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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地牢
白玉湯不知道展紅綾對於這種程度的小謊話已經說過了無數遍,就好像年幼時每次幹壞事被父親抓住,信誓旦旦下次不會再犯,結果扭頭就好了傷疤忘了疼。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
所以類似於的「這一次逛完,下次就儘量不來了」這種話,也就只是一句乖巧的搪塞之詞。
兩人穿過大牢外部的大門,內部的構造和預想的有些不一樣,&bsp&bsp走進第一扇大門所見到的是一條呈現下行趨勢的長長過道,
過道的四面八方都被高聳牆壁圍攏,像是一個巨型的籠子,就連一抬頭就能看見的天空在這個逼仄的過道里,也只能從牆壁頂端擠壓出那條狹長的縫隙里觀看。
而更讓人覺得有些壓抑的地方在於,過道的牆壁上居然刻着一行又一行用隸書篆刻的紅色字體,密密麻麻顯得猙獰而又驚悚。
展紅綾看白玉湯將目光停留在牆壁上那些暗紅入血的字體上,提醒了一句「這上面刻的是大明律,&bsp&bsp當時搭建這兩堵高牆目的就是為了把大明律刻在上面,也算是開封大牢的一個特色了,我聽爹爹說其他的牢獄,哪怕是京城那邊的天牢都沒有這麼幹的。」
白玉湯看着展紅綾毫不在意的模樣輕微點了點頭,但沒有接話。
兩人就這麼沿着仿佛沒有盡頭的過道一路朝下行進,空間越來越逼仄,環境越來越昏暗,空氣也變得越來越渾濁。
展紅綾推開一扇已經有些上鏽的鐵門進入其中,眼前又變得開闊了一些,一間簡單到簡陋的牢獄大堂,屋頂開了兩個小型天窗,幾道陽光從屋頂照射進來,讓這個陰冷的大堂有些許暖意。
大堂角落擺放着好幾張架子,木架子上橫七豎八的放置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刑具
最中央則放了一張似乎用了很久的巨大八仙桌,桌面已經泛黑,甚至在陽光的照射下,還依稀可見一層淡淡的油光。
幾個穿着黑衣的獄卒正端着大碗圍繞着一盞油燈喝茶,&bsp&bsp聽到門被拉開關上的聲音,立刻警覺的坐直了身子。
三道銳利的目光立刻投射而來,&bsp&bsp白玉湯本能的繃緊身體,展紅綾倒像是見到了老熟人一樣,立刻用力揮手高聲道「柳二哥,黃三哥,陳四哥!」
三個獄卒看到是展紅綾,目光之中的審視繼而警惕立刻換成了柔和與寵溺。
看上去年紀最大的獄卒,身形瘦長,嘴角有一條刀疤。
「二小姐,你怎麼又來了,最近聽說衙門管控的嚴格,大牢這種地方咱不好常來,而且這種又髒又亂的地界怎麼着也不應該是你這樣身份該來的地方。」
展紅綾晃了晃手裏的那些食物,露出了豆蔻少女的甜美笑容。
「這不是昨天大哥回來了,他在外面賺了錢,給了我點零花錢,所以我特地買了點吃的喝的來給你們。」
邊說着跑到八仙桌前,將手裏的布包油包一掀,盒裝的食物,瓶裝酒水嘩啦一下都攤在桌子上。
三個獄卒眼睛立刻泛起了光芒,看着桌子上泛着香味的食物,半分感激,半分埋怨道。
「還是二小姐知道體貼我們這些下人,比咱們上頭那幾個老爺可要通人性的多了。」
展紅綾把食物往前一推笑道「知道你們就好這一口,這次我換了幾家老字號的店,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口味,如果好吃下次過來,我再給你們帶。」
一個矮胖的獄卒迫不及待打開汾酒倒了一碗,一口喝下去,然後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揮動了幾下手腕,語氣多了一分醉意。
「好酒,真他娘爽快,老子最近真是悶的骨頭裏都要長蛆了,
天天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工錢一個月就那麼兩三錢銀子,休息也沒有幾天,」
氣味和畜生窩沒什麼兩樣,最煩的是還得跟一群要死不活的囚犯打交道,憋屈都憋屈死了。」
另外年輕一些的獄卒不喝酒,只是往嘴裏送着軟糯的桂花糕,慢吞吞道「這種憤世嫉俗的話我們私下裏說說就可以了,當着二小姐的面就不要說了,」
展紅綾一臉乖巧的搖頭道「沒有關係,大家都是自己人,我經常來這裏玩,本來就是不合規矩的,沒添什麼麻煩就已經很好了,哪能嫌棄你們發牢騷呀。」
「嘿,還是二小姐善解人意,以後誰要是娶了你,那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咯!」
展紅綾嘿嘿一笑,然後東張西望道「張大哥呢?怎麼沒見他人,這次我給他帶了新的石頭。」
刀疤獄卒咬着燒雞屁股,一手油膩的甩了甩「他今天休息,回家了,二小姐就放這裏吧,到時候我捎給他。」
接着又用手肘捅了捅一旁喝酒的胖獄卒,指着背後的關上的鐵門。
「給二小姐把裏面的大門打開,然後保護好她,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的小命全拿去陪葬可都不夠的!」
胖獄卒晃了晃腦袋又打了個酒嗝,站起身子,摸出一串鑰匙,低着腦袋找了一會,取出一把大一些的鑰匙。
展紅綾和白玉湯走上前去,大門被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惡臭,少男少女都下意識的捂住鼻子皺了皺眉頭。
肉體腐爛的臭氣混合着嘔吐物和發霉物的臭氣,還有更多說不上的臭味,就算白玉湯這樣長期闖蕩江湖的人,對這種難以名狀的劇烈惡臭都無法忍受,險些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展紅綾反而顯得更加習慣,她輕輕在鼻間揮了揮手,驅散濃郁的臭氣後,看向身邊的胖獄卒,又擺出先前那副人畜無害的少女模樣,指了指白玉湯。
「黃三哥,不用太擔心你就先回去喝酒吧,我這次特地帶了一個貼身護衛來保護我,大哥這次回來給我安排的。」
胖獄卒詫異的看了一眼白玉湯,後者微微點頭,按照腦海里對護衛的刻板印象,竭力扮演好護衛該有的模樣,冷靜,沉默,目不斜視。
也許還真是白玉湯扮演展紅綾護衛有模有樣,也可能是胖獄卒認為在如此嚴密的監牢裏,再強的囚犯也不可能從內部逃脫,而展紅綾在開封里從小玩到大,大牢也沒少光顧,他的確不需要太擔心。
於是叮囑了幾句以後,就將內部的大門虛掩上,自顧自回到大堂喝酒去了。
展紅綾得意的對白玉湯搖了搖腦袋,「怎麼樣?服不服氣,本姑娘說到做到,說能讓你進來,就能讓你進來。」
「二小姐不愧是二小姐,佩服佩服。」
白玉湯一邊拱手表示恭維,把悶在胸膛里的一口氣重重吐出,看展紅綾的眼神也有了些變化。
這一次他倒的確不是敷衍這位外表乖巧,內核跳脫的姑娘,而是發自內心的認為,展楚之所以非要安排展紅綾來和自己一起行動,是有他的道理的。
就拿這一次進入大牢來說,如果是展楚自己,或者他安排君子堂的人為自己開綠燈,他確實也能達到目的,但自己暴露行蹤乃至被其他人盯上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而展紅綾和展楚不同,她雖然是展家的二小姐,但畢竟不是直接的江湖中人,也沒有什麼案底,就算是葵花派也未必會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所以這位千金二小姐能比較好的規避掉那些潛在的風險,
而且她自幼進出開封各種地方,除了背後有開封展家這座大山依靠之外,她本人的人緣,以及其處理人情世故上都有着別人所沒有的本能。
所以白玉湯從進入大牢到現在,沒受到任何的懷疑,甚至這些獄卒都沒有多看他幾眼,在開封這一代,展紅綾或許真的有種特殊的魅力,可以讓別人的目光不自覺的追隨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
「那是!本姑娘的厲害,你不服不行。」展紅綾更加得意,尤其是能在盜聖白玉湯這樣鼎鼎大名的人面前表現自己,這更讓她小小的少女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白玉湯覺得這樣的相處模式讓他前所未有的輕鬆,更不願意戳破她那點小心思「你在人前人後的模樣可不太一樣。」
說這話的時候,少男少女正一前一後沿着大牢內部那條幽靜的石磚路往前緩緩行進,兩步不時傳來鐵鏈摩擦地面的聲音,痛苦呻吟的聲音,還有奇怪的低吼聲。
這種環境其實倒不像以前電視劇里的古代牢獄,反而是完全符合白玉湯對於現代精神病醫院的構想。
展紅綾一點也不怕黑,一邊走一邊轉過身「什麼叫人前人後模樣不一樣,你這是說我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咯。」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說你給別人看到的性格,和你自己真實的性格有所不同。」
黑暗之中展紅綾輕笑一聲「哪有那麼多所謂的真實性格哦,我只是對待不同的人會展現出不同的性格,爹爹以前教導我對待不同的人和事要用不同的態度去處理,
比如那些年紀大一些的長輩們,喜歡乖巧有禮貌的人,我只需要多展現出自己禮貌的一面就行。對於你和大哥,我們都是差不多大的人,當然就不需要刻意側重什麼性格了,自然一些就好。但那些都是我呀,不存在什麼真實虛假的說法。」
白玉湯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只好攤開手尷尬的笑了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啊不對,度小姐之腹了。」
展紅綾嘻嘻一笑,倒也確實沒有什麼生氣之色。
在漆黑的牢房裏只有一盞油燈足以照明,兩個人走了一路,也拿着油燈把所有的囚犯都照了一路,可惜這些被關押的犯人里沒一個是白翠萍
在展家二小姐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偏亭,偏亭的門是關着的,而且門上連把鎖都沒有,根本不知道怎麼打開。
展紅綾打着那盞昏暗的油燈在旁邊的架子上摸了幾下,找到一隻破舊的水碗,輕輕一擰,水碗轉動,這間偏廳就被打開了。
偏廳里的確還有一間牢房,白玉湯和展紅綾走上前去,這個牢房的構造和其他牢房沒有太多茶杯,唯一的區別就是裏面的犯人手腳被拴着鐵鏈,身上還帶着一副枷鎖。
那個囚犯依靠着牆壁坐在地上,身穿囚衣,頭髮亂糟糟的擋住了其面孔,但從她的動作和姿勢可以很明顯的判斷出,這是一個女性。
與那些幾近崩潰的犯人不同,這個女人很鎮定的坐在堆滿茅草的地面上,好像這裏並不是什麼囚牢,而是一個豪華的客棧一般。
白玉湯卻不知為何,沒來由的覺得嗓子發乾,聲音像是被什麼操控了一樣,情不自禁的喊了一聲「娘……」
這個聲音不大,甚至很低,但坐在茅草堆上的女人卻像是渾身觸電一般,立刻從地上站起,一下衝到了牢門前,撥開額頭前凌亂的頭髮,不出意外此人果然是白翠萍。
展紅綾站在白玉湯旁邊,她有些蒙圈,自己經常進出開封大牢,對這裏不說了如指掌,起碼也是熟門熟路,
這個偏廳關押的犯人很多時候都是喪心病狂的變態殺人狂,或者是那種大逆不道的忤逆分子,剛剛自己之所以打開偏廳,也是因為之前普通牢房裏沒找到目標的緣故。
她本以為白玉湯要來大佬調查犯人,
是為了調查什麼重要的案子,或者是探索某些危險的陰謀,可沒想到現在變成了大型尋親的場面,讓她一時半會不知道作何表情,好在地牢昏暗,她也不需要擺出什麼合適的表情。
白翠萍抓着牢獄的欄杆,先是打量了一下白玉湯,然後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臉,確定面前的這個人並非偽裝出來的,而是真真正正自己的兒子時。
她顫抖着身體,嘴巴不停蠕動,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出來,可是那些話到了嘴邊,反而只是發出了一聲輕薄的嘆息「兒啊,你不應該來這種地方找我的……」
白玉湯垂着腦袋沉默了好一會,好像是在刻意把那些情緒收斂回去。良久他開口道「娘,你應該了解我,我雖然膽小,但也沒有那麼怕事,如今事到臨頭,我必須得更加謹慎的看清真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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