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長生已經說過既往不咎,但台下依舊有人快步上台,此番上台的是一個肥胖的蠻人,膚色黝黑,身形低矮,身上穿着一副奇怪的盔甲,手裏抓着一把四尺多長的斬馬刀。
蠻人上台之後照例沖黑臉陰官拱手行禮,說的是蠻語,黑臉陰官聽不懂也懶得聽,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眼下局勢已經徹底失控,他當真是顏面掃地,威嚴盡失。
起初長生還不明白這黑胖蠻人為何執意上台,聽他滿口蠻語,這才知道此人也是上來走個過場的,這傢伙既然過來爭奪靈符,不可能不懂漢話,之所以說蠻語無疑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日後為自己身後之人招惹麻煩。
雖然知道蠻人並不是上來與自己拼命的,長生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他需要時刻提防對方以假亂真,暴起發難。
蠻人沖黑臉陰官見禮之後來到石台正中,與長生對面站立,靜待鼓聲響起。
長生近距離打量着蠻人,此人身上的盔甲色呈灰白,覆蓋了身上八成以上部位,對於盔甲的材質和紋路他隱約有些眼熟,仔細端詳發現與犀甲極為相似,只是顏色不盡相同,犀甲皆為黑色,此人所穿盔甲則為灰白色,想必是由更為罕見的白犀牛皮縫製而成。
再看此人所用斬馬刀,器型很是古拙,刀身發青,血槽泛黑,無疑是一件前朝留存下來的兵器,雖然稱不上神兵,卻算得上利器。
鼓聲響起之後長生開始思慮如何對付此人,他不能完全確定對方的意圖,只能將假的當成真的,仔細觀察之下很快發現破綻,此人所穿犀甲明顯由桐油浸泡過,這種盔甲雖能抗拒刀兵卻最怕火燒,必要的時候可以催生火焰炙烤焚燒。此外,為了方便移動伸展,甲片與甲片之間也都留有縫隙,亦可以通過這些縫隙封點對方穴道。
鼓聲停止之後,蠻人大吼一聲揮刀搶攻,長生不摸對方虛實,便沒有急於反攻,只是施展追風鬼步騰挪躲閃。
蠻人出刀之時一直在大呼小叫,喊的很是大聲,叫的頗為誇張,旁人不明所以,只當他在發聲助力,身為當局者,長生卻知道此人出刀是留有餘地的,之所以大呼小叫,很可能是想故意違反仙宮裏不得高聲喧譁的規矩,以此引得黑臉陰官反感,進而將其移出仙宮,若是被移出仙宮,自然也就不用打了。
蠻人算盤打的不錯,奈何卻沒弄清比武的規矩,要知道比武時對戰雙方發聲助力並不違規,如此一來,任其喊破喉嚨,黑
臉陰官也只是一臉憎惡的皺眉冷視,並不曾將其移出仙宮。
此時局勢已經明朗,長生心情大好,眼見蠻人進退兩難,有心助其一臂之力,便反守為攻,欺身直進。
眼見長生近身,蠻人急忙趁着出招之時背對己方眾人,與此同時低聲說道,「千萬別燒,盔甲裏面全是硝硫火藥。」
由於蠻人故意壓低了聲音,場外眾人便聽不到他說了什麼,但黑臉陰官卻是聽得一清二楚,這一刻他殺了這蠻子的心都有了,蠻子不但會說漢話,還說的字正腔圓,但先前卻故弄玄虛,沖其說些饒舌土話,當真是拿他當猴耍。
長生統兵陣前時從不誅殺降卒,眼見蠻子無心與自己為敵,便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隨即施出近身相搏之術攻擊對方甲片連接處,幾招之後凌空起腳,將對方踢下了石台。
相較於前面的三人掩耳盜鈴,蠻子敗的還算體面,至少還與長生打了十幾個回合。
長生雖然再勝一場,卻是多有後怕,先前上台的四人一個擅長用毒,一個能夠催生陰寒靈氣,還有一個能夠控御飛劍,最後這個蠻子竟然在盔甲裏面藏有火藥,如果這些人真的盡出全力,自己怕是早已接連遇險。
不得不承認敵方策劃之人心思縝密,工於心計,制定的計劃可謂天衣無縫,只可惜謀劃之人雖然厲害,奈何實施之人卻是各懷鬼胎,不得很好的照章遵行,由此令得功虧一簣,滿盤皆輸。
實則敵方這種上樑正卻下樑歪的情況極為常見,就好似朝廷和律法,本身都是好的,朝廷乃至州郡這一級的官吏多能恪守遵行,勤政愛民,但到了府縣一級就開始走樣兒,官兒越小架子越大,動輒以朝廷授予的權力作威作福,肆意欺壓朝廷的子民,蒙受冤屈的百姓還不能越級向州郡和朝廷訴苦伸冤,訴苦就是狡辯,伸冤就是刁民。
蠻子落敗之後下一位挑戰者立刻上台,長生依舊不敢有絲毫大意,全神貫注,小心應對,確定對方只是上台走個過場之後也不會讓對方太過難堪,一唱一和的送對方下台,亦不下重手。
都說兵敗如山倒,此言確有道理,眼見前面眾人都不拼命,後面的挑戰者亦是信心全無,明知打不過了,誰也不會做無謂
的犧牲,隨着時間的推移,敵方眾人盡數上台,最後只剩下了那個蒙面女子。
由於落敗之人大多先行離去,此時仙宮內已經剩下不足百人,尚未上台已不足十人。
蒙面女子抱臂胸前,垂眉閉目,並無上台打算。
等了許久不見對方上台,長生知道對方不會上台了,此人很可能舍難求易,將希望寄托在了下一場。
再等片刻,鳴金之聲響起,一個時辰終於結束。
聽得鳴金之聲,長生轉身來到黑臉陰官近前,由於黑臉陰官對自己百般刁難,甚至想要取自己性命,長生對此人便多有痛恨,但沉吟過後還是沖其稽首行禮,「福生無量天尊,神明在上,這一局還是貧道勝了。」
由於沒有穿戴道袍,此前長生便沒有以道人自居,此番以道家禮數沖黑臉陰官見禮,實乃暗藏深意,他已經敏銳的察覺到天上的神明和仙人分屬不同的兩個陣營,彼此之間還存在着很嚴重的矛盾,此番以道人自居,既是向一直隱身暗處的紫衣老道表明自己道人的身份和所屬陣營,同時也是沖黑臉陰官發難,如果黑臉陰官繼續刁難,那就不是衝着自己,而是跟所有修道飛升的仙人過不去。
品德和心智並無直接關係,黑臉陰官焉能聽不出長生的話外之音,不過他卻並沒有暴怒發難,而是長長嘆氣,悵然開口,「罷了,天意如此,在劫難逃。」
「不知神明此言所指為何?」長生不解追問。
黑臉陰官並沒有為長生解惑,而是再度說道,「本座說你心術不正,並非你品行不端,而是你不懂得何為順天應人。」
「本座自不會執法犯法,破壞天規,你既然贏了,這枚金符自然歸你所有,」黑臉陰官說到此處站立起身,「伸手出來。」
眼見對方真要授予自己金符,長生急忙稽首再謝,轉而伸出左手,承納接受。
黑臉陰官將金符轉授長生,轉而冷聲說道,「爾等心存執念,不知順天應人,這枚金符入你之手,人間勢必血雨腥風,生靈塗炭。」
聽得黑臉陰官言語,長生陡然皺眉,此時他已得金符,本不想繼續衝撞對方,但對方尖銳刻薄,妄言臆斷,他當真難以接受。
不等長生回神,黑臉陰官便消失不見。
「哈哈,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離位傳來了龍顥
天的道賀之聲。
長生此時正在想黑臉陰官為何有此一說,雖然聽到了龍顥天的話卻並未理睬他,而是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見長生回返,公輸玄明急忙起身道喜。
長生握住了公輸玄明的手,與其一同落座,聰明人自生默契,無需過多言語,在局勢對自己極為不利時公輸玄明堅定不移的站到自己這一邊,這是需要莫大勇氣的,如果自己沒有拿到金符,公輸玄明也勢必受到敵方眾人的報復和清算。
眼見長生成功拿到金符,仙宮各處的武人紛紛上前沖長生道喜,長生只得站立起身,與眾人寒暄客套,他是親王,代表着朝廷,不能自視清高,拒人千里。
「哈哈,恭喜王爺,王爺勇冠三軍,天下無敵,金符為您所得,實乃眾望所歸。」龍顥天也湊了過來。
一句『你給我滾一邊兒去』就在長生嘴邊,最終還是生生咽了回去,龍顥天此時亦得金符,三枚金符他得其一,不能當眾翻臉,不然日後不得迴環。
「同喜,同喜。」長生沖龍顥天點頭。
「先前是我讓公孫承威為您高喊助威的,」龍顥天恬不知恥的搶功,「我的天蠶神功蒙您所賜,危急關頭絕不會落井下石,必須為您搖旗吶喊,擊鼓助威。」
「你們喊的挺好。」長生冷笑。
「來呀,」龍顥天招手喊來一名丐幫幫眾,「幾位大將軍都在外頭等着呢,趕緊出去報喜,免得他們擔心。」
後者高聲應是,快步而出。
「王爺,剛才那個仙人好像認識您啊,」龍顥天腆臉笑道,「聽他的話外之音,他的那枚金符也會給您。」
「不會的,我已得金符,豈能再得。」長生擺手搖頭,黑臉陰官先前所說自己不會執法犯法,違逆天規,這句話實則是對紫衣老道說的,旨在警告對方不要執法犯法,徇私偏袒。
「哦,」龍顥天點頭,「原來如此,這個,這個,我們丐幫有個夥計沒上場,要不讓他上去試試?」
「行啊,你看着辦吧。」長生隨口說道。
邀了功,示了好,又得到了長生同意,龍顥天徹底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待道賀眾人盡數離開,長生這才坐回石椅,如釋重負的同時長喘了一口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