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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后覺得很好聞, 她鼻子微動,目的已經達到,按理說可以走了, 但若是這樣轉身就走,未免顯得有幾分涼薄, 她想了想,問他:「怎麼突然想到換薰香了?」
謝隱道:「因為前頭的用膩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他是隨口回答的, 沈太后卻想得更多, 薰香如此,人又何如?假使有一天,他對她感到厭倦,是不是也會像對待薰香一樣, 輕鬆隨意將她換掉?
這種事事被人壓着一頭,手無實權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仿佛頭上懸着塊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巨石,是死是活都由別人決定。
她告訴自己不能心急,要有耐心, 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是這樣教導小碗的, 自己也應當遵守。
謝隱見狀, 忍不住在心底輕輕嘆息, 沈娉性格極為謹慎, 她在宮中舉步維艱,做任何事說任何話, 都會再三確定是否會有不妥,也難怪她不信。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沈太后:「若是有朝一日,能閒雲野鶴, 泛舟湖上,遠離塵世,那便是我的心愿了。」
沈太后一個字都不帶信的!
這話從誰嘴裏說出來都可能是真的,惟獨從司清和嘴裏說,決不能有半個字當真!
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實在是演不出來,這人是忘記平日他的所作所為嗎?能以如此年紀登頂司禮監掌事大太監,又權勢滔天,足見此人戀權成癖,如今卻說什麼閒雲野鶴、遠離塵世……他可太入世了!
謝隱見一向儀容完美的沈太后嘴角抽搐,表情管理失敗,忍不住抬手掩住笑意:「開玩笑的,切勿當真。」
沈太后見他笑,竟是剎那間蓬蓽生輝,說不出的好看,有片刻失神,而後道:「若當真有這麼一天,我定與你攜手同去。」
謝隱聞言,抬眼看她:「當真?」
「當真。」才怪。
這人真是說謊臉都不紅,這就好比一個為富不仁的傢伙說自己視金錢如糞土,連傻子都不會信,所以沈太后給承諾也給得隨意,橫豎是假的,何必用真心?
謝隱沒有再在這件事上過多談論,在這之後,他也不曾再提過。
沈太后把臉埋進他胸膛,掩住冷淡與防備,男人的甜言蜜語她早在先帝那裏領教過了,太過輕信別人,將自己的一生寄托在男人身上,是件無比愚蠢的事情。
權力也好,富貴也好,都要牢牢抓在自己手上,她沈娉絕不做被折斷羽翼的籠中鳥,她什麼羞辱都能受,什麼苦都能吃,終有一日,她將攀登頂點,成為籠中鳥的主人。
在小碗健康長大的同時,潘貴太妃的日子則過得心驚肉跳,原以為司清和收了美人,應當對潘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誰知他私下卻一直在收集潘家的罪證,如今她的父親兄弟雖然還安全無虞,可爪牙卻折的折損的損,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司清和是瘋了麼!他幫着沈娉母子排除異己,等待他的又能是什麼好下場?
直到自己的妹夫因為謀害他人被抓,妹妹回娘家哭訴,潘貴太妃才意識到,司清和是真的想要剷除他們。
她請司清和前來一敘。
如今的潘家可謂是風雨飄搖,司清和此人城府極深,先是溫水煮青蛙,放任潘家及其擁護肆意妄為,實則樁樁件件都被他記錄在案,挑選了適宜的時機抓人,不僅能為小皇帝清除阻礙,還在民間為小皇帝刷了一波好名聲!
潘貴太妃不懂,司清和當真是這樣義無反顧為他人做嫁衣裳的蠢人麼?他這樣的手段,為何要幫沈娉?
潘貴太妃是主子,謝隱是奴才,主子召見奴才,奴才沒有不見的說法,潘貴太妃精心打扮過,論美貌,她不覺得自己比沈娉差,眼下父親已是焦頭爛額,潘家上上下下亂作一團,沒人比潘貴太妃更清楚,在她深受先帝寵愛的這十幾年裏,潘家都幹過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只因為看上一位已婚婦人,她的兄長便將人家的夫君活活打死,再把人擄入府中;父親得知一戶人家藏有前朝國畫大師的遺作,對方不肯獻上,隨後那家人便葬身於火災之中,價值連城的名畫也不知所蹤……一樁樁一件件,潘家上樑不正下樑歪,仗着是先帝外家,又出了個貴妃娘娘,賣官鬻爵之事都敢做!
先帝對此視而不見,司清和可不一定!
謝隱是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繼續發生的,潘家藉此大肆斂財,卻不知多少人家因此罹難,那些花錢買官的能有幾個好東西?即便是個七品小官,也有更多的百姓比他地位更低,更容易受到侵害。
「清和公,我父親說了,若是清和公願意,此後這項進賬,潘家願與清和公三七開。」
這絕對是潘國公忍痛做下的決定。
謝隱望着潘貴太妃,搖頭:「恕我不能接受。」
「那,二八開可行?」潘貴太妃忍着心中急躁,她不懂司清和為何一定要跟潘家作對,他真被那沈娉餵了什麼迷|魂|藥不成,事事為小皇帝着想?「若是清和公還覺得不夠……」
她朝謝隱款款而來,帶來香風陣陣,能被先帝這般寵愛,潘貴太妃生得自然是艷若桃李,「難道我不比那沈娉強?沈娉能給清和公的,我也可以。清和公先別急着拒絕,潘家能付出的,遠超清和公想像,清和公不如回去好好考慮一番,再作答覆也不遲。」
雖然她香肩微露,謝隱卻面色平靜,並不為美色所迷,當潘貴太妃靠近時,他抬手止住了她,並拈起外衫將她肩膀罩住,沉聲道:「多謝娘娘美意,我只能心領了,煩請娘娘帶話給潘國公,若是問心無愧,只管像往常一般生活便是,我總不至於誣賴好人。」
潘貴太妃臉一僵,潘家若是上上下下都清清白白,她還用得着在這裏引誘閹豎?
這番對談,自然是不歡而散,沈太后得知謝隱去了潘貴太妃那裏,心下惱火,這份惱火卻不是對潘貴太妃,而是對司清和,誰讓他過去的?!
謝隱出了潘貴太妃的宮殿,在路上看見了十二歲的大殿下,這小孩兒被餵養的白白胖胖,但先帝個頭不高,他雖十二歲了,卻是橫向發展的比較厲害,尤其是性格頗為任性,常常對身邊的宮人動輒打罵,潘貴太妃養孩子便是一味的縱容,於是愈發吧這小傻子養得暴躁易怒惹人厭煩。
他正在朝一個宮人身上甩鞭子,一邊甩一邊跳,又笑又叫,十分歡樂。
被他打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宮女,不停地哭喊求饒,可她越哭,小傻子打得越興奮,謝隱甚至從他眼睛裏看出了施虐的快|感,這孩子再不好好教育,必定要毀了。
於是他快步上前,抓住了大殿下的手,這小孩從來是我行我素沒人敢管,第一次被人制止,立馬憤怒不已,低頭就想咬謝隱,嘴裏還喊:「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謝隱將他手中鞭子丟到一邊,對這孩子狂躁的表現蹙眉,但看他眼神,卻又如稚童一般天真,這孩子完全不知道打人別人會疼,也許他都不懂什麼是疼,但打人,看到別人又叫又哭,他便覺得有趣。
正要說什麼,潘太貴妃從殿中快速走過來,十分警惕:「清和公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我惹了你不開心,你要報復到孩子身上不成!」
說着,她擋在大殿下身前,「快將你的手拿開!」
謝隱鬆開手,大殿下立刻撿起地上的鞭子,這回不是抽小宮女,而是來抽謝隱,但謝隱跟潘貴太妃站得很近,這孩子竟也不管那是母親,劈頭蓋臉的鞭子就下來了,潘貴太妃嚇了一跳,謝隱抬起手臂,用衣袖捲住鞭子,這才使她免遭毀容。
大殿下又一次被奪走鞭子,這回他凶不起來了,可能是意識到謝隱很可怕,他嚎啕大哭起來,潘貴太妃連忙安慰,他便伸拳頭打她。
謝隱伸出手,潘貴太妃像防賊一般瞪着他:「你要做什麼?!」
「這孩子是由於基因缺陷才導致的痴傻,應當是治不好了,但讓他像普通孩子一樣生活自理並不難。」謝隱說,「你若是放心將他交給我,我可以把他教好。」
潘貴太妃才不信呢!
她死死抱住兒子:「你休想搶我的孩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你就是想對我兒子下手,歸根結底,還不是為了沈娉那賤人!」
「潘若蘭!」
一聲喝斥,潘貴太妃嚇了一跳,看見沈太后,想起自己剛才罵人,不免心虛了下。
沈娉走過來,先看謝隱一眼,那眼神大概是你給我等着竟然不告知我便來見這個女人,隨後對潘貴太妃道:「我跟你說過多少回,讓你把大殿下看着點,不許他再隨意打罵宮人,你將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不成?」
潘貴太妃冷哼:「不過是些奴才,打殺了又如何?」
她兒子想打就打,打的也是她宮中的,關沈娉什麼事,要她在這裏裝好人?
沈太后怒道:「你如此溺愛他,待你死了,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慣着他!」
潘貴太妃也怒了:「沈娉!誰許你咒我?」
謝隱默默地站在一邊不說話,沈太后氣勢更強,她早就對潘貴太妃縱容大殿下的行為感到不滿,都是爹生娘養,宮人雖出身低微,卻也是活生生的人,只因大殿下覺得有趣,便要將人活生生打死,潘若蘭不勸不教,竟還如此放縱,也難怪潘家膽敢如此囂張。
果然,在沈太后火力全開下,潘貴太妃節節後退,最後帶着兒子憤怒回寢宮,而沈太后看了謝隱一眼,低聲道:「我饒不了你!」
謝隱:……
他無奈地跟在沈太后身後,一直到她寢宮,所有人都退下了,她才轉身問他:「你可知錯?」
「知錯了。」
沈太后本來還有好多話要講,謝隱一句知錯令她啞口無言:「那你說說看,你錯在何處?」
「不該多管閒事。」
「錯。」她立刻表示不對,「是你不該去見她,尤其是不該背着我去見她。」
她似乎入了戲,謊言說多了,好像也成了真,「你我既然已結為伴侶,你便應當對我忠貞不二,怎能去見潘若蘭?她找你是為了什麼?」
謝隱將潘若蘭的話複述一遍,沈太后冷笑:「還是那些個見不得人的手段,潘家既然敢做,怎地不敢被查?他們潘家若說是清白,世上便沒有惡人了!」
隨即她看向謝隱:「你要辦潘家?為何我從未聽你說過?」
謝隱見她這副表情,便知她心中又生疑慮,好脾氣解釋道:「時機尚未成熟,如今只是敲山震虎,並沒有到收網的時候,所以你能看得出來,潘貴太妃並不是十萬火急,否則,她會把大殿下交給我的。」
到那時候,為了娘家人的安危,司清和又不可能膽大到敢謀害皇子,一個痴傻的孩子,是可以被暫時放下的。
在潘貴太妃心底,排在第一的永遠都是娘家,隨後是她自己,再之後才是兒子。
「你要管大殿下做什麼?」
謝隱問沈太后:「你可知大殿下為何生來痴傻?」
她搖了搖頭。
謝隱道:「因為先帝與潘貴太妃乃是表兄妹,有血緣關係的男女結為夫婦,所生下來的孩子大多生來殘疾,因此,五服內最好不要通婚。」
沈太后聞言,若有所思:「你這麼說……似乎是有些道理。」
「我已着人於民間調查統計,很快就會出結果,到時候娘娘便知我所言非虛。」
沈太后先是沉吟片刻,似是在估量謝隱說的話是真是假,隨後嗔怪:「這裏又沒有外人,你怎地還如此生疏地稱呼於我?難道娉娉兩字叫不出口?」
謝隱薄唇微動,沈太后挑眉看他,半晌,他輕嘆:「別逗我了。」
「怎麼是逗你呢?分明是真心。」
甜言蜜語,沈太后亦是信口拈來,謝隱望着她,沈太后起身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語氣柔和:「隱哥,我不喜歡你總看別的女人,你眼裏、心裏,還是只有我一人的好。」
謝隱明知她根本是在騙人,卻還是應了:「嗯。」
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才能讓她相信,但無論信或不信,他都會儘自己所能,為她和小皇帝開闢出一條康莊大道,讓她們日後的路不至於那樣難走。
「那你親我一口。」
謝隱低頭看她,他比她高很多,低頭時眉眼顯得分外俊美,沈太后心跳漏了一拍,只是隨即告誡自己冷靜自持,不可露出馬腳,見謝隱不動,再次催促:「親我一口呀。」
謝隱不動,她只得踮起腳尖,卻被謝隱以指抵住紅唇:「別胡鬧。」
「怎麼就是胡鬧?你總是拒絕我,我心裏要不高興了。」
謝隱並非是不能親她,只是她心中明明不願、不喜,卻還要勉強,他並不想讓她感到屈辱,只說:「是我不好,我……我自卑。」
基本上只要一拿這個當理由,沈太后就不說話,因為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失去那東西的男人,男人對着玩意兒可看重了,沈太后不是很懂。
兩人又說了會話,沈太后才放謝隱離去,他一走,沈太后的心腹宮女便出來了,沈太后問:「潘家那邊,可是真的已亂作一團?」
她不信謝隱的話,所以讓人親自去查,看潘家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亂成一鍋粥。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沈太后輕托下巴開始思考,宮女道:「娘娘,今日見清和公制止大殿下,似是會功夫的。」
「司清和會功夫?你確定?」
這宮女乃是當初沈太后進宮時便跟在身邊的沈家舊人,會拳腳,對她也是忠心耿耿,點頭肯定:「奴婢決不會看錯,清和公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沈太后暗暗心驚,雖說小碗已當了半年多的皇帝,她與司清和也打了半年多交道,可時至今日才知司清和原來會武,此人心機極深,又擅長偽裝,她應當更加小心才是,決不能被他看穿。
所有人都以為司清和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再加上他身材清瘦,誰也不會把他朝練家子的方向去想,這人隱瞞這些,又有何圖謀?
「不過娘娘,奴婢覺得,清和公雖深不可測,卻在陛下登基後,漸漸地變了。」
沈太后知道宮女想說什麼,這也是她一直以來都很奇怪的事——司清和雖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但骨子裏的傲慢殘酷卻真實存在,如今的司清和身上,卻再找不出這樣的惡劣性格,他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謙遜、溫和的人。
但是,怎麼可能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若是真這樣輕易信了他,是承受不住「萬一」的後果的。
與其被騙,倒不如她去騙人,這樣能將自己和小碗的損失降到最低。
一切都是為了今日的身份地位,決不能為兒女情長的假象所迷惑,決不能將權力拱手讓人。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