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徽出了一會兒神,輕輕的吁了一口氣,露出一絲釋然。
曹苗敏銳的感覺到了夏侯徽的變化,卻什麼也沒說。
看破不說破,這是做人的基本準則。
「德思怎麼辦?」
「什麼?」
「你配合吳人,俘虜了蜀漢使者,能讓吳人放德思一條生路嗎?」
曹苗眨眨眼睛,一臉茫然。過了一會兒,他又搖搖頭,自嘲的笑了兩聲。「你抬舉我了,我哪有這麼大的能力。其實吧……」他咂了咂嘴,遲疑了片刻。「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只是不希望你和孫夫人見面。」
「我?孫夫人?」
「她聽說你費心費力的撮合我和司馬果,很不舒服,要殺你。」
夏侯徽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半晌沒說出話來。曹苗的這個答案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原本以為曹苗主動來見他們,是想借曹纂之手,幫吳人殺姜維,卻沒想到這背後和她有關係。
不過稍一琢磨,她也能理解孫夫人的思路。
孫夫人被政治婚姻毀了一生,自然對她的所作所為深惡痛極。再加上孫魯班青睞曹苗,自然不願意讓司馬果與曹苗有什麼關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她不能明面上用什麼手段,借蜀漢人之手,讓魏蜀互斗,卻沒什麼問題。
司馬師是不是預料到了這一點,所以主動前去見孫魯班,藉機脫身?
「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客氣。」曹苗難得地笑了笑。「記得還就行。」
夏侯徽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別處。
過了一會兒,曹纂興沖沖的回來了,渾身是血,只不過沒有一滴是他自己的。這一戰打得太過癮了,簡直是信手拈來,所擊輒破,幾乎憑一已之力幹掉了姜維所部。
「允良,這姜維不行啊,不過癮。」曹纂一屁股坐在地上,抓過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水,用手一抹嘴。「虎步兵也沒你說的那麼厲害? 在山路上還行? 進了竹林就廢了。蜀漢最精銳的步卒就這水平?」
曹苗靜靜地看着曹纂裝逼,一言不發。
夏侯徽卻看不下去了。「驕兵必敗。你也不看看? 整個大魏有幾個你這樣的運氣。天生神力就罷了? 一身仙人傳授的高明武藝,臨戰還有人指點? 什麼都替你想好了,大司馬待你也不過如此吧。」
曹纂嘿嘿笑了兩聲? 尷尬地撓着頭。
夏侯徽提到他的父親曹休? 既是借勢壓人,也是提醒他謙虛謹慎。曹休之所以大敗,就是太自信了。
曹苗咳嗽一聲,開了口。「蜀漢的甲冑都收拾好了?」
提到戰利品? 曹纂又興奮起來? 眉飛色舞。「都收拾好了,一百多套,的確不錯。刀利,甲堅,就是有點小? 不太合身。」
曹苗也沒辦法。路上看到姜維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了這一點。蜀漢虎步兵的平均身高要比曹纂統領的部下矮大半個頭? 身材精瘦,他們的甲冑對中原人來說並不合身。
唯一合身的大概就是姜維的甲冑? 他和曹纂的身材很接近。
「這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儘量安排到位,接下來有硬仗要打。」
「仙霞亭?不會吧? 姜維的部下基本都在這裏? 漏網的也就一二十人? 就算全部在仙霞亭也沒什麼用。」
「鄱陽太守周魴。」
曹纂頓時變了臉色。「誰?你再說一遍。」
曹苗沒吭聲。曹纂對此一無所知,可見事先準備並不充分。別說作為方面大將不合格,即使是作為特種部隊的指揮官,也是有所欠缺的。
曹纂想了一會,起身走了,腳步沉穩了許多。
僅憑手裏這不到百人的實力和周魴作戰,容不得一絲疏忽。
——
半個時辰後,曹苗等人回到了官道上。
按照曹苗的建議,曹纂丟下了所有的俘虜,包括姜維。
姜維的雙腿被曹苗踢斷,除非遇到華佗那樣的神醫,還有康復的可能,否則這輩子只能坐輪椅了。
諸葛亮的四輪小車後繼有人。
帶着這樣的人行軍肯定是不合適的,還是留給孫魯班照顧比較好。臨走之前,曹苗對姜維說,井底之蛙,不知海之大。去看看海吧,長長見識,開開眼界。要不然你就是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不是我的對手。
姜維面色慘白,沉默不應。
曹纂受到啟發,命人打斷了所有俘虜的右腿,免得他們重新上陣,同時給孫魯班找點麻煩,延緩她的追擊速度。
扔下俘虜後,曹苗等人騎上繳獲來的戰馬,急速前進,追趕先行一步的部下。
當晚,曹纂命人穿上虎步兵的甲冑,詐開了仙霞亭的大門。休息一夜後,第二天凌晨,再次踏入征程,同時將仙霞亭洗劫一空,帶走了所有的補給。
沿途亭驛沒有駐軍,僅憑几個亭吏根本擋不住曹纂一行。等曹纂翻過仙霞嶺,進入定陽縣時,他已經搶到了足夠吃一個月的糧食,還有一些牛馬和車輛。
有了牛馬和車輛,就不需要人背輜重,將士們的負擔大大減輕。
在定陽縣劫掠了一個聚落,造成一路北上的假象後,曹纂轉而向西北,進入大山。
——
孫魯班率部趕到時,姜維已經在山路上躺了兩天一夜,粒米未進,奄奄一息。
看到姜維這副慘樣,孫魯班既驚訝又頭疼。
她不能帶着姜維行軍,只能派人將他們送到九牧亭,安排醫匠治療。能不能治好,不在她的關心之列,純屬義務而已。姜維自告奮勇,請求出戰,卻遭到曹纂伏擊,一敗塗地,和吳國無關。
儘管如此,她還是因此耽擱了半天時間。
到達仙霞亭時,前方不斷傳來消息,曹纂一路劫掠前進,沿途的亭驛被洗劫一空,補給成了難題。孫魯班不得不又花兩天時間從附近縣鄉調集物資,為此又浪費了兩天時間。
魯弘及時提醒孫魯班。姜維意外戰敗,造成了連鎖效應,形勢有失控的可能,有必要請孫夫人率部增援。否則事態擴大,可能會引起非議。
不管是會稽太守淳于式,還是鄱陽太守周魴,對孫夫人、孫魯班主掌解煩營都持反對意見。如今出了紕漏,他們一定會說是孫夫人、孫魯班對曹苗控制不當,釀成大禍。
孫魯班越想越惱火,命人叫來司馬師,以行間為由,將司馬師罵得狗血淋頭。勒令他傳書曹纂,命令曹纂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所有人都要死,包括司馬師本人。
為了表示自己不是開玩笑,孫魯班斬殺了司馬師的幾個隨從,其他人都關了起來,只帶着司馬師一個人追擊。並下令負責看管司馬師的解煩兵,一旦發現司馬師有逃跑的企圖,格殺勿論。
遇到不講理的孫魯班,司馬師有理說不清,欲哭無淚。
他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