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們要在意這些問題。」
王遠輕笑,顯得風度翩翩,讓周圍的孩童都露出了崇拜的神色。
扶蘇眨了眨眼,揉着自己的黑眼圈:
「王縣令,你眼還在浮腫,現在還是不要裝比較好.......」
王遠神色僵硬:
「閉嘴!就你在這裏話多!」
【平時不靠譜,就拆台的有你的份!】
【這麼能抬槓,你怎麼不去把東京奧運會閉幕式從陰間抬到陽間?】
「我錯了~」
扶蘇果斷認慫,不敢反駁。
剛才的遭遇還歷歷在目,他可不敢再碰王縣令的霉頭了。
見狀,王遠也懶得追究,回歸話題看向黑袍人:
「為什麼你會在意這個?」
「只是好奇而已……」
黑袍人搖頭。
「原來如此。」
王遠輕笑,不置可否,主動走到水池邊緣。
「樹挪死,人挪活,一個國家的階級如果無法流動,那它就會失去希望。」
「它會叫做國家,是因為它反應的就是大秦核心最根本的矛盾!」
「水在流動,但卻越來越無力~」
「大秦最核心的矛盾,難道不是因為秦法嚴苛嗎?」
扶蘇忍不住詢問:
「這和階級能不能流動有什麼關係?」
「貴族就是貴族,平民就是平民,如果彼此流通,豈不是破壞禮法?」
「天才!」
【不愧熬了那麼多年還是一個皇長子,心中果然全是ac數。沒有一點b數!】
聞言,王遠真心讚揚。
「多謝王縣令!」扶蘇認真道謝。
「其實我還有很多學習的地方。」
「嗯!」
「學而思者,孺子可教。」
王遠更加高興。
【確實,你現在的學時離二世而亡的胡亥還差很多,繼續努力!】
【大秦的滅亡就靠你了!】
黑袍人:「……」
果然還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那扶蘇公子,你又知不知道,為什麼大秦能夠統一六國?」
坐在水池邊,王遠笑對,打算繼續挑逗。
反正也是閒着無聊,還不如捉弄扶蘇找找樂趣。
周圍的小孩子紛紛圍了上來,其實他們根本就聽不懂,只是不想讀書而已。
教書的先生也沒有阻止,就在旁邊忍笑觀看。
「是因為父皇的英明?」
扶蘇不敢確認。
「錯了,是因為軍功進爵!」
搖頭否認,王遠手指輕輕點了點水池。
「是它讓階級的水池活了起來!」
【當階級徹底固化,人民活着失去希望,那麼暴動就升起。】
【秦朝真正的災難從來都不是秦法,或者說,相比階級的固化,秦法的嚴苛只能算是一個球!】
【失去了目標的軍功進爵,就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但也生於斯,毀於斯。」
王遠越說越是感慨,不由將心中的想法暴露了一部分。
或者是因為這裏並沒有外人,或者說是,這裏沒有政哥。
哪怕政哥再怎麼離譜,也不能釣自己的魚。
這一次,他可以好好和扶蘇說一些事情。
【扶蘇太傻,小孩還太小,至於那個黑袍憨憨。】
【不過是一個話都不怎麼會說的悶葫蘆而已,不過也能理解,畢竟人丑的人都喜歡自閉!】
【那裏像我,帥氣又開朗!】
當初就不應該留手的!
木面具下,某人的臉立刻冒出了數條黑線!
這個陰陽人,簡直不要太過離譜!
不過仔細一想,陰陽人的話語的確是非常有道理。
生於斯而毀於斯,是在指代自己的大秦,總將會因為軍功進爵而滅亡嗎?
陷入沉思,這些問題他的確曾經多次糾結,沒有了目標的大秦,該如何去維持軍功進爵?
那個時候,他做的決定是把目標放在匈奴和南越之上。
現在看來,很可能只是暫時的。
算了,不想了!
上吧!扶蘇工具人!
放棄思考,黑袍人看向了扶蘇,飽含鼓勵。
養兒千日,用兒一時,就決定是你了!
作為一個資深的釣魚大佬,用兒子當魚餌什麼的,簡直不要太正常了!
扶蘇:「???」
是他的錯覺嗎?
為何感覺這道目光如此的……
曖昧?
而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死亡線瘋狂蹦躂的某人,在一陣自戀之後,又讓人拿來了毛筆和紙張。
當着眾人面,在畫卷上悠悠書寫。
沒多久,幾個蒼茫大字便隨之出現。
君子如舟,百姓如水。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扶蘇,你從這兩句話中看到什麼?」
瀟灑停筆,留墨,放在硯台之上。
王遠雙手後背,讓人拿着紙張,顯得超凡脫俗。
「扶蘇,在這裏面你第一眼看到了什麼?」
扶蘇:「......」
「真要我說嗎?」
「廢話,快放!」
「字好醜~」
「給我滾!」
王遠拿出法棍,直接一棍子狠狠砸了上去!
「明明就是你要我說的啊!」
「我是要你說這個嗎?」
「你應該說,這句話好有道理,到底會不會配合?」
【真是的剛剛誇獎完畢,你能不能懂一點事?】
「哎呀?」
扶蘇痛呼,委屈無比:
「好有道理,那它是什麼意思?」
真的好委屈,但又什麼都不敢說!
「沒什麼,就是多喝熱水的意思!」
王遠翻着白眼,本來還想要給這個傻子好好指點,現在看來是白費心機了。
【政哥不在這裏,本來想要好好裝一次,看來是白費心機了。】
【算了,說給蘇大傻知道也毫無用處。】
【軍攻進爵讓所有秦地百姓都有晉升的希望,但這個希望隨着六國的滅亡,早就已經慢慢失去。】
【雖然秦軍一直戍邊,準備出軍匈奴和南越,但誰知道還要等待多久?】
【開辦學校,普及教育,利用新竹紙編寫印刷書籍,開啟一條新的,更加安全的晉升通道!】
【以學識高低作為新的比試,取代家族的壟斷,和軍功一起並行!】
【為庶族參政提供了條件,擴大了統治階級的基礎!】
【再度打通上下階級,讓整個大秦都徹底活絡起來!】
【這就是科舉制!】
【我建立這個水池,當初為了就是想要讓天下推行科舉制!】
【可惜,造化弄人!】
念及,王遠內心獨自嘆息,他其實真的有很多想法,可惜這個系統要他束手旁觀!
沒什麼可惜的,朕都已經要聽到了!
黑袍人很是興奮,差點就想要當場誇讚,對王遠重重有賞!
天呀!
開辦學校,普及教育,推行科舉,徹底打通上下階級的壁壘!
我的好兒子,你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心中興奮,很想要做點什麼!
於是……
黑袍人忍不住出聲,然後一拳打在了扶蘇的頭頂!
「好!」
撲通!
「啊?」
正在愣神的扶蘇腦袋一沉,腦袋腫起來一個大包!
不是!
為什麼要打他,難不成是為對暗號?
不會吧,就這也能對暗號?
扶蘇淚目了,想要問一個理由,但不敢。
雖然經常想過,王縣令和父皇的默契會不會越來越恐怖。
但他還是沒有想到,繼言不着調,眼神暗示,昏迷神交之後。
居然又進化出了這種新的方式!
從不需要明說,但不用說話,再到只需要眼神交流,神念交流。
現在既然連真實身份都不需要知道了,一切按照本能就對上暗號!?
離譜!
扶蘇表示,自己徹底心累,這個世界能不能趕緊毀滅?
受不了!
扶蘇在這裏崩潰,感覺自己越來越無法理解這個世界。
而黑袍人那一邊,還在震撼之中。
剛才打扶蘇,也不過是本能反應而已!
科舉制!
可以用科舉取代軍功進爵!
既然武已經沒有了敵人,那就讓文鬥成為了新的橋樑!
推廣教育,讓科舉製取代軍功進爵,讓大秦的水,再度活絡起來!
妙!
太妙了!
心中默默記住,強壓着激動,看着王遠。
這個傢伙,到底還有多少好東西?
目光熾熱,同樣複雜無比。
王遠還在水池邊上,放棄裝之後,就拿出糖果,分派給周圍的孩子,沒有注意扶蘇挨打。
「好了,你們繼續上課!」
糖果分派完畢,就含笑轉身離開了學校。
扶蘇揉着腦袋跟上,黑袍人也在身後,隨着王遠離開學校。
這裏馬上就要上早課了,繼續打擾這些孩童讀書可不好。
讀書也許沒用,但肯定比不讀書要好。
多學點,不可能有壞處的。
【雖然大秦註定要滅亡,但大漢也就是十幾年之後。】
【哪怕沒有科舉制,多讀點書,到時候出去也輕易謀生。】
【大不了到時候大漢來臨,我就以仙人的身份嘗試勸說一波。】
【反正大漢一共延續了四百五十年的國祚,有足夠長的時間可以慢慢適應一切。】
王遠心中默默祝福,嘴上卻是沒有放過:
「小屁孩們,好好享受知識的洗禮吧!」
揮手告別,讓喪氣的孩子們去讀書。
而後面的黑袍人腳步停滯,本來就滿是訝然的內心,再度不平靜了起來!
四百五十年的國祚?
好傢夥!
這個所謂的大漢,就那麼能苟的嗎?
大秦只能統一十五年,可它卻統一了四百五十年!
看來,必須要安排上了一波了!
回去之後就讓天機閣開始收藏,看看到底是誰在以漢的名義興風作浪!
嘴角露出微笑,本來只是隨便弄一個惡作劇,準備最後摘下面具,好好搞一波陰陽人的心態。
現在看起來,這一趟的收穫比他想像之中要好太多了。
無論是科舉制,還是這個東西市的商業發展模式,都很有參考的意義。
比起朝廷上那些所謂的皇公大臣,這個陰陽人實在是太過出色了!
笑容滿臉,目中全是開心。
真的很期待徹底揭露身份的那一天,陰陽人,朝廷群臣又會是什麼反應?
恐怕都會很驚喜吧!
而扶蘇看着黑袍人的動靜,心中的複雜更是難以言喻。
果然,我又輸在了起跑線上!
只是,我到底還差了什麼?
某位皇長子腦海一片的空白,陷入到了自閉之中。
難不成,他一直以來的儒家堅持,其實是錯的!?
扶蘇第一次開始質疑起了這個問題。
沒有理會身後兩人的想法,王遠的心思全然不在這裏。
經過剛才那一攪合,他也沒有心思理會蘇大傻。
【時辰差不多了,去祭拜一下吧。】
看了看天空的太陽,少年笑容消失,走向了城外。
祭拜?
身後,黑袍人瞳孔一縮,,心中徹底炸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萬分!
陰陽人要去那裏祭拜?
或者說,還有誰值得他祭拜?
心中很是慌亂,而他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一個自己一直在逃避的答案。
重泉縣外,一處低洼的谷地,山水圍繞,鳥語花香。
在重重遮掩之中,一塊刻着文字的石頭默默拜訪,和自然融為一體。
王遠走了上前,從一旁的竹筒中之中抽出了幾炷燃香,默默點上。
【老娘,你呆瓜兒子我來上香了。】
【還在的時候,你就最喜歡這裏,現在可以一直都在了。】
【沒有給你立碑,是因為不想墓碑打擾了這裏的寧靜,你可別怪我,畢竟你兒子我一直沒心沒肺。】
也許是習慣了,雖然表面上一言不發,但他的心中卻忍不住活絡了起來。
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是這樣。
相比難過,那些真正愛你的人,其實更加希望你開開心心。
「王縣令,節哀順便......」
扶蘇淚目:「一切都會過去的~」
心情複雜,黑袍人看着感動到一塌糊塗的扶蘇,內心還是忍不住無語。
拉到吧,這個陰陽人的心臟,比你想像中的要強得多!
你擱這傷心,可他卻在這裏吐槽打諢。
本想制止,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一陣濃濃的嘆息。
「哎!」
目光複雜,他看着石頭,看着其上的名字。
「王縣令……」
「能夠也讓我也給墳墓……
上一注香?」
聞言,王遠腳步一頓,詫異回頭,悠悠輕笑:
「可以!」
「我娘親她很喜歡熱鬧。」
朝陽的陽光慢慢落下,在石頭前勾勒出兩人的身影。
一高一低,形同父子。
……
而另一邊,咸陽城外,長城之下,正有一個匹快馬極速趕來,直奔咸陽!
跑到哪裏,哪裏就會瘋狂吶喊引起一片的歡呼!
「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