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八卦之心人人有,只有強弱不同。
阿虎居然是曹苗從弟,是曹彰與胡姬所生,而那個胡姬的身份同樣神秘,與曾入武昌宮行刺的刺客同門,這個秘密成功的勾起了孫夫人的好奇心。
當然,討要阿虎的想法也落了空。
曹魏宗室,又不是曹苗這種特立獨行的怪人,怎麼可能為吳國賣命。
說了一陣八卦,曹苗最後還是為孫夫人出了個主意。
個人能力固然重要,卻也不是唯一的因素。只要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再加上性能精良的武器,別說是力大如牛,就算你真是牛,一樣能幹死。
過於倚重個人的能力,不是一個理性的做法。曹纂的成功只是一種方式,並不是唯一的方式。難道找不到曹纂這樣的勇士,這種戰法就沒有意義了?
顯然不是。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曹纂的優勢明顯,缺點也同樣明顯。
曹纂身大力不虧,但他殺氣外露,太顯眼,在山林里作戰還可以,鬧市巷戰就不行。還沒靠近對手呢,就被發現了,強弓勁弩一起上,射不死你才怪。
你總不能在大街上走路也穿着重鎧吧。
孫夫人越聽越覺得有道理。她扭過身,打量着曹苗,幾次欲言又止。
「怎麼,覺得我說得不對?」
孫夫人轉了轉眼珠。「你說的的確有道理,可是正因為你太有道理了,總讓人覺得你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就等着我問。」
曹苗欲哭無淚。「天地良心,我這可全是最近才悟出來的道理,千金不傳之秘。白送給你,你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麼揣測我,真讓人傷心。」
「且——」孫夫人皺着鼻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
夏侯徽放下手裏的書,忽然打了兩個噴嚏。
她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又端起案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熱茶,去去寒氣。
遼東的天氣真冷,冷得讓她不敢出門,只能窩在屋裏烤火,連窗戶都不怎麼敢開。
「吱呀——」侍女推門走了進來,一陣寒氣湧入,讓夏侯徽渾身一緊,又打了個寒戰。侍女見了,連忙關上門,快步走到夏侯徽面前。「大娘,麻煩來了。」
「什麼事?」夏侯徽淡淡地看了侍女一眼。
「我剛才聽人說,太尉派人來了,要見曹鄉公。人有營外,不知道哪個多嘴,說大娘在這裏。」
夏侯徽一愣。「太尉派人來這兒,找曹鄉公?」
「是的,婢子也覺得不可思議。太尉要找曹鄉公幹什麼,難道還想聯姻?」
夏侯徽轉了轉眼珠,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以她對司馬懿父子的了解,她相信這這並非不可能。在勝負未分之前,司馬氏為了生存,向來是多方下注的。
「使者在哪兒?」
「不清楚,應該還在附近吧。」侍女有些緊張。「大娘想見他?」
「躲就躲得掉嗎?」夏侯徽輕聲說道。她雖然與孫魯班的部下很少見面,但不少人都知道孫魯班身邊有她這麼一個人,未必知道名字,卻知道姓。
別人也就罷了,司馬懿派來的使者一定會起疑心,會多方收集消息,不難猜出真相。
夏侯徽讓侍女去查訪一下,看看使者都和什麼人接觸過,如果他在有意打聽她,那就是起了疑心,不要猶豫,主動邀他來見。與此同時,她本人去見孫魯班。
孫魯班這兩天很開心,幾乎天天帶着人出去行獵,前呼後擁,好不自在。
除了公孫淵送的好馬,她還得到了兩頭鷹。有了鷹做嚮導,發現獵物更容易,每天都有收穫,從不空手,既過了手癮,又解了饞。
看到夏侯徽,她多少有些意外。夏侯徽雖出自將門,卻不喜歡出獵,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屋裏看書。
夏侯徽說明來意,孫魯班還不知道使者的事,也覺得莫名其妙。
司馬懿派人來我這兒找曹苗?他腦子有問題吧。
「你放心吧,我這就親自砍了那個使者。」孫魯班撥轉馬頭,獵也不打了,改為獵人。
夏侯徽也沒多說,看着孫魯班帶着一群女衛飛馳而去,自己回了營地。
大約傍晚時分,侍女先回來了。使者在附近東打聽、西打聽,最後都問到了姓夏侯的女人身上,顯然是起了疑心。後來孫魯班帶着人趕來了,抓了人,動靜鬧得很大,還見了血。
夏侯徽什麼也沒說,只是讓侍女準備出門的衣服。
侍女剛剛準備好,孫魯班回營了,派人來請。夏侯徽出了帳,來到孫魯班的中軍。
孫魯班神情尷尬。使者抓到了,但是跑了兩個騎士。那使者太狡猾了,一早就將手下散開,她的部署不夠周密,被跑掉了兩個,沒能一網打盡。
夏侯徽沒說什麼,反倒安慰了孫魯班兩句。
「太尉為人精細,他的手下也是如此,公主不必自責。」
孫魯班氣得直咬牙,魯弘也有些尷尬。抓人的計劃是她安排的,出了紕漏,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夏侯徽說道:「使者在哪兒?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見見他。」
孫魯班很丟臉,讓魯弘帶夏侯徽去見。
在一個又小又冷的帳篷里,夏侯徽看到了滿臉是血的使者。
「認得我嗎?」夏侯徽舉着燈,打量着使者。使者很年輕,看起來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使者打了個寒戰,遲疑了片刻,點點頭。「下吏南陽鄧艾,曾在太尉府見過夫人。」
使者說話有點結巴,夏侯徽心中微動,略一思索,又道:「是洛陽典農部的鄧艾?」
鄧艾微怔。「夫人……聽說過我?」
「家兄夏侯太初提起過你。」夏侯徽一本正經地說道。「說你是個人才,將來可大用。他沒有看錯你,能在孫公主的圍獵之下送出消息,你有用兵之能,將來必是名將。」
鄧艾激動起來。夏侯玄是洛陽典農,正是他的直屬上司。他既然向夏侯徽提起過他,也有可能向司馬懿、司馬師提起他,他能得到司馬懿賞識,留在洛陽做尚書郎,現在又被任命為使者,都離不開夏侯玄的推薦,只是他一直不知道罷了。
這也不奇怪,真正的名士都是這樣的,施恩不圖報,薦人不留名。
「不意得都尉大恩如此,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