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木家。
阿圖雅坐在院落,聽着雨後的蛙叫聲,知道夏季來了。
「公主天黑了,小少爺已經睡了。」婢女走了過來,替阿圖雅驅趕蚊蟲。
阿圖雅搖了搖頭。「不必驅趕,我身上有驅蚊的香珠。」
婢女點了點頭。「這香珠雕刻得好精緻啊。」
「是」阿圖雅滿心歡喜地笑了笑,低頭臉頰有些紅。「是將軍臨行前送給我的。」
「公主,將軍是真的很愛您。」婢女開心地說着。
「只願戰爭早些結束,讓那些將士們早日回家,與家人團聚。」阿圖雅抬手,雙手合掌,向天請願。
「將軍心中有掛念,一定會凱旋歸來。」
阿圖雅點了點頭。「可有家書?」
「阿雲來信,說將軍行軍嘉峪關,暫時無法傳家書了,嘉峪關對於奉天來很重要,將軍必須拼盡全力。」
阿圖雅有些擔心地扶着身邊的婢女。「願一切安好。」
木懷成,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她的將軍一定要凱旋而歸啊。
皇宮,太醫署。
「朝兒你要儘快下決定。」薛京華緊張地看着朝陽。「何顧撐不了多久。」
「你要想清楚,稀釋藥物能不能成還是未知數,從未有藥人恢復神智,他們眼中只有命令、殺戮。他們沒有痛覺,沒有感知,不僅僅是危險,而是沒有靈魂。」
藥人,就是傀儡。
行屍走肉一樣指揮聽命令的殺戮武器。
比起蠱人,藥人其實更殘忍。
蠱人是從嬰孩開始煉製,他們什麼都不懂,不知痛苦,沒有七情六慾。
而藥人,是生生將七情六慾屏蔽,斷掉了痛覺和感知。
算起來,藥人的淵源比蠱人要早。
阿古彌雅創造蠱人,也借鑑了藥人。
只是這些年,江湖上的藥人都是些瘋狂的人摸索煉製,害人無數,他們都沒有藥人真正的秘方。
真正的藥方,在歸隱山,也在古雨手裏。
「至少他還活着。」朝陽閉上眼,做了最後的決定。「一切我來負責,只要讓他活下來,無論他有沒有意識,我都不會放棄。」
古雨點了點頭。「我嘗試一下。」
朝陽拉住古雨的手。「我要他活着。」
「小允子,把你師父拉出去。」古雨示意朝陽出去。
藥人的煉製過程太過殘忍,不是朝陽能接受的。
謝允南也是個膽小的,趕緊拉住朝陽,用力把人拽了踹去。
藥蘆的門關上,將朝陽關在外面。
月色已經濃郁,月光灑在萬物之上,淒涼、清冷。
朝陽雙手握緊,根本沒有底。
何顧傷得太重了。
「師父,別太擔心。」
朝陽無力地坐在院落的石凳上,看着忙忙碌碌的宮人,搬運木桶,燒水打水。
「藥人要浸藥四十九日,師父您不必等着。」謝允南擔心朝陽。
朝陽搖頭。
「朝兒。」蕭君澤處理完軍事,才匆忙趕了過來。
「蕭君澤,我不知道這麼做是對還是錯,我不知道何顧會不會怪我我選擇了他的命,我讓古雨煉化藥人,我無法保證何顧能回來。」朝陽抬頭看着蕭君澤,月光下眼眶通紅。
蕭君澤看着朝陽,心口發疼的厲害。
朝陽一貫堅強,從不輕易露出怯懦的一面。
眼看着她聲音發顫,眼看着她眼淚湧出,眼看着她情緒漸漸失控。
「那你沒有錯,只要能活下來,才能有希望。」蕭君澤抬手擦掉朝陽臉上的眼淚。
朝陽聲音更委屈了。「我怕」
她怕何顧會死。
怕何顧撐不到四十九天。
「不會他那麼忠心的人,你的任務他何時沒有完成過?你每次任務都說平安回來,他心中有執念,不會死。」蕭君澤坐在朝陽身邊,將肩膀借給她。
「何顧,是沈清洲的人」朝陽聲音沙啞。
「何顧跟我說過他的命是沈清洲給的,是沈清洲將他養大,沈清洲欠我太多可何顧替他,都還了。」
朝陽的眼眶紅腫得厲害。
「你知道嗎?何顧這次任務之前還因為沈清洲的事情惹我生氣了。」
蕭君澤安靜地傾聽。
謝允南和個傻子一樣守在朝陽身邊,一點兒也看不出蕭君澤的眉眼高低,這孩子怎麼沒眼力勁兒呢。
「小允子,走了!」還是藥蘆門口的蕭憫彥看不下去了,沉聲把人拉走。
「我師父我得守着。」謝允南還不想走。
「守什麼守着,人家用你?」蕭憫彥無奈,硬生生把人拽走。「小允子,你怎麼長這麼大的。」
「你別叫我小允子,聽着就像太監,我還要傳宗接代呢,讓你們都給我喊沒了。」謝允南生氣。
「好好好,小南子,走,回家。」蕭憫彥無奈。
「你才小南子,你才小彥子。」
蕭君澤頭疼,耳畔終於安靜了。
「何顧說,沈清洲將百曉堂給他,就是為了讓我用着更順手,還說沈清洲當初並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兒。」
「憑什麼,他欠下的債,要何顧幫他還。」
朝陽的聲音一直在發抖。
蕭君澤抱着朝陽的手越發收緊。「朝兒,恨一個人,很累,也很痛苦,不是嗎?」
「如若那個人真的有苦衷,試着放下仇恨,畢竟是血親。」蕭君澤的聲音極其小心翼翼,很怕觸碰到朝陽的逆鱗。
朝陽坐直了身子,不再靠着蕭君澤。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蕭君澤也知道,他又惹到朝陽了。
奉天,荷花塢。
「沈清洲,喆煜又去抓魚了?」白狸百無聊賴地坐在池塘邊,曬着太陽,餵着魚兒。
「不是抓魚,是狩獵。」沈清洲有些無奈。
「你天天讓他上山狩獵,這和上戰場能一樣?」白狸不服。
「木景炎把孩子放在你這兒是看得起你,這可是我的親外甥,你別太敷衍。」白狸咄咄逼人。
沈清洲在修剪荷葉,看着白狸得理不饒人的樣子,簡直和朝陽一模一樣。
「真的把他當外甥,你手中的兵法,為何不給他?」當初,得兵法者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傳言到處擴散,多少人為了兵法死在路上。
暗魅樓讓白狸去奪兵法,她明明得到了,卻並沒有將兵法交給暗魅樓。
也幸虧她一直天生反骨。
否則,現在的西域鐵騎怕是早就已經踏破嘉峪關,直逼江南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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