,對它到底是禍是福?」
「白狐說她在吸收空氣中的微生物和水分,因為它周圍的空氣比其他地方清澈地多,我早已沒心思聽白狐的論斷,我只是看着她漸漸長大,出現一個肉球,漸漸出現四肢,這在母體中只消幾個月就能完成的事情,它花了幾近六年……」(未完待續。)
PS: 喵的,我終於把她的來歷給解釋清楚了……貌似……大概……算是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