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烏夜啼站起身來對着坐在樹下的李賢說道:「這件事情的大致情況我已經清楚了,但是裏面還是存在着一些疑點,我現在是想不清楚的,還需要更多的驗證。看書否 m.kanshufou.com既然你們現在要去那位小王先生所在的住處,那我就跟你們一起過去吧,若是事情不是像求衣說的那樣自然最好,但若是真的有妖獸的話我跟着你們去也可以保險一點。」
李賢和李求衣都同時抬起頭來,李求衣的臉上有着一點驚訝,他從未想過居然有人會在意他的想法,平常時候他都是一個人行事的,以前還有個水生陪他一起做那些在外人看來是奇奇怪怪的事情,現在就只剩他一個人了,本來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烏夜啼是有些忐忑的,因為他覺得像是烏夜啼這樣的大人,是不會重視他這樣一個小孩子的意見的,但是烏夜啼的表現卻讓李求衣心頭一喜,至少還是有人能夠理解他的。李賢的臉上則是一臉疑惑,他有些懷疑地問道:「你跟着我們去就很安全嗎?當然我不是說小王先生真的是怪物,我只是有些懷疑你的實力,你到底是誰啊?」
烏夜啼臉上露出了理解的微笑,隨後微微躬身之後說道:「在下名為烏夜啼,只是雲遊四方的一個小道士罷了,倒也跟着師父學習過一些降妖除魔之術,若是真的遇到了變數,我也可以儘量保護二位的安全,畢竟除魔衛道是我們的本分所在。」
聽到烏夜啼自報家門之後,李賢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是已經稍有緩和,略微點了點頭,似乎是明白了為什麼烏夜啼為什麼要一直關心水生的事情和自家娃的情況了,他是怕村裏面真的有妖怪,所以才刨根問底地追問整件事情的具體細節。而這也是李賢剛才不知不覺就相信了這個陌生人的原因,烏夜啼身上有一種氣質,使他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和烏夜啼坐下來談論一些事情,仿佛覺得和烏夜啼全部說出來自己才是最痛快的,才是處在了最為安全的位置,李賢的腦袋轟然一響,為什麼他會突然想到了「安全」二字,難道他現在還不安全嗎?這光天化日之下,難道還會有那野獸嗎?那些自己打了幾十年交道的野獸難道就會出來與自己搏命嗎?還是說李賢也從心底里認為有妖怪的存在了?李賢心中一想到這些,馬上變得有些心煩意亂起來,他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似乎是想讓這種恐怖的念頭趕緊從自己的腦袋裏面出去。
與李賢不同的是李求衣聽到了烏夜啼說他是個道士的時候,眼睛立馬變亮了。他從小就對這些怪力亂神或者說有些不同尋常的事情很感興趣,每次村裏有劇團來講故事的時候他總會擠到最前面去觀看穿着一身灰色衣裳、面容有些枯槁但是聲音中氣十足且具有感染力的說書先生,往那小板凳上拂袖提袍一坐,然後黑檀的醒木往桌子上一拍,四周便是寂靜無聲。李求衣仿佛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砰砰跳動,他的眼神逐漸清亮,從說書先生口中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那些村民就已經在李求衣的眼前消失了,他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那個神仙世界,御劍而行,路見不平,一劍證道!
說書先生雖然總是那個說書先生,但是他口中說出來的有關神仙志怪的故事卻總是不一樣的,那些花草走獸修行而成的精怪和神仙修士的愛恨情仇李求衣覺得自己永遠聽不膩。久而久之李求衣便認為那些僧人和道士其實都是神仙,只是不顯露出來罷了。
鏡台山的村子偶爾也會有真的四處雲遊的僧人或者道士在此休息或者在村民家裏借宿一晚、吃一頓齋飯,村民們雖然沒有什麼見識,但是對於那些溫良的道士僧人總是以禮相待,很大方地將自己家裏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他們吃,也讓他們住在家裏。第二天這些行腳之人離去的時候總會贈予這些人家一些平安符或者佛珠,然後便不言不語地低頭鞠躬或者雙手合十行禮,農家人也會誠惶誠恐地彎腰還禮,待到抬起頭來的時候僧人道士已經走遠了。
李求衣家裏也曾經接待過一個老僧人和應該是他徒弟的一個小沙彌。老僧人的年紀應該是李賢的兩倍左右,小沙彌的年紀卻是與李求衣相仿。李求衣在門口玩耍的時候遠遠地便看到這一老一小從遠處緩緩走來,而後正好站在了李求衣家門口。老僧人抬頭看了看天然後便先行走進了李求衣家裏的院子,穩穩地走到了正坐在院子中玩耍的李求衣面前,然後低頭雙手合十說道:「小施主,請問你家裏大人在嗎?」
那個時候的李求衣才大約七歲多吧,但是已經是喜歡極了那些僧人道士之類的神秘之流。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僧人看見李求衣的愣神模樣,沒有急着再說些什麼,反而只是慈祥地笑了笑。李求衣這才緩過神來,馬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往屋裏跑一邊大喊道:「爹!娘!有神仙來我們家裏了,快出來看啊!再不出來神仙要跑了啊!」老僧人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苦笑了一下。
聽到孩子喊聲的李賢和求衣娘馬上跑了出來,當他們看到院子中站的一個老僧人和小沙彌的時候,臉上的本來還有些生氣的表情立刻消失了。李賢雖然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獵戶,對外說自己什麼鬼啊佛啊誰都不信,但是私底下還是認為這些僧人是十分讓人崇敬的,打心底里還是尊敬這些常年修行佛道的僧人。而且實際上李賢討厭的是那些打着僧人和道士名號坑蒙拐騙的無良之人,這次看到了這個僧人和沙彌,李賢一眼就看出了他們是真正的僧人,畢竟誰出來行騙還會帶個孩子呢?這位老僧人臉上的那股子佛道氣息李賢是不會認錯的,他甚至絕對相信眼前的老僧人是一位真正的佛陀。而佛陀能來到自己家裏自然是值得高興的,剛才李求衣大喊大叫的那什麼神仙之類李賢最為反感的神秘話語也就不和他計較了。李賢甚至還微微點了點頭,這樣慈祥面向的佛陀,說是神仙也不過分啊。
腦子中快速地思考了這些事情之後,李賢快步從屋子裏面走出去,然後來到了老僧人的面前相對來說十分恭敬地說道:「師傅你好,有什麼事情嗎?」被李賢的妻子抱在懷中的李求衣看了李賢一眼,他從未看到自己爹這個樣子,以前他對誰都是一副很兇的樣子,只有在看見私塾的老師的時候臉色才會好看一些,現在居然看見了神仙態度就這麼好了,李求衣心中想,他們果然是神仙啊,不然爹也不可能好地跟他們說話啊,若是平時碰到這種人直接就掏出柴刀和獵刀作勢打罵走了。
看到李賢行禮的老僧人也是再次微微躬身行禮說道:「貧僧法號朝雲,是一雲遊僧人,帶着小徒朝月路過此地,見天色已晚,我師徒二人沒有落腳的地方,就想着在施主家住下一晚,不奢求什麼飯菜什麼的,只求施主讓我們勉強住下一晚,我師徒二人明天就走。」
李賢一聽立馬便大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師傅這是哪裏的話,既然留你們住下哪裏有不請你們吃飯的道理,師傅快請進吧,我婆娘也正好剛才做飯了,今天做得多,夠我們五個人吃的。」隨即李賢便走過去拉着朝雲的手,想把他拉進屋內。朝雲大概是沒有受過這樣熱情的待遇,但還是微微一笑行禮之後牽起小沙彌的手跟着李賢進入屋內了。李賢的妻子則是抱着李求衣跟在三人的背後走進屋內。
李賢是鏡台山的獵戶中經驗最豐富的,也是打獵時間最長的,村里年輕的獵戶向來是跟在李賢背後上山去打獵的,每次都能打到許多獵物,野豬野鹿什麼的自然都是不用說的,有時候還能打到一些肥美的山雞和不多見的狸子,這種只生活在洞穴之中的野味可是山村裏面少有的美食,許多獵戶打了十幾年獵也只見過幾次,而其中兩次都是跟着李賢打到的。所以李賢在村裏的地位一向是很高的,他的家裏也是相對來說最為富足的,至少李求衣從小到大幾乎都是吃肉長大的,印象里出了幾次大雪封山他爹沒有打到什麼獵物之外,每個月都少不了鹿肉和豬肉等等諸如此類的野味。所以李求衣家裏的飯桌上一向是非常豐富的,再加上李求衣他娘也會在自家院子裏面種一些蔬菜,或者拿着野味去村裏的米行那裏換上一些大米,所以米飯、粥和蔬菜跟肉食一樣都是向來不缺的。
李賢去屋子裏面多搬了兩張板凳出來,擺放在飯桌邊上,然後笑着對朝雲師傅說道:「師傅請坐,」待到朝雲坐下之後,那個叫做朝月的小沙彌才坐下,始終是眼眉低垂。朝雲僧人看見了桌上那些油膩的肉食,臉色如尋常般平靜,似乎這些食物根本觸動不了他。李賢注意到了朝雲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師父,我是獵戶出身,所以家裏一般都是些肉食,還請你不要見怪。」即使李賢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也是知道僧人是不碰葷腥的,甚至有些僧人看到桌子上有一丁點的肉食便不會去吃飯了,李賢也是在請朝雲僧人入座之後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對自己有些生氣,簡直想要給自己一拳,好不容易家裏來了個佛陀,,他怎麼還犯這種錯誤,這可讓人家怎麼辦。
正當李賢還在憂心朝雲會不會生氣的時候,朝雲只是慈祥地笑笑然後十分平靜地說道:「施主肯讓我們師徒在此留宿一晚,並且還款待我們晚飯,貧僧感激都來不及,怎麼會因為這點事情生氣呢。施主只需要按照平時的習慣來吃飯便好,不用在意貧僧的想法的。」
李賢聽到了朝雲的話,心中也是一喜,心想這種神仙佛陀說話的方式就是不一樣,看來是自己太敏感了。李賢的妻子用家裏最大的碗乘了滿滿一碗粥飯放在了朝雲面前,看到婦人將粥飯放下的時候朝雲立即雙手合十說了一句「謝謝施主」,婦人也是微笑,沒有說什麼,然後將另外一碗粥飯放到了小沙彌朝月的面前,朝月也是低着眼睛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婦人心思玲瓏,她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小沙彌年齡不大,跟自己的孩子應該是差不多飯量,於是就用跟李求衣一樣的碗盛了一碗粥飯。待到婦人將李賢的飯和李求衣的飯碗端過來的時候果然李求衣的碗和朝月的碗是一樣的,而李賢的碗和朝雲的是一樣的。最後婦人才用一個不大不小的碗盛了粥飯坐在了李賢的身邊。
李賢看到始終不懂筷子的老僧人和小沙彌,知道自己若是不先吃飯他們是不會動的,於是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率先將飯碗端了起來,然後夾了一些青菜放進自己碗裏,又夾了一些鹿肉放進了妻子和孩子的碗裏,隨後三人便開始吃起飯來。看到了李賢一家人開始吃飯,老僧人和小沙彌才動筷子,緩緩地吃起飯菜來。
李求衣沒有像往常吃飯的時候那樣將頭埋在碗裏狼吞虎咽,反而是一直盯着和自己年齡一般大的小沙彌朝月,然後有一口沒一口地扒拉着碗裏的飯和肉。李求衣看到一口一口極為緩慢吃着粥飯的朝月,內心十分好奇,他吃得好慢啊,神仙的徒弟都是這樣吃飯的嗎?一口一口就像是在吃好吃的東西一樣,李求衣看到只是吃飯而不吃菜和肉的小沙彌,心中多了幾分疑惑,神仙吃飯都不吃菜和肉的嗎?
李賢和求衣娘也注意到了這師徒兩人只是低頭吃飯,一口菜都沒吃,二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還是婦人看不下去了,她用筷子夾了一些菜直接放到了小沙彌的碗裏,朝月看到那些蔬菜和那雙筷子,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看着婦人。李求衣這才看清楚了朝月的模樣,原來也是和他長得好像差不多的樣子,李求衣覺得他跟村頭的泥娃子好像有點像,只是泥娃子他爹也是獵戶,家裏也是經常有肉吃的,所以泥娃子沒有小沙彌這麼瘦,反觀小沙彌,李求衣都覺得他好瘦,就像是自己之前在路邊看到的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一樣。
婦人溫顏一笑,看着受寵若驚、不知所措的小沙彌,輕輕地說道:「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光吃飯怎麼行呢?若是不吃肉的話就吃一些菜吧,想吃多少都可以的。」婦人的心思比李賢這種糙人要細緻一些,剛才朝月雙手合十的時候她便看到了那兩隻可以說得上是枯瘦的手臂,她是一位母親,是一位和這個小沙彌同齡的孩子的母親,在她看到了小沙彌那跟正常孩子不一樣的手臂之時,婦人的心中便有些疼痛,於是在又看到他們師徒只吃菜不吃肉的時候,婦人便忍不住了,她夾了出家人能吃的青菜放到了小沙彌的碗裏面,然後又用言語打消了朝月的顧慮,這才覺得安心了幾分。
小沙彌微微愣神之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朝雲也是微笑地點了點頭,小沙彌這才放下心來,然後站起來雙手合十微微頷首說道:「阿彌陀佛,謝謝施主!」婦人微微愣了一下之後也笑着點了點頭。小沙彌坐下來之後埋頭吃起了青菜和粥飯,婦人從小沙彌微微上揚的嘴角和滿足的表情能看出來,他也是十分高興的。
隨後朝雲僧人在飯快要吃完的時候看了看桌子上的肉食,似乎是在猶豫,許久之後才終於舉起了手中的筷子伸到了一碟鹿肉之中夾起了一塊瘦肉,李賢和婦人都有些驚訝地看着這個老僧人,難道他今天是要打破出家人的戒律了嗎?李求衣也將自己的視線從朝月的身上移動到了朝雲夾的那塊肉上面,同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老神仙夾起一塊肉會讓爹娘這麼驚訝,這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剛才老神仙和他的土地不吃肉李求衣才覺得奇怪呢。
朝雲僧人在夾起那塊肉的時候沒有像李賢和婦人料想的那樣放進自己的碗裏,而是將其放到了徒弟朝月的碗裏,朝月十分驚訝地抬頭看着自己的師父,難道師父是忘記了他們出家人是不能吃葷腥的食物嗎?李賢和婦人臉上也是驚訝和疑惑的神情,但是婦人已經率先反應了過來,也許是因為她是一個母親吧,而且剛才也是她夾了青菜給小沙彌吃,她已經理解了老僧人的舉動了。
朝雲僧人在將那塊肉放進徒弟的碗裏之後便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然後離開座位對着李賢一家人深鞠一躬並且雙手合十說道:「我們師徒本來只是打算借宿一晚,你們卻讓我們一起上桌吃飯。我們師徒內心已經是十分惶恐,剛才女施主又將一些青菜放進我徒弟的碗裏,更加讓我感動,也讓我注意到了我徒弟的身體狀況。我才明白那句我師父一直掛在嘴邊的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我年事已高可以嚴格遵循戒律不吃葷腥,但是我的小徒弟朝月他還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我實在不忍心他跟着我半點葷腥都不沾,剛才女施主的話也將我點醒了。相信我佛慈悲,萬不可能看着我的徒弟為了遵循那般虛無縹緲的戒律而狠心看着朝月日漸消瘦下去,故此我自作主張夾了一塊肉放在我徒弟的碗裏面,如此出格舉動,實在愧對我出家人的身份,還望施主贖罪贖罪。」朝月長老說完便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而一旁坐着的小沙彌朝月在師父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站了起來,一直面對着李賢一家雙手合十頷首低眉,一句話都沒有說。
李賢看到了已經算是行大禮的老僧人,心中十分惶恐,和婦人一起從桌子上站起來,走到了老僧人和小沙彌身邊,將他們扶了起來。並且李賢還說道:「師傅莫要行此大禮,我可受不起啊。你們能來到我們家吃飯借宿已經極為難得,怎麼還能讓你們行這般大禮呢?不瞞師傅您說,我以前也是見過很多和尚,不但打着化緣的名頭向我們村民索要錢財,還頗為無賴地在村民家裏借住,每天都是大魚大肉,沒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遇到他們這種人我必定要拿出家裏的棍棒請他們吃上幾棒子才好。但是我今天在門口看到了老師傅和您的徒弟,我這個平日裏不信佛的人都覺得好似看見了佛陀啊,你只不過是吃了些尋常的粥飯,不吃任何菜和肉,而我的妻子看不過去您的徒弟如此枯瘦,這才夾了些青菜,您和他也已經向我們致謝過了,如今您為了讓徒弟吃一塊有營養的肉就對我們如此行禮,我們真的是受不起啊。」李賢將僧人扶了起來,僧人卻依舊是低着眉頭,雙手合十。
婦人將鞠躬的小沙彌扶了起來,然後說道:「萬般不可行此大禮啊,師傅,我也就是個農家婦人,不知道什麼禮節,也不知道怎麼還禮什麼的。只不過做了一件任何母親看到了都會做的事情,你們不介意就好,我哪敢再受你們如此大禮啊。」
聽到了婦人和李賢的話語,僧人這才微微放下了手,點了點頭說道:「還是我太惶恐了,不小心逾越了規矩,阿彌陀佛。」
李賢又說道:「老師傅,李某是個粗人,不太會說話,也不知道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您是佛陀,是要去拯救世人,做大功德的人,您若是能在我們家住上一個晚上,我們說出去都有面子呢,小師傅他確實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我也理解你們的戒律,但是我今天看到了您為了您的徒弟居然可以打破心中堅守的戒律,我才知道,佛也是如此這般跟我們普通人一樣,不再那麼高高在上了,李某以前愚鈍,不知道佛家也是懂得變通之道,還以為你們都是迂腐之人,實在是慚愧慚愧。」
聽到李賢的話語,老僧人微微愣住了,口中喃喃說道:「原來是這樣,貧僧明白了,施主果然也會有大智慧的人啊,貧僧自愧不如,萬萬沒想到苦心追尋已久的道在今日這山間一戶人家中尋到了啊,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還能讓我在有生之年得知大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朝雲搖搖頭說道,眼神之中已經時閃過數道光芒。
李賢和婦人對視了一眼,都不明白老僧人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將他們請回了餐桌上,隨後幾個人便繼續吃飯,只要李求衣十分疑惑,他們幹嘛突然站起來說了一些奇怪的話然後又坐下啊?大人真的是好奇怪。李求衣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繼續低頭吃飯了。
後來的小沙彌雖然已經在師父的授意下吃了葷腥,但是也就這麼一塊了。五個人吃完了晚飯之後,婦人將那些碗筷拿去清洗,李賢則開始為佛陀師徒二人準備睡覺的地方,李求衣也跟在他爹背後跑來跑去,好似真的幫上了什麼忙。李賢將自己家裏多餘的一張床放在了地上,想要讓妻子和自己睡在這張臨時搭建的床上,兒子和佛陀他們睡在現成的床上。
但是看到李賢在鋪床並且聽到了這個建議的老僧人朝雲卻拒絕了李賢的好意,並且堅定地說道:「施主千萬不要這樣,我們已經夠麻煩你們了,若是再讓你們夫妻二人睡在這種地方,我們師徒二人實在愧對於出家人的名號,一晚上都會睡不着的,所以請你們還是在原來的地方睡覺,我的徒弟在這張床上睡覺就可以了,而貧僧在地上打坐一個晚上即可。」
李賢本來猶豫着也快要同意了,畢竟好像讓他們睡在原來的床上也許真的會讓人家的心裏不舒服,但是當他聽到老僧人說自己要在地上睡覺的時候李賢立馬就不同意了,連忙說道:「這怎麼可以呢?師傅,我們讓您在這裏留宿,您就是我們的客人,哪有讓客人睡在地上的道理啊,這可不行啊。」
朝雲哈哈大笑道:「施主莫要擔心,老僧我本就是苦行僧出身,再艱苦困難的條件我都待過,在地上睡一個晚上與在床上睡覺於我來說沒什麼不同,況且我早就已經脫離了躺着睡覺的習慣,我只需要打坐就可以算是休息了,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施主莫要再說了。」
李賢嘆了一口氣,看到老師傅的態度如此堅決,雖然他內心不想如此待客,但是也無可奈何,只好遂了老僧人的心意。於是後來李賢一家還是在原來的床上睡覺,小沙彌朝月則是在臨時搭建的床上睡覺,老僧人朝雲則是將身上的袈裟疊了幾下之後在地上打起坐來,安然閉上了眼睛,一個晚上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第二天一大早上婦人起來準備早飯的時候便看到了早已經醒來的師徒二人,而常年打獵的習慣,李賢也起得很早,他也在院子裏面看到了似乎是正準備離開的老僧人和小沙彌。李賢走上前去問道:「師傅你們這麼早就要走了嗎?不如留下來再吃一頓早飯吧,很快就能做好的。」
婦人也走到屋子門口說道:「是啊,留下來吃頓早飯吧,不然路上還要餓肚子的。」
老僧人雙手合十笑了笑說道:「多謝施主的好意,但是我們急着趕路,已經不能再耽擱了。貧僧本來想一大早就悄悄離開的,但是沒想到施主們也是跟貧僧一樣是習慣早起之人,正好就被你們遇到了,也沒辦法,就這樣告個別吧,我們有緣還會再見的。」老僧人和小沙彌都對着李賢和婦人雙手合十並且鞠躬,正準備離開。李求衣忽然從屋子裏沖了出來,看着即將離開的老神仙和他的小神仙徒弟,李求衣大喊了一聲說道:「老神仙,請問你們真的是神仙嗎?你們會飛嗎?」
李賢聽到了自己兒子的話,馬上拍了一下李求衣的後頸脖子,罵了一句:「臭小子,不准沒有禮貌。」
還沒有轉過身去的朝雲僧人大笑着走過來對着李賢說道:「無妨無妨。」然後繼續走到了摸着後脖頸的李求衣身邊,蹲下來看着李求衣看了許久,眼裏閃過了一絲絲光芒,然後說道:「小施主頗具靈性,貧僧我很喜歡。但是我不是神仙,我也不會飛,貧僧就是一個普通僧人,懂些尋常的佛法,小施主我看你天生就是有靈骨慧根的人,你才是可能成為神仙的人啊。」
李求衣的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真的嗎?我可以成為神仙嗎?」
老僧人點了點頭,隨後從破舊袈裟一側的口袋中拿出一把由紅繩綁着的小銀鎖,交到了李求衣的手上,微笑着說道:「這把小銀鎖可以讓你成為神仙哦,我現在先暫時留在你這裏保管着,如果你以後真的成為了神仙,再把它還給我吧。」
「哇哦!」李求衣雙手從老僧人的手中接過了這把小銀鎖,然後拿在手中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在院子裏面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嘴裏還大喊着:「我是神仙嘍,我要當神仙嘍,我要飛來飛去,我要在天上飛!嗖——」李求衣快活地在院子裏瘋跑。
李賢走到了老僧人身邊,臉上有些疑惑地問道:「師傅,那是……?」
朝雲站起身來說道:「這把銀鎖曾經的主人是一位修為十分高深的佛陀,他圓寂之後肉身沒有腐壞,被後世的僧人供奉在廟宇中最恢弘的大殿高台之上,我的師父在那尊肉身像前修行了近百年方才悟道飛升。而這把銀鎖也在大殿上待了數百年之久,接受了數不盡的香火和僧人的誦經聲,已經不是凡物了。後來經過一場變故,廟宇被破,大殿被毀,肉身像也不翼而飛,只剩下我的師兄拼死留下來的這把銀鎖,將它交到了我的手上,讓我交給有緣人。我深知我不是這把銀鎖的主人,於是我帶着銀鎖四處遊歷,終於在此刻我看到了你們的孩子,我認定他就是銀鎖最合適的主人,所以我才將銀鎖交給他。」
李賢聽了這把銀鎖的故事,大驚失色,連忙說道:「師傅,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們可不能收啊,我孩子只是一個普通人,哪裏跟這種神仙般的東西有這種緣分啊,您還是將它收回去吧。」
婦人也是點頭說道:「是啊師傅,這把銀鎖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老僧人朝雲卻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我的確已經為這把銀鎖尋到了它的有緣人。況且這把銀鎖的第一個主人是一位修行高深的佛陀,他能夠修行到那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也不是靠着這把銀鎖,現在銀鎖有什麼作用我是不知道了。你們就權當它是一個護身符吧,畢竟在大殿上供奉了那麼久,已經是開過光的東西了,高低也能有些辟邪的作用,對我來說是沒有用了,你們就放心的讓孩子收下吧。」
李賢遲疑了好一會兒,婦人臉上也露出猶豫的神色,反倒是老僧人平靜笑道:「這樣我不但為銀鎖尋到了它最合適的主人,也算是報答了你們對貧僧的留宿和開悟之恩,也算是兩全其美之事了,就莫要再推脫了,」老僧人忽然轉頭看着李求衣笑了笑,「況且我剛才不是也說了嗎,等到他真的成為神仙了還是要還給我的,如果那個時候我還在的話,哈哈哈。」老僧人大笑起來,似乎非常開心。
李賢和婦人聽到了老僧人口中的玩笑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心中對於這份重禮的擔憂和不安也減弱了幾分,最後李賢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老僧人已經重新走到了院子中間,拉着朝月再次對李賢一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便轉身離去。李賢快步走到院子中,「抓住」了還在瘋跑的李求衣,將他的頭輕輕按了下去,讓他也對着老僧人的背影鞠了一躬。
「哈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聲從遠處傳來,是老僧人朝雲的聲音,只聽到他哈哈大笑之後說道:「李求衣,好名字啊,不求尋常衣物,只求那大道之衣,甚好!甚好啊!哈哈哈哈!」老僧人的的身影越來越遠,聲音也是逐漸模糊微弱下去。
李賢有些發愣,呆呆地看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接着他莫名其妙抬頭看了看天空,腦袋中的思緒轟然一震,剛才聽到老人的笑聲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怪怪的,從昨天到現在自己和妻子從未對老僧人說過自己兒子的名字,李求衣年紀那么小,有時候連話都說不清楚呢,就更不可能主動說自己的名字了。
那剛才那位老僧人是如何知道李求衣的名字的,而且聽剛才他說的那些話,老僧人甚至連「求衣」是那兩個字都知道得十分清楚,這又是怎麼做到的。李賢現在意識到這件詭異的事情之後,沒有過多的驚訝,反而是覺得有些恐怖,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鬼怪之類的,老僧人和小沙彌都是假的,昨天到現在發生的事情也都是假的。但是當他立即蹲下來掰開李求衣的手,看到了手中的那把紅繩綁着的銀鎖之後,他才明白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儘管老僧人和小沙彌的背影已經從這裏李賢家門前消失很久了,李賢還是愣愣地盯着那條他們遠去的路,過了許久之後才喃喃道:「該不會真的是神仙吧?」
……
昨天似乎是下過雨了,不禁路上有些泥濘,而且山間也瀰漫着白色的大霧,小沙彌和老僧人穿行在其中,也不管前面有沒有路,反正就低着頭往前走,不知不覺間師徒二人的腳上沾滿了泥濘,身上的袈裟也被露水沾濕了。
小沙彌走在師父的旁邊,師徒走出去好遠一段路了都沒有說什麼話。終於小沙彌忍不住了,他頗為平靜地詢問道:「師父,您就將那把祖師衡金鎖那樣送出去了嘛?師伯不是說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老僧人腳步不停,搖搖頭說道:「的確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但是我將它送給那個孩子不單單是為了報答那戶人家的好心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個孩子確實是衡金鎖最合適的主人。」
「為什麼呢?師父?」
「我曾經在很小的時候見過祖師的畫像,畫像之中的祖師眼神和那個孩子有一瞬間的眼神非常相似。祖師是個很神秘的人,書上沒有關於他的記載,師父對於祖師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描述,我所能知道的就是那副畫像,連祖師的肉身我都沒有見過。直到剛才在那一刻,我蹲下來看着那個孩子的時候我從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祖師的身影,雖然在外人看來是一個孩子尋常的眼神,或許還有些單純甚至是痴傻,但是有那麼一瞬間我就是認為我看到了祖師的模樣,於是我認定那個孩子就是衡金鎖最合適的人,我才決定將鎖交給他,希望可以保護他,保護這個我覺得很像祖師的孩子。」
「保護,師父你是認為那個孩子會有什麼危險嗎?」朝月皺了皺眉頭問道。
朝雲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既然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祖師的影子,那就證明這個孩子肯定不是什麼普通人,不同尋常的人一路上總是會遇到比常人更多的艱險和磨難,其中有些更是會讓他九死一生,人生樓閣岌岌可危。雖然這些都是他所必須要經歷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有私心地想讓他這一路上能夠走得順利一些,即使他沒有像我設想的那樣走上修行之路,衡金鎖也可以保他半生平安。也算是我們這些後輩對於祖師的一點交代吧,也算是告慰你師祖的在天之靈,他在死前還一直念叨着祖師的肉身像,認為是自己弄丟了祖師的肉身,還導致大殿被毀,死傷無數,你師祖他一直很愧疚,認為自己根本不配當祖師的徒子徒孫,最後也是鬱鬱而終,沒有得到一個想要的正確答案,就連現在我都不知道祖師的肉身像流落到什麼地方了,唉——」老僧人再次長嘆一聲。
朝月知道提起師祖的事情師父就會很悔恨,沒有在師祖臨死前找回祖師的肉身像一直是師父的一塊心病。朝月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反而是繼續問道:「既然那個孩子 烏夜啼聽到了李求衣的描述中的「妖怪」「吃了」等字眼,眉頭微微一皺,還沒等他繼續詢問細節和水生是誰的時候,李賢就已經一隻手伸了過去將李求衣的耳朵提起來,然後破口大罵道:「你這臭小子,都讓你別再說了你還說是吧?都沒完沒了了是吧?走,現在就跟我去給先生道歉去,不許再說這些神神鬼鬼的話。」李賢揪着李求衣的耳朵就想要往村尾的方向走去。但是烏夜啼剛才已經聽見了有關什麼妖怪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此讓李賢父子倆離開,他提着劍快步走了上去。
李求衣這次沒有選擇沉默了,而是微微眯着眼睛喊道:「爹,我沒說瞎話,我水生的死就是跟先生有關,他真的是妖怪啊,我沒騙你啊!」李賢聽到兒子還要喊這些胡言亂語的話,馬上一隻手捂住了李求衣的嘴巴,怒氣沖沖地說道:「你還講?你不許再說這些話了,等會看到先生尤其不能說這些話,記住沒有!」李求衣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烏夜啼快步走了上去詢問道:「李大叔,剛才求衣說的那個水生是誰啊,是已經去世了嗎?」
李賢瞪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話。烏夜啼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鍥而不捨地說道:「水生應該是個孩子的名字吧?您的孩子跟那個叫水生的孩子應該是好朋友吧,如果他的好朋友就那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或者遭受了冤屈,你卻又不讓也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你的孩子說出這一切的話,水生的死會給李求衣留下一輩子的陰影。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將這件事情的始末告訴我,其實也不浪費您的什麼時間是不是?你說出一些來,也許這件事情就能解決,別讓這件事情成為一個孩子的心病,兩個家庭的痛苦。」
此時懶洋洋跟在烏夜啼身後的洛阿飄忽然睜開了眼睛,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這就是烏夜啼啊,什麼閒事都要管,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要發生那麼多閒事,你難道都要去管一管嗎?即使你的修為已經是十分強大,算是人族的中上強者了,但是那麼多事情你有那個精力去管嗎?你想管你也來不及,你也無法同時管這麼多,人家也不會讓你管,很多事情發生了也就發生了,很快就會過去,哪裏有那麼多挽回和改變的機會啊。洛老看着天空中的白雲,思考着烏夜啼的行為,雖然它只是一個器靈,也算得上是無憂無慮,但是有時候閒下來也會去思考一些事情,比如自己存在的意義,比如自己誕生出來要做什麼。開個玩笑,這兩件事情洛阿飄在誕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了,當初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幫助自己的主人上節砍樹,而後來自己成為了上節的孩子的玩具,自己的意義也就變成了守護小主人,再後來便是上節拿着自己斬妖除魔的時光了,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盡好一把武器應該背負的責任。存在的意義就是自己誕生出來的原因。現在自己跟着烏夜啼了,那就是只有一個意義了,幫助眼前這位自己和主人都認可的年輕人斬斷他想要斬斷的一切東西。洛阿飄點了點頭,嗯嗯,似乎比以前更加暴戾了,唉——,洛老搖了搖頭。但是此刻的它也不得不感嘆烏夜啼敏銳的直覺,他一下子就判斷出了那個水生和李求衣的關係,甚至是水生的家庭和李賢的關係。
通常孩子和孩子之間如果是很好的玩伴的話,他們的父母也不會是太惡劣的關係,完全不說話一說話就要互相罵幾句的那種,這種關係的人家之間,他們的孩子關係是不會很好的。很好的玩伴之間的家庭甚至有可能是鄰居的關係或者還是某種程度上的親戚,總之就是幾乎不可能關係非常不好。
李賢聽到了烏夜啼的話語之後,臉上終於還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接着便是流露出一絲痛苦,在路過一棵樹下的時候他鬆開了李求衣,自己則是頹然坐在了樹下,李求衣偷偷看了父親一眼,坐在了父親身邊。烏夜啼看到終於停下的李賢,也是將手中的劍輕輕地放在了身前的土地上,然後盤腿坐了下來。李求衣看了幾眼自己的木劍,很想要將其拿回來,但是迫於父親的壓力,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去拿回屬於自己的木劍。烏夜啼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李求衣的目光和其中包含着渴望的眼神,但是他也沒有選擇將這把本就是屬於李求衣的木劍主動還給他。洛老則是將那些緩緩從空中降落,然後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烏夜啼的肩膀上。
李賢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仿佛是在整理腦中的思緒,他現在的腦袋真的很亂,感覺有好多事情都還沒有處理,都需要他去處理。三人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李賢開了口:
「水生是我鄰居張老弟家的娃,因為是他的婆娘在水田裏勞作的時候出生的,所以給娃取名叫水生。我是四十多歲才有的我家這小子,張老弟年紀比我小得多,但是今年也得有三十五六了吧……」李賢苦笑了一聲,「當然如果他還活着的話確實也這個歲數了。」烏夜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微微一動,李求衣也將頭埋得更低了,就連沒心沒肺的洛阿飄也是微微一愣。
李賢繼續說道:「我家這小子性子比較沉默,除了我上次看到他拿着劍打先生,我還真沒看到過他和那位大人有過這樣的接觸,甚至是走在路上看到認識的叔叔伯伯連招呼都不打的,害得好多人過來跟我開玩笑說老李你家那娃可不喜歡跟人說話哩,莫不你教他的?怕我們是壞人?所以不讓他跟我們講話?所以我之前看到了他拿木劍打先生我心中有些生氣,也有些覺得沒面子,但是更多的還是驚訝,換做是以前他和先生說話都不敢的。而張老弟家裏的水生娃就不一樣了,性子很是活潑,遇到人也知道問好,認識他的村民都很喜歡這娃呢。雖然兩個娃性子不一樣,但是卻很奇怪地就能玩到一起,我和張老弟也是老朋友了,他家又在我家隔壁,所以這倆娃一來二去的就很是熟分了,每天幹什麼事情都在一起,經常跑出去瘋玩一整天也不帶累的,我和張老弟也樂得看他們倆玩,沒怎麼去管過。後來倆娃都到了上學的年紀了,正好村口的那處私塾還開着,我們就打算送孩子去那裏讀書去。」
「那家私塾是村子裏面唯一的私塾,以前是王老先生在裏面教書,我當初小時候的名字就是他給取的,前年王老先生也走了,活了九十多歲,怎麼就不努努力活到一百歲呢?他有三個孩子,留在村裏的就一個,他走了之後特地叮囑留在村子裏的小兒子繼承自己的私塾,繼續給娃娃們上課,不能讓娃娃們沒書讀啊。王老先生的兒子我們通常叫他小王先生,或者就叫先生,聽村里人說他讀過的書比王老先生還要多呢,村里人大多沒有讀過書,自然就對這種讀書人多有敬重,小王先生人很好,知道我們家裏都困難,沒有收很多的錢,只是讓我們家裏出一些家裏有的東西,我就給了一些在山裏打獵的野鹿啊野豬什麼的給他送過去,其他村民送的那些布啊油鹽什麼的他都沒收,就收了我家的。然後平時上課我看他也很用心,娃娃們都樂意聽他上課呢,除了我家這娃子。」李賢瞪了一眼低着頭的李求衣,看到孩子的眼神,李賢想罵也罵不出口了,轉過頭去對着烏夜啼攤攤手說道:「你說說,這樣的小王先生怎麼會是這小子嘴巴裏面說的什麼妖怪什麼的,他還拿着那把木劍去打人家,我怎麼能不生氣,也虧得人家是讀過書的人,肚子裏面有大道理呢,不跟小孩子計較,不然這小子都別想繼續讀書了。」
烏夜啼眉頭微微放鬆,然後平靜地說道:「後來發生什麼事情了?」
李賢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臉色也有些灰暗了,沒有剛才那樣的精神煥發了,他緩緩說道:「後來的事情就有些可怕了,你可別被嚇到。那一天大早上我和我家這小子出門的時候碰到了水生娃和他爹,我們在前面聊天,他們兩個小鬼頭不知道在後面計劃着什麼,到家之後我們都在屋裏忙,水生娃和我家這小子在外面玩,他們一直在鼓搗着一些武器啊什麼的,我家這小子弄了把木頭劍,水生娃弄了把木頭刀,他們倆成天就在外面敲敲打打,我和張老弟都比較隨意,也就沒有去管這些事情。後來外面忽然就沒聲音了,我察覺到不對便放下手裏的活計走出門去看一眼,還沒出門我就已經發現兩個孩子都不見了,這個時候我看到張老弟也走出來了,我們對視了一眼,心裏都咯噔了一下,心想壞了,剛才還在門口玩怎麼突然就不見了,我們倆一合計之後便去村里尋找了,但是哪裏都找不到兩個孩子,我們便發動全村的人一起尋找,我幾乎是忍着眼淚在路上找的,就怕看見我家這小子的屍體什麼的,但是很幸運的是我在後山的一塊石頭旁邊找到了我家的娃,他那個時候已經昏過去了。我把它抱了回去告訴大家我找到我家的娃了,然後我把求衣交到了他娘的手上便又出去尋找水生娃了。但是無論我們怎麼找也沒能找到水生娃,全村人找了一天,一直打着火把找到後半夜都沒有發現孩子的蹤跡,直到我們都快要放棄的時候張老弟他還在找,我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一起找,老天保佑我們終於還是找到了一點痕跡,我們在村口的柱子旁邊找到了一把帶血的木刀和一些衣服的碎片,在看到那把木刀和碎片的時候張老弟立即就跪在地上了,他將頭低了下去,幾乎是要趴在地上了,鼻子都快碰到地上的泥土了,顫顫巍巍地伸過手拿起了那塊最大的布片和其他的那些帶血到的碎步,這些布都被紅色的鮮血浸染了啊,都染紅了啊,張老弟在拿到布匹的那一刻就已經手都變成紅色的了,他伸手去撫摸那塊最大布片上面的那隻他婆娘一針一線繡在上面的小老虎,本來是白色的絲線現在都已經變成了血紅色……」李賢的臉上出現了回憶的神情,嘴中聲音變小了一些,喃喃說道:「那隻小老虎我之前也有看到啊,繡得很好看,就像是一隻真的小老虎一樣,水生娃還經常拿來跟我家娃炫耀,我家娃也喜歡,但是他不好意思跟我們說,其實我都知道的,」李賢伸出手摸了摸李求衣的頭,「張老弟比我更加熟悉水生娃衣服上的痕跡,他的眼力也比我好,遠遠地看到了這些衣服碎片的時候他肯定就知道了是從水生娃身上掉下來的,還有那把木刀,他能不知道嗎?只是他不想知道啊,我本來以為他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就會哭出來,但是他沒有,相反他只是有些發愣,看起來與平時的模樣沒什麼不同,很老實。過了很久之後他才哭了出來,緊緊地抱着那把木刀和那些衣服碎片,往自己的臉上貼,雖然那些衣服碎片捂住了他的臉,但是我還是能看到有着眼淚從他的臉上流下來,和那些衣服碎片上面的血混為一團,然後變成了較淺的血水流了下來……」
李賢的眼睛也紅了,這個言行舉止都很是粗鄙的老獵人此刻回想起這血腥的事情,還是會被其背後的背上觸動到。
「我想過去把張老弟扶起來,可是他好像是長在了地上一樣,我怎麼扶也扶不起來,平時我覺得他的力氣好像比我小很多,但是那天我卻怎麼都扶不起來他,於是我只好蹲了下來,跟他一起在那邊待着,我已經忘記我有沒有哭了,好像是有吧,又好像沒有……」李賢的臉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我們在原地待了很久,就在火把都已經熄滅許久,天也快要亮的時候,張老弟忽然抬起頭來,看着地上的那些血跡,站起身來發瘋似地跑了起來,手上就抱着那把木刀和衣服碎片,我發覺他跑出去的時候也想站起來追上去,但是當我從蹲着的姿勢一站起來的時候腿忽然就軟了,然後我就癱軟在地上,接着兩條大腿都麻了,我知道是因為我蹲着太久了,所以腳已經暫時不能用了,但是我很疑惑張老弟跪得比我還久一會,他是怎麼跑出去的,跑得那麼快,已經消失在我眼前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裏,但是我多年打獵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時間往山裏面跑的話很容易遇到野獸的,我怕他做什麼傻事啊,所以我瘋狂拍着我的大腿和小腿,想讓我的腳快點恢復知覺,過了不知多久我的腳才恢復過來,我往深山中跑了一段距離,別看現在天快要亮了,但是山裏面樹又高又多,天邊的魚肚白都擋在了外面,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我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啊,樹林裏面全是黑的,我的聽覺和嗅覺就特別發達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騙自己,反正我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微弱但是很清晰,然後我聞到了血腥味,我在山上打獵了快要三十年,是人的血還是野獸的血我一聞就知道了,當時我的腦袋轟然一聲,整個人都僵住了,我聞到了,我清楚地聞到了,是人血的味道,我告訴自己趕緊跑,但是裏面一陣陣冷風吹過來,吹得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我自問在台子山這麼冷的地方生活了快要四十年,大冬天下雪的時候我都能打赤膊在雪地裏面躺着,甚至是去小溪裏面游泳,上來之後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那天我被冷風吹中之後我感覺全身的肉都在打寒顫,血液都快要結冰似的,過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