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鎮子不是很大,房屋院落不足百間,鎮子正中有處十字路口,有光亮的那處院落就位於十字路口的西北方向。
長生行走的同時左右張望,路兩旁的房屋大多敞着門,隱約可以看到屋裏還有家具擺設,如果是躲避戰亂,主人應該不會走的這麼倉促,至少也應該把門帶上,難不成鎮子上的人全死光了?
懷着忐忑和疑惑,長生來到了那處有火光的院落門口,這是一處挺大的宅子,院子外面停放着幾輛馬車,馬已經被卸下來了,就拴在院子外面。
長生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口向里張望,只見院子正中生了一堆火,一群武人打扮的人圍坐在火堆旁說笑吃喝,北面正屋的房門是開着的,裏面也坐着幾個人在秉燭說話。
宅子屋裏屋外共有十餘人,都是男子,北屋正中放着幾口箱子,箱子外面貼着封條兒。
就在長生自門外向里張望之時,一個武人回頭看見了他,沖他微笑招手,「來,小和尚,進來吧。」
此人一開口,餘下眾人紛紛轉頭看向長生。
長生雖然不知道這些武人是做什麼的,但根據眾人臉上的神情來看,他們應該不是壞人,猶豫過後邁步走進了院子,「諸位英雄,我就是個過路的。」
「哈哈,我們也沒說你是打劫的呀。」一個年輕的武人笑着說道。 .??.
「我也不是和尚,我的頭髮是被大火燒沒的,」長生沒有往院子正中去,而是走向了西廂,「我就在那屋檐下歇一晚,不打擾你們。」
「哈哈,你這燒的可夠乾淨的,連眉毛都沒剩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武人笑道,「哎,小兄弟,你多大了?怎麼會一個人四處行走?」
「十四了。」長生走到西廂屋檐下坐了下來。
「過來吃點東西吧。」有人熱情召喚。
長生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有乾糧。」
這群人頗為好心,即便長生擺手推辭,其中一人還是站起身走了過來,塞給他一塊滷肉,「怎麼搞成這樣?」
長生尷尬訕笑,沒有接話。
那人也沒有追問,轉身回到火堆旁與同伴說話。
借着火光,長生發現東廂門口放着幾杆鏢旗,鏢旗上寫的是太平鏢局,原來這些人是鏢局的鏢師。
他初出茅廬,少有見識,也不知道太平鏢局與
太平客棧有什麼關係,萬一是一家,那就糟糕了,太平客棧二樓掌柜宋寶就是死在師父手下的。
便是心中忐忑,也只能硬着頭皮留在這裏,此時若是離開,這群鏢師一定會起疑心。
那群鏢師並沒有避諱他,圍着火堆吃肉喝酒,與此同時說話閒聊,他們也感覺這處鎮子不太對勁兒,偌大一個鎮子,怎地連一個活人都沒有。
長生走了一天,又累又餓,鏢師給他的那塊滷肉他也不能再送回去,猶豫過後,還是吃了。
就在他吃完滷肉想要躺臥休息時,突然發現自門外躥進來三隻黃鼠狼,最先跑進院子的是只黑色的黃鼠狼,後面跟進來的兩隻是灰色的。
那三隻黃鼠狼並不怕人,進門之後站在門樓下,前腿抬起,兩腿站立。
即便院子裏有一群鏢師,長生仍然嚇出一身冷汗,大晚上的突然躥出幾個這東西,且挺身站立,何其詭異。
不止他看到了那幾隻黃鼠狼,篝火旁邊的鏢師們也看到了它們,其中一個鏢師出言問道,「幾位姑娘,你們是本方人氏?」
眼見鏢師喊那幾隻黃鼠狼為姑娘,長生瞬時嚇的汗毛直豎,這哪是什麼姑娘,這分明是幾隻賊眉鼠眼的黃鼠狼。
聽得那人發問,黑毛黃鼠狼吱吱怪叫了幾聲。
怪叫聲止,院子裏的鏢師連連點頭,而此時屋裏的幾個鏢師也聞聲走出來,他們竟然也將這幾隻黃鼠狼當成了年輕女子,其中一人竟然詢問那幾隻黃鼠狼為何鎮子上一個人都沒有。
有人發問,黃鼠狼就怪叫,長生聽到的是怪叫,而那些鏢師聽到的卻是應答之聲。
就在長生被眼前的詭異一幕驚的瞠目結舌之際,一隻灰毛黃鼠狼突然轉頭看他。
這三隻黃鼠狼的眼睛都冒着怪異的藍光,眼見黃鼠狼看向自己,長生暗道糟糕,自己白日裏還剝了兩隻黃鼠狼,這三隻怕不是來尋仇的吧。
好在那隻黃鼠狼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過頭去,此時那些鏢師正熱情的邀請幾隻黃鼠狼一起吃喝,受到邀請,那幾隻黃鼠狼竟然用兩條後腿撐地,一搖一晃的朝着眾人走了過去。
到得篝火旁,兩隻灰毛黃鼠狼留在了那裏,而那隻黑色的則搖搖晃晃的朝着北屋走去。
長生本以為這幾隻黃鼠狼是沖他來的,眼見它們靠近鏢師,方才明白這幾隻黃鼠狼的目標是那些鏢師。相傳黃鼠狼能寐人,現在看來傳言非虛,也不知道它們用了什麼法子,竟然魚目混珠,讓那些鏢師誤認為它們是年輕女子。
此時屋裏的幾個鏢師正在跟那隻黑毛黃鼠狼說話,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眾人對着幾隻兩腿站立的黃鼠狼說話,這種情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驚恐之餘,長生心中也多有疑惑,為什麼他能看到這幾隻黃鼠狼的原形,而那些鏢師不能?要知道押鏢的鏢師都是習武之人,靈氣修為也不會很低,他們怎麼會如此輕易的被幾隻黃鼠狼迷惑?
急思過後,長生恍然大悟,他身上塗抹有黃鼠狼的油脂,氣味甚是難聞,也正是因為身上有難聞的氣味,這幾隻黃鼠狼才會將他視為同類,沒有寐惑他。不過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黃鼠狼油脂的氣味可以令他免遭寐惑。
不管是屋裏的鏢師還是院子裏的那些鏢師,都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他們雖然也對這幾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子」懷有戒心,但也只是擔心它們來歷不明,可能是衝着押運的貨物來的,絲毫沒有發現它們壓根兒就不是什麼年輕女子。
留在屋外的兩隻黃鼠狼肆無忌憚的坐在鏢師中間,有鏢師問話,它們就會吱吱怪叫,也不知道為什麼它們的吱吱怪叫在那些鏢師聽來就變成了柔聲細語。
在吱吱怪叫的同時,它們的大尾巴也一直在緩慢搖動,長生離的較遠,卻也能聞到刺鼻的惡臭,但篝火旁邊的鏢師卻絲毫沒有察覺,有幾個鏢師甚至故意吸氣聞嗅,仿佛聞那女子體香一般。
黃鼠狼會放臭屁世人皆知,擔心吸進臭氣會迷失神志,長生急忙暗暗屏住呼吸。 ??
那些鏢師原本還在探問這幾個「妙齡女子」的來歷,到得後來說話的人越來越少,最終偌大的院落變的鴉雀無聲,那些鏢師也都愕然呆立,一動不動。
長生此時緊張到了極點,頭皮發麻,汗毛直豎,都說千年黑萬年白,這三隻黃鼠狼一黑兩灰,想必道行很深,不然它們也寐惑不了這些有着靈氣修為的鏢師。
制住鏢師之
後,那幾隻黃鼠狼咬破酒囊開始喝酒,它們貌似很喜歡喝酒,喝上幾口就會叫喚兩聲。
到得此時長生終於明白這處鎮子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了,原來這裏有黃鼠狼作祟,人都被嚇跑了。
喝過酒,黃鼠狼開始往外走。
長生本以為它們要離開此處,未曾想它們一走,那群鏢師也跟着走,兩眼無神,彷如行屍走肉一般的跟着幾隻黃鼠狼走出了院子。
眨眼之間,整個院子空空如也,只剩下長生一人心驚肉跳的坐在西廂屋檐下。
他生平頭一次見到這麼詭異的情景,要說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害怕之餘更多的還是震驚,怎麼會有這麼離奇的事情。
他本以為鎮子上的人是被嚇跑的,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鎮子上的人都被這幾隻黃鼠狼給帶走了,帶去哪裏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跟着黃鼠狼走了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
擔心這些鏢師的安危,長生便想做點什麼,但他不是道士,也不會降妖捉鬼,再者中邪也不是患病,千金翼方里也沒有記載如何處置這種情況。
從小到大,善待過他的人屈指可數,這些鏢師對他頗為友善,之前還送了一塊兒滷肉給他,正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就沖人家給自己這塊肉,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被黃鼠狼帶走。
救是肯定要救,但怎麼救?
本想尋把刀劍衝出去,一瞥之下發現鏢旗下面還放着一面銅鑼,走鏢時是需要敲鑼的,那面銅鑼比尋常銅鑼要大上不少,足有一尺見方,若是敲響,聲音一定很大。
想到此處,急忙跑過去拎起了銅鑼,那些鏢師如同暈厥昏迷,大力敲鑼應該可以把他們驚醒。
萬一叫不醒怎麼辦?
叫不醒也得敲,不能白受人家恩惠。
想到此處,長生再不猶豫,一手拎鑼,一手執棒,跑出大門猛敲亂打,與此同時卯足力氣高聲呼喊。
此時那幾隻黃鼠狼正帶着鏢師往北移動,突如其來的鑼聲和喊聲把它們嚇的驚慌蹦跳。
長生繼續敲鑼吶喊,那些鏢師終於如夢初醒,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後怕不已,狂怒之下紛紛拔出隨身兵刃,咒罵追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