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傘封印物使者發現自己回不去了。
傘上的面孔看着那頭頂上靜靜旋轉個不停的雲渦,自己也靜靜地跟隨着一起旋轉着穿過雲層,就好像跳着舞一樣。
但是穿過雲渦和天空之梯後,出現的還是在這片無邊無際的大海上,就像是穿過了一面鏡子。
他迷茫的飄在大海和雲上,自言自語的說道。
「出現了不符合常理的情況,沒有任何可借鑑的措施和可執行手段。」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複着,但是每一次都會回到原地。
「失敗!」
「失敗!」
「失敗……失敗……失敗……」
終於確認了的確無法通過天空之梯離開之後,他終究不是一個哪怕程序錯誤也一直運轉的死板程序,而是一個擁有智慧的個體。
他開始確認起了周圍的情況,首先做的便是再度去調查那個巨大的玻璃結構體,目前發生的一切都可能和那個有關。
然而等到他跑回去了之後,卻發現那玻璃缸消失了。
他徘徊在天穹上下,確認自己的確沒有找錯地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消失了。
「不可思議的強大存在消失了。」
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人來到了那個玻璃缸外往裏面看去,或許便能看到茫茫的大海上,一把透明的傘漂浮在天空雲海之間,四處搜尋着這個玻璃缸。
他已經身在其中,卻在尋找着它。
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茫然的飛翔在大海上。
「異常情況,異常情況,從未遇到的情況。」
「赫爾法斯大人,請給與我指引。」
「赫爾法斯大人……」
——
傘一直旋轉着飛,在那無邊的海面上。
大海看多了似乎覺得哪裏都一樣,天空也是如此,而在這天海之間飛得久了總感覺自己一直在原地徘徊,哪怕是一把傘似乎也會感覺到眩暈。
以為自己就像是在水中央撲騰的游泳新手,感覺劃出了很遠實際上始終在水中央打轉。
但是他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一直往前飛。
終於有一天他飛到了「世界的盡頭」。
傘停了下來。
他看到了更加驚人的畫面。
「?」
傘彎了過來,那描繪着面孔的傘面朝向大海的盡頭。
世界的盡頭是一片空白,一些奇奇怪怪的頂着蘑菇帽子的人影正在上下移動着,而那些身影所做的事情,就是將泡沫顏料一樣的東西倒在和塗抹在世界的盡頭。
於是,大片的海水、生命體、海底,還有大海盡頭的那座纏繞世界之山便隨之出現了。
它們好像畫家一樣在修補着或者說是描繪着這個世界,亦或者是一群建築和修理世界的工匠。
雲傘使者看着這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似乎被那稀奇古怪到極點的畫面給震驚住了,半天都一動不動。
或許。
他在努力地分析着眼前的畫面到底是什麼意思,也有可能在確認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場幻覺和夢境。
但是這個時候,那些「世界畫家」亦或者「世界建築工」的身影卻發現了他,遠處的那些影子整齊劃一的扭過頭看向他,甚至整齊得有些過了頭。
緊接着,整個世界瞬間變得嘈雜了起來,古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傳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快看,有個從外面跑進來的傢伙。」
「準備工作才剛剛做好,魔女殿下也沒有下達指令,就算要加入種族推演和製造計劃是不是也太過於提前了。」
「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們正在擬態描繪着外面的世界,他應該是這個時候被我們擬態描繪進來了!」
「按情況不應該有智慧物種出現在這裏。」
「也不是龍人和鳥人。」
傘彎着腰,傘面上的臉朝着周圍張望着,看到了大量的孢子一類的東西在周圍聚集,化為了一個個蘑菇人身影。
鋪天蓋地的白色孢子,就好像一場大雪覆蓋天空和海洋。
那凝聚出來的身影越來越多,近乎無窮無盡。
他瘋狂逃竄。
但是那身影好像是真的是無窮無盡的。
不論他跑到哪裏都在看着他,仿佛這整個世界都是由這些身影組成的,只是之前一直是沉睡着的,現在卻被他驚醒了過來。
他明白自己逃無可逃,於是啟動了某種機制。
「轟隆!」
他將自己炸裂開來。
但是,這種行為在這裏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他很快就重新誕生在了這裏,依舊被那群古怪的蘑菇人身影給注視着,就像是他才是那個古怪的存在被人給圍觀着。
他更加糊塗了,也和那些蘑菇人對望着。
「我為什麼沒有消失?」
這個時候那些蘑菇人同時開口了。
無數個身影無數張嘴巴,卻說出了同一句話。
它們說:「在這裏你是不會真正意義上的死去的,因為你並不真實存在於這裏,你只是被擬態進來的;而且真正的擬態還沒有開始,擬態世界還在構築當中,你連擬態輪迴都沒有辦法進入。」
雲傘使者:「你們怎麼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它們:「是主宰神明賦予我們的權限,我們是負責擬態世界,推演生命和種族演化進程的虛無之菌。」
雲傘使者:「虛無之菌又是什麼?」
它們:「虛無之菌就是虛無之菌,它只是一個名字,用來稱呼我們的存在。」
雲傘使者:「難道你們就是住在這片海洋世界的種族?」
它們表示了否認:「你現在並不在塞勒巨神的世界,而是在我們擬態之中的這個世界裏,這裏是模擬現實的世界環境生態製造出來的,是在為製造下一個種族做準備。」
「你所說的塞勒世界的智慧種族,目前正在準備製造之中。」
聽了很久,雲傘使者終於明白了:「我在那個玻璃構體裏面。」
似乎熱鬧看完了那些身影也一個個消散而去,整個擬態世界重新變回了原狀。
雲傘使者迷迷糊糊的跟隨着它們之中的一個,開始觀察起了這個擬態世界。
雖然狀況有些奇怪,但是這些傢伙並沒有攻擊自己的打算,而且黑之王賦予他的任務似乎可以繼續下去了。
他可以接着搜集這裏的信息,等到回去之後再匯報給他。
一把傘、一個蘑菇人行走在大海上,亦或者飄舞。
不論如何看,這裏都和真實的世界幾乎一模一樣,分辨不出來真假,就連雲傘使者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也是被擬態出來的。
傘搖晃旋轉着,一邊問身旁的蘑菇人。
「所以這個世界的種族還沒有誕生智慧種族,而你們是在準備製造出一個全新種族?」
虛無之菌搖了搖頭,告訴他。
「不是,種族的正式生命模板早就在上一個紀元就由至高的主宰神明定下來了,我們只是在根據環境來進行微調。」
「畢竟五千萬年甚至幾億年前的生態環境和現在不一樣,那些能夠在上一個紀元生存的物種,在這個紀元的情況下卻不一定能夠完全適應。」
「這種情況在製造龍人的時候就出現過一次,所以接下來在製造新物種的時候,我們都會提前根據這個紀元的環境進行模擬和微調生命模版,確認新物種能夠完好的誕生和適應外面的世界。」
雲傘使者:「龍人和鳥人也是你們製造出來的?」
虛無之菌:「我們是負責推演和調整生命模板,而正式製造出種族,是由魔女殿下的生命孕育之巢進行製造。」
行走在擬態的世界裏。
和虛無之菌不斷談論着,雲傘使者總算明白了大概的情況。
他現在在一個玻璃缸中模擬出來的世界中,這些虛無之菌不斷的模擬着外界的環境和信息,正在為下一次出現的種族做着推演準備。
哪怕是成熟的生命模板,也要針對環境進行微調,上一次製造出來的龍人和鳥人便是如此,更準確的是這個世界經過幾千萬年的穩定實驗之後才被正式製造出來。
而龍人和鳥人的被製造出來,也只是生命製造計劃的第一次的試點計劃,確認這兩個種族能夠順利能夠製造文明並且具備神話文明的潛力之後,便繼續推行整個計劃。
不得不說,整個流程非常嚴謹,製造這個計劃的人一定是一個非常穩妥性格的人。
雲傘使者回望着這片大海,他身處於其中雖然看不見,但是腦海之中再度浮現出了那個玻璃缸的影子。
「哦,原來智慧種族就是這樣被製造出來的。」
「從一個玻璃缸——到生命孕育之巢——到真實的世界——到智慧文明。」
只是這嚴謹的流程和計劃,讓人感覺生命突然不再神聖和特別。
更像是一個。
作坊批量製造的貨架商品。
——
蘑菇人帶着他。
走過一個又一個角落,看過各種各樣的世界擬態和修築工程。
在擬態世界裏,他了解到了足夠多的信息。
他一一記錄在自己的留影晶石之中,一絲不苟的執行着自己的任務,雖然他所記錄的這些信息對於這個擬態世界所擁有的秘密來說不值一提,也只是滄海一粟。
但是大概了解情況之後,傘覺得自己算是完成了黑之王的任務,可以準備回去了。
這一天,他向身旁的蘑菇人提出了問題。
「那我該怎麼回去?」
虛無之菌告訴他:「虛無魔女貝絲殿下完成推演,打開玻璃缸的時候你就可以回去了。」
雲傘使者:「那是什麼時候?」
虛無之菌:「不確定,現實世界可能幾萬或者幾十萬年,正式推演的時候玻璃缸里還會過去幾百萬年,最長不會到一千萬年,然後就會打開了。」
「畢竟只是稍作修整,也不用太長。」
玻璃缸內的虛無之菌擬態的只是這片海洋,還並不知道外面的文明進程被人為的推動了,魔女的正式歸來已經近在眼前。
雲傘使者有些疑惑。
他當然知道這個時間有多長,但是對於經歷這樣漫長的時間並沒有概念和體會,也沒有可以借鑑的對象。
不過在這些虛無之菌的口中,萬年似乎只是一個基礎單位,幾百上千萬年它們稱之為不算太長,這讓他對於時間的概念更加模糊了。
他思考了一下:「所以我實際上,大概會在這裏呆上幾百萬或者上千萬年?」
虛無之菌:「如果你加入我們的物種推演計劃的話,將會獲得一個獎勵,就和之前的那些傢伙一樣。」
雲傘使者雖然有些好奇之前的那些傢伙是誰,但是他選擇問出更重要的問題:「什麼獎勵?
虛無之菌:「到時候我們可以讓你扮演個角色,你將會多出一段時間,你可以在這段時間裏扮演各種你想要扮演的角色,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雲傘使者:「可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替我的主人記錄這個世界的智慧種族,還有調查他們文明的情況。」
虛無之菌:「那到時候你可以盡情的記錄和調查。」
雲傘使者一想,這樣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反正。
他存在的意義就是完成黑之王的使命和任務。
如果無法離開,那就只能將任務一直持續下去了吧。
——
他留了下來。
暫時跟隨着那些虛無之菌一起修補和鑄造起了這個世界,做起了一個擬態世界修理工匠,接下來或許也會和它們一起扮演這個擬態世界裏的某個角色。
雖然對方根本不需要他,他所做的一切也沒有太大意義,不過至少那些虛無之菌也沒有排斥抗拒他的存在。
忙碌的時候,他漂浮在天上眺望着天空的盡頭。
無法從缸中世界出去,雲傘封印物使者也無法將信息傳遞到外面。
他現在所能做的,似乎只是用自己的消失告訴主人。
「非常危險!」
告訴對方這裏非同尋常,不要輕易踏入這裏。
這或許,就是他目前唯一能為主人做的事情了吧!
世界的盡頭。
一個個蘑菇人「潑灑着顏料」和「鑄造着世界」,看上去似乎格外的忙碌,也非常的嚴謹,力求和外面的世界一點不差,哪怕外面的世界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着。
實際上,這些蘑菇人所做的一切也相當於無用功。
因為哪怕它們什麼也不做魔女歸來之後一聲同步指令便可以立刻和外界同步了,但是它們還是忙碌個無休無止。
這樣看起來,這些蘑菇人和雲傘使者似乎變得相似了起來,他們都是為了某一個使命和任務而誕生和存在。
哪怕主人不在了,依舊會如同一部機器一樣不斷的運轉下去。
傘從天上落了下來。
混入其中,將自己當成了一支畫筆。
而這個時候,雲傘使者終於問起了對方所提及的之前那些傢伙。
他問虛無之菌:「在我之前也有人進入玻璃缸裏面嗎?」
虛無之菌:「當然有。」
雲傘使者:「他們怎麼樣了?」
虛無之菌:「他們有的被缸中世界誕生的人格給替代了,有的在缸中世界瘋掉了,有的直接被歲月和輪迴消磨成了如同石頭一樣的存在。」
雲傘使者:「我也會那樣嗎?」
虛無之菌:「你害怕漫長的歲月,會痛苦、恐懼和孤獨嗎?」
雲傘使者:「那還好,我沒有害怕和痛苦。」
虛無之菌表示了恭喜:「看起來你很適合這裏。」
雲傘使者:「那你們呢,你們一次次經歷這樣漫長的時間,難道不會感覺到難受嗎?」
虛無之菌:「我們即是一個個個體,平時卻又是一個整體,化為集體意識存在。」
「但是當每一次玻璃缸開啟,那個時候我們每個便都擁有了自己的人生。」
「哪怕當一個石頭,當一滴水。」
「那塊石頭有的時候會變成建築,變成雕像,變成神殿的石板。」
「而那滴水也會飛入天空,進入生命的身體,會跟隨着大海流向遠方,那就是他們的一生。」
「也是屬於我們每一個個體的人生冒險旅途。」
雲傘使者也發出了恭喜:「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