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幾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雲松悄悄地從神像後頭探出半個腦袋往外看,看清了他們的樣子。
進來的一共是八個人,都是身材頎長、魁梧有力的壯漢。
他們穿着統一的棉衣,臉上戴着面具猙獰的惡鬼面具,看材質是青銅質地。
進屋之後他們一眼看到了被雲松推摔在地的六個鹽人,頓時古怪:「咦,它們怎麼會是這麼個姿勢?」
立馬有人反應過來:「不好!門不是它們關上……」
一聽這話雲松知道有人發現了真相,便抬腳踏牆壁飛身而起、掠空而出!
「什麼東西?」當頭漢子驚呼一聲。
他口中驚呼、手上動作很快,雙手一甩就是一張鐵絲網飛了出去。
其他人緊隨其後,長鞭、鈎鐮、短槍、飛刀,一連串武器亮了出來!
雲松心裏暗驚:這些人不只是高手,還是精銳!
他們遭遇突襲絲毫不驚,竟然在第一時間就結陣而反擊,這反應和紀律性是他生平僅見!
鐵絲網鋪空而來,雲松絲毫不懼,揮爪殺了進去。
不久之前在滬都,玄機老人曾經以這法子對付過他,但被他撕碎鐵網給收拾了一通。
他想故伎重施。
哪知道這鐵絲網不知道什麼材質,他撞進去後網上頓時冒出寒氣,突然變得堅硬且冰冷,將他身軀當場給掛了一層冰!
以游屍之強悍,也在這一瞬間被凍結了!
這漢子手段高超,甩網之後立馬收網,他抓住了這一瞬間的功夫,就跟陀螺般繞着雲松轉了一圈將他身軀給纏繞起來。
見此其他人哈哈大笑:「原來是個邪祟,算你倒霉,撞上了老高的捆仙索!」
老高也得意的一笑。
然後他看到網子裏的東西身形一變!
一個更強壯的身軀出現了,這具身軀上的腦袋長發披散,絕不是剛才那個瘦小的東西!
雲松變為焱鋸落頭氏,張開嘴巴就是一口烈焰噴出,鐵網上的寒氣頓時被烈焰掃掉。
正好老高為了控制住鐵網而糾纏在他身邊,見此他又一甩頭將滿頭的黑髮刺了上去!
焱鋸落頭氏的長髮比鋼絲要堅韌鋒利的多,它們順利穿過鐵網如黑雲般覆蓋住老高胸口。
老高臉上得意之色還沒有退去便悽厲哀嚎一聲,下意識收回雙手去撕扯胸口的黑髮。
雲松重新化為游屍,撐開鐵網便飛竄了出去。
其他人終於慌了手腳。
他們舞動兵器殺上來,游屍提速在他們之間穿梭而過,將他們一個個給打翻在地。
還有一個性子烈的咬着牙翻身而起抽出一把駁殼槍掃了上來。
雲松挺身上前扛住槍擊,一把抓住駁殼槍給搶到手。
這漢子死命握住槍柄扣住槍機,然後手掌和食指被槍身擼掉一層皮!
他持槍在手抬腳將漢子踢得暈眩過去,又連續幾步邁出去踢腳將他們踢暈,最後剩下一個裝暈的漢子倒在地上。
他再次變身成倀鬼,上去踢了踢漢子的肩膀說道:「別裝了,給我起來。」
這人一動不動。
裝死本領很強,可惜雲松身邊有個裝死王者令狐猹。
這方面雲松有令狐猹薰陶已經成了絕對的專家,漢子的裝暈瞞不過他。
漢子還是一動不動。
演技不夠,決心來湊。
雲松不耐煩了,拉動槍栓說道:「行吧,你要死就死,我換個人……」
「別別別,英雄高抬貴手!」這漢子立馬爬了起來。
他爬起來後低着頭舉着手,擺出了標準的法式投降姿勢。
雲松喝道:「抬起頭來!」
這人惶恐叫道:「不敢不敢,英雄饒命!我沒看清你長什麼樣子,你放我一馬,我剛才可沒敢對您動手啊!」
雲松說道:「少廢話,我問你,你們是什麼人?」
這人說道:「我叫姜寒椒,隸屬於遺皇族武氏管轄,是武氏門下金牛衛的一員,這幾個人跟我一樣,我沒都是武氏門下的金牛衛。」
「我們在此去東南大約四十里的地方有座島嶼,那是我們大本營,島嶼叫做抗浪島,島上一共有大約五百人,架着大炮和機槍,已經被做成了海上要塞。」
「然後我們這次來魚藻娘娘島是來取鹽盔的,就是這些鮫人身上的鹽盔……」
用不着雲松多費唇舌,這人很有覺悟,第一時間把基本信息全交代出來。
雲松問道:「你說這屋子裏的是鮫人?不可能啊,他們明明有雙腿!」
姜寒椒說道:「英雄息怒,他們確實有雙腿,但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被叫做鮫人這事都是上頭的大人門給安排的,我們就是辦事的小角色。」
「關於這些鮫人的身份,其實還是我們私下裏打聽出來的,大人們壓根不跟我們說實話!」
雲松問道:「那你們來這裏是做什麼?」
姜寒椒說道:「來收集他們身上的鹽盔。」
雲松又問道:「收集鹽盔幹什麼?還有你把事情給我一次性說清楚,別讓我問,我這個人說話的時候容易手抖,而我一旦手抖容易導致走火……」
「英雄您別說了,我說,我這就說。」姜寒椒立馬打斷他的話。
「是這樣的,我們來收集他們的鹽盔帶回去,然後再給他們身上重新培一層鹽盔。」
「具體這鹽盔有什麼用,我們不清楚,不過我們私下裏也打聽過,好像是這鹽盔帶回去後會被大人們給提煉一下,提煉之後好像能得到鮫珠?」
「我們家族的大人們手中有個寶貝,叫做玉淨瓶,這玉淨瓶就能得到鮫珠。」
雲松思索了一下。
根據他的所知,如果這些人能夠出產鮫珠,那還真是鮫人。
相傳鮫人流淚便能得到珍珠,這當然只是傳說,而鮫珠則不是傳說,這是真的。
長舟兄弟曾經說過,早年各大皇朝貴族喜歡海里的珍珠,他們會驅使疍民去取珍珠,這是九死一生的活。
而疍民終究是人,多數不能深入海洋太深,無法取到瑰麗珍奇的珍珠。
這時候沿海的官吏便將主意打到了海中鮫人身上。
鮫人和疍民等不一樣,他們真的可以在海里生活,跟大魚一樣能扛住水壓在水下呼吸乃至潛入海底做工。
駕馭鮫人取海底珠效率高更可靠,於是在某一個時期,有許多鮫人被人類所奴役。
後來偶然間有鮫人死掉,人們發現就像得道高僧體內有舍利珠一樣,鮫人體內也有鮫珠。
鮫珠七彩絢麗,能夠使人下九淵,所以又有避水珠的稱呼。
這些都是啊嗚的記憶,但根據他的記憶,鮫珠在鮫人體內,鮫人死後開膛破肚而被得到。
那屋子裏的鹽盔取珠是什麼說法?難道武氏發現了更先進的取珠方式?
姜寒椒無法回答他,他又把其他人挨個叫醒、挨個審訊,然後得到的答案跟姜寒椒差不多。
如果其他時候他會考慮這些人提前被叮囑了口風,但這次不會這麼懷疑。
第一是根據他之前藏在神像後頭聽到的話來判斷,這幫人八卦的很,有什麼消息立馬互通有無。
第二是他相信倀鬼的能力,倀鬼要是連獲取人的信任、套人話的本事都沒有,那還混什麼?
另外他還得到了一個信息,或者說是證實了先前得到的信息:這些鮫人沒死,他們被秘術處理過,現在活的很緩慢。
活的很緩慢的意思是他們還有思想、還能做出動作,但是思想緩慢、動作也很緩慢。
按照金牛衛們的說法,他們每次來,這些人都會變幻姿勢,他們想逃離武氏的控制跳入海里。
雲松聽過之後大感震撼。
武氏真不是玩意兒!
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秘術,但這門秘術很歹毒很殘酷,本來好好的人變得如今這樣人不人鬼不鬼,活着還不如死掉!
雲松問姜寒椒:「既然武氏要從他們體內得到鮫珠,為什麼不把他們帶走而是留在這裏?」
姜寒椒說道:「帶走就不行了,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們都知道他們只有在這個廟裏才能生出鮫珠。」
「所以我們必須把他們留在這裏,反正他們動作很慢了,留在這裏也跑不掉,而且也不必留下人手看守他們,因為只有我們武氏的大人們知道怎麼利用他們,尋常人得到他們也無法得到鮫珠。」
雲松便奇怪的問道:「為什麼他們只有在這廟裏才能產生鮫珠?」
姜寒椒同樣感到奇怪:「我們不知道,這有大人們才知道答案。」
這時候一個聲音響起:「因為我!」
雲松身軀一震,頓時有些呆滯。
因為我……
這裏還有人……
他猛的回頭看向魚藻娘娘神像。
聲音是從神像處發出的!
魚藻娘娘依然在張開嘴巴吐出一點火焰,火焰很平靜,並沒有跳動。
這樣就很詭異了!
它的嘴巴明明點了火焰,那為什麼還能說話?
如果它說話了,那為什麼沒有氣流吹動火焰?
雲松吃驚的看上去。
忽然反應過來:「你才是鮫人!」
根據他腦海中的知識,鮫人能潛水也能唱出動聽的歌謠,並不是因為他們天生嗓音優美,而是他們特別有發聲天賦。
也就是說他們很會學習外界發出的聲音。
不止是人聲,也不只是鳥叫蟲鳴,還有風吹浪打、槍炮轟鳴,凡是人能聽到的萬般聲音他們都能發出!
除此之外他們的發聲天賦還表現在腹語術上,他們可以不用嘴巴用腹部來發出聲音!
現在魚藻娘娘顯然就是用腹語發出的聲音,這樣她並不是神像,她是一個鮫人,活生生的鮫人。
可是活生生的鮫人為什麼嘴巴里會點燃起火焰?
姜寒椒等人也驚呆了,他們滿臉震驚的看向神像,顯然並不知道這神像是活的。
在他們注視中,神像再次發出聲音:「後來人,你抓住他們,我會報答你。」
姜寒椒急忙叫道:「好漢別信它的話!它是個鬼,鬼話連篇!不要信它的話!」
神像平靜的說道:「那該信誰?信你們這些劊子手嗎?」
「你告訴英雄好漢,這些鮫民本來在平靜的生活,是不是你們抓起他們,無論老小全部迫害?」
「你告訴英雄好漢,這些鮫民一次次想逃走,是不是你們一次次抓回來?」
「你告訴英雄好漢,這些鮫民犯了什麼錯,你們要這樣折磨他們?」
雲松看向姜寒椒。
姜寒椒急忙說道:「你聽我解釋,我們也不想這麼做,可我們受制於人……」
雲松說道:「你不反駁它的話?那它說的是真的?」
姜寒椒叫道:「我們是被逼無奈,我們只想活着而已……」
「你們想活着,就不讓別人活着?」雲松問道。
姜寒椒大聲說道:「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們只是一把刀,有人持刀害人,你應當去追究兇手的罪孽,而不該砸了這把刀對不對?」
雲松說道:「這時候你跟我討論哲學問題?你是腦子壞掉了嗎?」
「何況你們不是武氏的刀,你們是武氏的鷹犬、幫凶算了,沒必要與你們廢話。」
「但我們有用!」姜寒椒說道,「大哥,你別殺我們,留下我們一條狗命,我們還有用!」
「這事是武氏做的……」
「一人做事一人當,事情確實是我們做的,但這能怎麼樣?」性子最沖的鈎鐮手開口喊道,「現在這世道不就是這樣嗎?哪有什麼好惡正邪?只有強大與弱小!」
「你比我們強大,我們技不如人……」
聽到這裏雲松抬手一槍轟了他腦袋:「好,你有這個覺悟就行,那你一路走好,你是一條漢子,我送你一個痛快!」
旁邊的人大叫道:「他還沒有把話說完!你比我們強大我們技不如人,可是武氏比你更強啊!武氏是遺皇族!你殺了我們,那武氏絕不會放過你!」
雲松莫名其妙的說道:「問題是,武氏怎麼會知道是我殺了你們呢?」
幾個人再一次石化。
還是姜寒椒反應快,他一下子扔出一個竹筒,竹筒落地摔碎,有一陣暗金色霧氣頓時瀰漫開來。
雲松捂住鼻子退出魚藻娘娘廟。
姜寒椒叫道:「大哥你先別開槍!我這不是毒藥迷藥,這是百里桃心粉,它一旦沾染到人的身體就會留下味道,百里之內,都能被金桃蜂察覺並追蹤!」
「所以你若是現在殺了我們,那武氏一定有辦法找到你!」
雲松淡定的說道:「原來如此,這世上還有這麼厲害的東西?」
姜寒椒激動的說道:「不錯,武氏可是遺皇族啊,你知道遺皇族嗎?他們曾經問鼎華夏、掌權神州大地,他們擁有無盡的財力和強大的兵力!」
雲松說道:「問題是我已經殺了你們一個人了,已經徹底招惹了你們武氏。」
姜寒椒又一次愣住。
他又很快反應過來:「沒事沒事,大哥你放過我們,我們絕對不會透露口風,我們就說鼓槌是被……」
「是被遺皇族的雲松弄死的。」雲松攤開手。
他明人不做暗事。
姜寒椒一次接一次的愣住!
「你、你也是遺皇族?」他呆呆的問道。
雲松說道:「還是嫡系子孫,所以我怕你們武氏的報復嗎?我不怕!」
他抬起手『啪啪啪』接連三槍。
三個人被打死。
姜寒椒當場跪了:「別殺我、你別殺我!剛才你詢問消息,我可是一句沒撒謊,全老老實實說給你了啊!」
「你放我回去,我給你在武氏里當內應!我發誓,我不會透露你消息,我給你當內應!以後武氏要對付你的話,我想方設法給你傳消息!」
雲松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問道:「真的?你這麼軟骨頭,我能信你?」
姜寒椒說道:「我確實是個軟骨頭,我不想死啊!我還想娶媳婦、娶媳婦生孩子,我不想死!」
「英雄,你放心,你也是遺皇族啊,你要整死我這樣一個人還不簡單?所以我肯定不會招惹你,我給你當內應,你只要饒我一命,我給你當內應!」
雲松問道:「可我怎麼放心?你小子心眼多……」
「砰砰砰!」
又是三槍。
這下子金牛衛只剩下一個姜寒椒了。
姜寒椒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我在海上給你當內應,但我、但我找時間要跑路,我不幹了,不給武氏幹了,我不再混跡江湖,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錢了,我給你內應幾次後我會找機會離開亡命海,我要回家娶媳婦生孩子!」
雲松想了想,猛的對着他舉起槍扣動扳機。
「砰!」
「不!啊啊啊啊!」
姜寒椒嗷嗷的叫,叫了一陣後發現自己還有意識。
他急忙伸手撫摸全身,然後瘋狂的喘粗氣:「活着、我還活着,還好還好!」
雲松扔給他一枚大洋,說道:「掛到胸口。」
姜寒椒趕緊將大洋放到胸口,他問道:「英雄,這是什麼意思?」
雲松說道:「我給你大洋上來一槍,否則你回去怎麼交差?」
姜寒椒倒是機靈,他恍然道:「明白、明白,我明白了,我回去就說你一槍打在我胸口,恰好我胸口袋子裏裝了個銀洋給擋住了這子彈!」
雲松點點頭。
姜寒椒又哭喪着臉叫道:「好漢,你可瞄準點啊,千萬別打錯了啊!」
雲松甩手就是一槍。
姜寒椒慘叫一聲往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