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洛陽只是嘴上說說,不可能付諸行動。
且不說任務還未最終完成,回去也無法交差。就曹苗的本心而言,離開洛陽的時候,他就做了決定,沒有一定的把握,他是不會再回洛陽的。
被人捏在手心裏的感覺很不好。真想殺他,不管是曹叡還是那些大族,都易如反掌。之前能夠亂拳打死老師傅,是因為那些人沒把他當回事,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認真起來,雙方的實力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他幾乎沒有還手餘地。
木蘭澤,他就曾面對數百遊俠兒的追殺。如果不是將吳軍引入戰局,驅虎殺狼,後果可想而知。
相比之下,目前還是留在吳國最安全。
曹苗沒有回解煩營,他的行李已經搬到了西施舫。在朱英的指揮下,西施舫完成了大換血,與全大娘關係密切的人都被趕走了,剩下的都是普通奴婢、侍者。為了補充人手不足,朱英從昭君舫借來不少人。
解煩營也藉機安排了不少人,美名其曰保護。
儘管如此,曹苗還是很滿意。除了飲食的改善,聯絡也方便很多。不管解煩營安插了多少暗探,也不如小院外站上一曲人來得嚴密。
況且從昭君舫借調過來的人中,就有不少任大娘特地安排的耳目,傳遞消息容易多了。
入住不過兩天,曹苗就再次見到了韓東。
韓東化了妝,看起來像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卻色心不減,一進門就色眯眯地盯着侍女們瞧,尤其是對解煩營女衛扮成的侍女特別感興趣,看了又看,一雙眼睛就像能脫人衣服似的,那些女衛都離他遠遠的,免得被他用眼睛污辱。
隔着一扇屏風,曹苗與韓東見了面,完成了信息傳遞。
劉辰安然脫險。憑着之前的精心準備,再加上一點點運氣,他在湍急的江水中脫身,很快找到了曹纂,並以遊俠兒的身份加入其中,正協助曹纂監視那些本地招募的山賊和遊俠。
那天接應俘虜脫身的人的確是曹纂。他一直潛伏在附近,等待機會,看到黃牛崗上有火光,他派人潛到崗上,與那些俘虜取得了聯繫,隨即出手劫人。
在山裏呆了一個多月,他對襲擾戰越來越得心應手。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個人能力可以在這種規模的戰鬥中得到最大的發揮。哪怕是遇到有兵力佔優的對手,他也能憑着自己的一身武藝殺出重圍,甚至反殺對手。
這種感覺太好了,很上頭。
眼下,他正在琢磨一件大事:襲擊陸遜。
陸遜移屯武昌的詔書取消後,曹纂在途中伏擊陸遜的計劃就落了空。曹纂再大膽,也不敢深入陸遜的防區,面對以萬計的精銳吳軍和陸氏部曲,他希望曹苗能夠提供陸遜來武昌朝請的機會,讓他有機會報仇。
身為重臣,陸遜總要來武昌述職的。
曹苗答應了,約好聯絡方式後,隨即提醒韓東,你已經暴露了,以後不宜再見面,換一個生面孔來。
韓東早有準備,從縫隙里遞過來半面腰牌,又約定了接頭暗號,然後出了雅間,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
朱英的經營能力不如全大娘,過了幾日,在曹苗的建議下,孫魯班請來任大娘主持具體事務,朱英專心負責安保,抓緊時間練武。等她心情恢復,還是要回解煩營任職的。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任大娘接手西施舫後,推出了一系列的活動,吸引了大量的達官貴人、紈絝少年,西施舫人滿為患,不得不進行限流,二樓的雅間更是一票難求。
為了能夠隨時到西施舫就餐,不少人走起了孫魯班的門路,其中就包括孫慮。
一向很少和孫魯班有來往的孫慮主動上門,姊姊長,姊姊短,求了半天,終於得到孫魯班首肯,在二樓雅間給他留了一個房間,隨時可以來。孫慮沒有浪費這個機會,當天晚上就趕到西施舫。
於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孫慮登上飛廬,與曹苗見了面。
從孫慮口中,曹苗了解到了不少吳國動向。
首先一點,孫權擱置了稱帝的計劃,並對吳郡世家表現出了更強硬的態度。首當其衝的就是全琮。孫權派使者去牛渚大營,嚴厲問責全琮對部曲控制不嚴的疏忽。
不管是俘虜叛逃,還是全大娘自作主張,襲擊孫權的船隊,全琮都有不可推卸的連帶責任。至於這後面的態度問題,更是可大可小。全琮顯然深諳此道,上書請罪,大表忠心,並懇請裁兵貶爵,閉門自省。
至於他心裏怎麼想,並不重要,服軟了就行。
孫權下令調全琮回武昌,奪兵近半,連貶三級,改任校尉,協助孫慮進剿陽新、下雉一帶的山越,牛渚的防務則由朱據接管。
孫慮來見曹苗,名義上是請教山林作戰,實際上是向孫夫人、孫魯班示好。這次征討山越,解煩營也要出一部分兵力,情報、偵察這一塊將由孫夫人直接負責。
曹苗從孫慮的興奮中聞到了異樣,孫權有意栽培孫慮,作為孫登的替補。
從性格來看,孫慮的確比信奉儒學的孫登更有朝氣,更有可塑性。從身份來看,身為建昌侯的他也更方便統兵出戰,積累軍事經驗和功勞。
在儒家觀念中,太子掌兵既不合理也不合規。孫權很好的利用了這一條,順理成章地將孫慮推了上去。
曹苗直呼內行!這一招借力打力,盡顯宗師風範。
曹苗與孫慮一見如故,談得很投機。孫慮順勢提出一個要求,他的妻兄潘翥想和曹苗結交,希望曹苗能給個機會。
曹苗問了一下情況,得知潘翥是奮威將軍潘濬的兒子,這次將隨孫慮一起征討山越,欣然同意。
次日,孫慮就帶着潘翥來了,與曹苗把酒言歡。
開了這個頭,曹苗的交際圈迅速擴展,不少權貴子弟紛至沓來,渴求一見。西施舫每天高朋滿座,僅是席間閒聊時透露出的消息,就夠曹苗寫出無數報告,源源不斷的送往洛陽。
五月中,一個空氣清新的早晨,一個客人不請自來,出現在剛剛完成晨練的曹苗面前。
「鄉公,別來無恙?」羊衜拱拱手,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