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剛林大郎的酒意被風吹去了十分,那麼現在,聽見張氏的話後,他起碼有十二分的清醒。
過於清醒的後果就是,原本想要逃避,或者說是緩一緩的煩惱,現在必須得面對。
林大郎痛苦的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陽穴,抬眼瞄了一下身前這虎視眈眈的六雙眼睛,腦袋更疼了。
「那要不......一起走?」
半晌,林大郎忐忑的提議道。
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辦不到,本就埋得低的腦袋現在恨不得埋到胸口去。
王若丸見他這樣為難,很是心疼,抿了抿唇,低聲道:「家裏有奶奶、爹娘、妹妹他們在,你出去也不用擔心我,我一個人也可以。」
「說的什麼胡話!」王若丸話音剛落,劉氏就騰的站了起來,伸手指着林大郎,喝道:
「我可告訴你了,生你們兄妹四個的時候,你爹一次都沒落下,要是沒你爹在,生你大妹時我人都差點沒了,那時我就想着,完了完了,的虧你爹在身邊,不然我怕是連你爹最後一面也沒見着......」
林大郎急了,「娘!您別說得這樣嚇人!若丸好好的呢,不會有事的。」
說着,急忙轉頭看向身旁的老爹,尋求幫助。
可惜,這次老父親不站他這邊,一臉嚴肅的說:「你娘可沒嚇唬你,說來也怪,生你和二丫狗蛋時,就像是老母雞下蛋似的,一下就下來了,都沒依依這麼驚險。」
劉氏沒好氣的剜了林有才一眼,「你才老母雞呢!」
「嘿嘿,我這不就是打個比方嘛。」林有才討好的笑了笑,這才繼續對林大郎說:
「那次我可真是嚇壞了,要不是你奶奶連夜跑到縣城找了一個靠譜的大夫來,你娘和你大妹差點就交代了。」
想起當時的情況,林有才現在還有點心慌,「你們不知道,那晚那風嘩啦啦的吹,村裏的狗啊牛啊啥的嗷嗷叫,等你大妹生出來那會兒子,天一下子就亮了,狗不叫了牛不喊了,連風也不吹了,門後那桂花樹全開了,滿村都香噴噴的。」
「這麼神奇?」王若丸微張着嘴,滿臉新奇,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神奇的事呢,就像是話本子裏的一樣。
劉氏重重點頭,「可不就是神奇。」
說着,自豪的瞟了林美依一眼,暗道:這下子算是知道為啥動靜這麼大了,這丫頭遺傳了她祖母的本事,不簡單呢。
「若丸啊,搞不好你肚子裏這個也這麼大動靜,所以咱們萬萬要小心,不能大意了。」劉氏不放心的叮囑道。
畢竟是長子長孫,又是頭一着,體驗過生孩子走鬼門關的劉氏對王若丸肚子裏這個特別重視。
反正現在她別的不管,兒媳生娃時大郎必須得在!
「娘,我也想留下啊,可這是聖旨,我要是抗旨不遵,咱們一家可都要掉腦袋的。」
林大郎為難道:「我儘快趕回來,把大宛郡主送到京城我立馬就回來,應該趕得及。」
「你確定?」劉氏不太相信的反問。
林大郎鄭重保證:「我肯定到了京城立馬就趕回來!」
劉氏放心了點,但心裏還是沒底。
林大郎抬眼看向王若丸,愧疚道:「你信我,我定會趕回來的。」
王若丸抿着唇輕輕點了點頭,沒說話,想起要和丈夫分別兩個月,還是最艱難的兩個月,她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心裏還是難掩失落。
可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令人感到無奈。
張氏嘆了一口氣,拉起王若丸的手輕輕拍了拍,鄭重承諾:「好孩子,你安心養胎,奶奶還在呢,定不會讓你出事的,這一來一回,奶奶算過了,頂多一個半月,大郎定能趕得回來。」
說到這,頓了一下,刀子眼朝林大郎身上剜來,「他若不趕緊趕回來,就再也別回來了!」
「奶奶!」林大郎苦笑,「到底誰才是你親孫子啊?」
張氏被他逗笑,哼了一聲,摸着王若丸的肚子,得意道:「自然是這肚子裏的小乖孫,你這樣的,我瞧了都嫌煩。」
林大郎頓覺哭笑不得,不過家裏這邊安頓好了,他也就放心了。
「都回吧,夜深了,該歇着了。」張氏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回去休息去。
眾人皆鬆了一口氣,各自散去。
二丫發覺大姐沒動,站在門口喊道:「大姐,今夜我跟你睡行嗎?」
林美依點點頭,「你先回房,我和奶奶再說兩句,
稍後就來。」
「哎!」二丫興奮應着,蹦蹦跳跳先回去了。
待人都走了,林美依起身將房門關上,隨手設下隔絕結界,這才來到張氏面前坐下,試探着開口:
「奶奶,大哥同您說過國師大人的事了嗎?」
張氏像是知道她要來問,點點頭,輕聲道:「說過了。」
林美依立馬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好聽清楚奶奶接下來要說什麼。
看奶奶這神情,還真像是有點情況的樣子。
張氏卻沒急着為林美依解答疑問,只問她:「你們見過了?」
「嗯。」
「那你知道了這世上所謂的異術師的真實身份?」
「嗯。」
「呵呵呵~」張氏無奈的笑了起來,她仰頭看着屋裏這道常人瞧不見的結界,一時間感慨萬千,卻不知從何說起。
林美依耐心的等待着,過了一會兒,張氏這才幽幽道:
「其實,當初家族遭難,你爺爺和我,帶着你爹與僕從為躲避仇殺,便從靈界逃到這裏來,之後仇家追上門來,我們便走散了。」
「那之後,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殺,我帶着你爹,像個凡人一樣藏在凡人堆里生活,一晃眼,這都過去幾十年了,我原以為你爺爺已經死了,但現在......興許你爺爺還活着。」
這可是個重磅炸彈,林美依雖然心裏早有猜測,但親口聽到奶奶說出真相,還是有些震驚。
深呼吸緩了片刻,林美依追問道:「那李淳風?」
張氏抿嘴輕輕一笑,眼裏閃爍着希望的光彩,「如果不是同名的話,他應當是你爺爺師兄的徒弟,你的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