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之兆 第二十七章 逐星

    而萊棲，則依舊愣愣地看向中央，看向高懸神殿頂端璀璨輝光—南晨。

    一雙手在他面前輕輕揮過，而後是赫納溫略帶着疑惑的聲音。

    「萊棲？你在看什麼？」

    收回視線，萊棲頗為遺憾地回覆：

    「沒什麼。」，頓了下，他繼續道：「那座神殿就是儀式的地點嗎？」

    「嗯！」

    他嘻笑着回應了下，然後探出手臂勾搭着萊棲的肩膀，語氣輕佻道：

    「以前，我只能眼睜睜看着別人進去，這次，終於輪到我了，倒要看看那裏面有什麼。」

    「很多人，進去，再出來，然後就變了.....」

    赫納溫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在心中默然道，「有什麼改變了我的哥哥！」

    就在他自那殿堂中走出，自他加入星學會！

    利爾科不再與自己談論迷失北海的父母，沉默的像是啞巴，不再有時間陪着自己，而是不斷遊歷大陸，不再時刻帶着微笑，時常看着天空發呆，唯一不變的只有那難以下咽的食物......

    圍繞山頂處的人群無比宏大，近十萬精靈為本就明亮的山峰戴了頂銀色的帽子，那是閃爍的銀色髮絲。

    角落處，有一眾特殊的隊伍，他們身着銀色長袍，胸口懸着一枚銀色徽章，其上諸星閃耀。

    姿態端重而恭敬，頗有些狂熱地盯着塔尖。

    他們眸子中，南晨靜謐地散出光輝。

    祈禱聲悠揚迴蕩，霎時間，無形的氣流拂過人群，每個人都下意識地停止了祈禱，安靜下來。

    往半空看去，不知何時已多了幾道身影。

    那幾道身影如夢似幻，像是由一團無形的霧氣匯聚而成，依稀可見朦朧的輪廓身形，氣勢如登臨高天般飄渺。

    隨着前列的身影踏着無形之物向前挪了半步，其餘的影子緩緩散去。

    萊棲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

    他自那些身影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泛着藍綠色的霧氣籠罩下，微微泛白的藍色長髮束在身後，聖者，瑪爾洛恩泉涌！

    與回憶中的身影再三確認後，萊棲那深埋心底的想法緩緩浮出。

    他曾經設想過使用那本筆記作為酬勞，請求強者追殺艾利奧博，現在，自己面前的不就有着數位聖者嗎？

    那是被稱為臨近神明的階梯，脫離「人」之概念，榮耀之上的史詩！

    想到這裏，萊棲低下頭，身形微顫，有些激動。

    但無論如何，自己還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等到翻譯完成筆記中的內容，以及一個單獨接觸聖者的機會！

    「衪，是永恆的化身，是這世界的半身。」，朦朧的身影緩緩開口，聲音中帶着些許克制。

    「覲見永恆，直面無上，這是每個精靈的至高的榮譽。」，弗蘭霍奇緩緩低頭，看向位於前列的幾十人，繼續道：

    「只是，得見衪卻並不容易，懇請諸位，前進吧！」

    「那是一場心靈的旅途，那是一段自由的行歌，在終點，在衪的聖輝之下，最終，神明的恩賜終將降下！」

    他的聲音激昂而純粹，充斥着無盡的感染力。

    只是，當所有人離開山巔，當今夜星光散去，此刻所聞只會沉入記憶的最深處，化作一個真實而又不存在的夢。

    他繼續高呼：「前進吧！」

    下方的精靈群頓時無比狂熱，高聲誦念，高聲祈禱，配上精靈語那特有的音調，即便是咆哮都顯得如此溫雅。

    只有幾人面露無奈，利爾科更是尷尬的低着頭。

    自己的這位大伯，即便已經蒞臨史詩位階，卻還是有些，呃，年輕過頭了，不知是不是看那些奇幻故事太多了...

    伴着弗蘭霍奇高昂的呼喊，圍繞林地的銀芒樹緩緩顫動，攀附在枝椏間的銀星之旅也緩緩收縮，向兩側挪動，讓出一條道路。

    迷濛的銀輝照耀下，素白霧氣在林間飄蕩，飄渺而神秘。

    自外看去，內部的景象一片模糊，半點也看不見。

    「前進吧！」

    赫納溫率先邁步，神色頗有些激動。

    其後的萊棲遲疑了下，深吸一口氣，將憨憨自耳垂取下，憨憨也會意地一躍而起，纏繞在銀芒樹的枝幹上，紅寶石般的眼眸微閉，似在休憩。

    旋即，萊棲神色莊重地向前邁步，直入迷霧。

    看似厚重深邃的霧層，卻只消兩步便邁了出來。

    幾株銀芒樹圍繞的林地內部是一片廣場，地面泛着淡淡的銀芒，仿佛是由秘銀澆築，平整無比，映照着天空中的景象。

    廣場最中央，則是那棟高大的神殿，黑色為底，銀光點綴。

    神色遲疑，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在其中，他們看到了自己，以及更多。

    那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難以言喻的浩瀚壯闊。

    深邃的天空在眾人腳下，幽深無垠，其中星辰揮灑天際，遠比真實世界的更加璀璨，每一顆星辰都是如此明亮，像是觸手可及。

    整個廣場就像是廣袤的鏡面，銀黑色的神殿自然也映照其中，只是，它卻像是被拉長的般，高聳的尖頂直抵天際，銀色的密紋鐫刻在如同山峰的神殿上，神秘，浩大，無窮盡！

    頂端，那璀璨的星辰仿佛是這世界的中心，漫天星斗緩緩轉動。

    諸多身影圍繞在神殿旁，身披淺色長袍的瑪爾洛恩泉涌，神態激動的弗蘭霍奇夜狩，以及更多的氣勢煊赫的身影，其中一道身影如虛如幻，銀色的星辰充斥身軀。

    「哦！吼吼吼吼！」

    好似按動了什麼了不得的按鈕，赫納溫發出了類似火車汽笛嘶鳴聲的驚呼，悠遠綿長。

    萊棲卻渾然無知，他正和那滿是星光的身影對視，萊棲有感覺，那裏的南晨才是真實的。

    下一刻，本是低着的頭顱，卻變為了仰起，直直地面向天空。

    進來了！萊棲內心一顫，隨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如天穹支柱的神殿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神殿頂端，璀璨的南晨愈發閃耀，象徵着永恆，彰視着無盡，這裏是永恆的南方！

    半空中，神色激動的弗蘭霍奇正欲開口，為首的身影率先開口：

    「進去吧！」，聲音空靈悠遠，好似自窮遠處傳來。

    囁嚅了兩下，弗蘭霍奇將嘴巴閉上。

    陡然間，廣袤的地面上，瑩瑩銀輝溢出，像是有水銀緩緩溢出，般將這片廣場覆蓋，同時，一個個微微黯淡的腳印在眾人腳下浮現，一直蔓延至神殿門戶。

    下意識，所有人都循着腳印一步步走去。

    每個人的神色都莊重無比，就連最為輕佻的赫納溫都斂起笑意，慢慢走着。

    數百米的路途未曾消耗什麼時間，不過一會兒，眾人便來到神殿門前，直到這時，他們才真正感受到神殿的浩大。

    愈發靠近，這銀黑色的神殿便愈發巨大，而且是完全不合乎常理的變大，待眾人靠近後，面前神殿的門戶已有十數米寬。

    只是，在他們眼中，身前的門，連同那巨大的神殿都無比朦朧，門戶閃爍銀芒，無可直視，相比之下，神殿主體卻像是永恆的夜空般吸納了全部的光，不可得見。

    到了這裏，反而是一直靜默克伊諾邁步，她的面龐上滿溢着堅定，輕咬貝齒，踏入滿溢着銀色光輝的門戶。

    隨後，其他人才依次進入。

    半空中，瑪爾洛恩看向克伊諾的神情滿是讚賞，露出一抹淺笑。

    「這次選擇哪個！」，說話的是弗蘭霍奇，他伸手指向虛空。

    霎時間，本來空無一物的半空中，浮現出一個個巨大的虛影，有厚重岩石雕琢的樹樁，高聳的林地，璀璨的巨大圓球，......

    這些赫然是遍佈晨星之巒的諸多建築。

    隨着他輕輕擺手，好似有門扉開啟的聲音迴蕩，每個虛幻的建築內都有一個物品逐漸凝實，隨後激射而來。

    下一刻，弗蘭霍奇身前環繞諸多物品，有封存嚴密的成套書籍，有散着微光的大幅畫作，有金屬雕琢的奇異塑像，有古樸神秘的捲軸地圖......

    「我覺得選這個吧！大航海地圖！那群小子在森林待了這麼久，是時候讓他們感受大海的浩瀚了！」

    說着，他面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神態，將那捲地圖抓在手中。

    璀璨如星光的身影緩緩搖頭，眼瞳處的星辰猛然一亮：

    「上次，你也是這樣說的，讓赫納溫那小子也去北海逛一遭？見識一個虛幻的世界？」

    頓了下，弗蘭霍奇緩低下頭，未曾說什麼。

    「總有一日，他會直面那個猙獰的真相！」

    隨即，那道身影抬手指向浮在一旁的典籍。

    「選那個！」

    簡易的牛皮封面上書寫着一段精靈族文字。

    這是萊棲最為熟悉的詞彙之一，因為他曾看過這套卷集的另一版，它的意思是——星光，配合上其後的詞根，它的含義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那是——逐星。

    弗蘭霍奇愣了下，正欲開口制止，其他人也明顯露出驚愕的神色。

    充斥着星輝的身軀卻未曾遲疑，語氣堅定道：

    「我們現在的境遇不就和那段偉大的旅途一樣嗎？如果無法找到通往真實的道路，即便榮獲衪的恩典又如何！」

    神色悻悻，弗蘭霍奇嘟囔了聲，「好吧！」

    他拋開捲軸，使其漂浮空中，隨後抓起那本封存嚴密的典籍，將其丟向神殿。

    .......

    大陸西南部，鏡霧森林。

    墨綠色的林地間，細密朦朧的白色霧氣瀰漫不息，永不消逝。

    幽深的叢林中，一株高聳的巨大樹木橫亘天際，軀幹直徑何止千米，巨大的樹冠像是承載着另一方世界，其上隱約可見無數林地，苗圃，莊園，乃至廣袤的草原。

    再往上，樹冠探入雲端，與迷濛的雲霧融為一體。

    晦暗的高天，一個身影懸浮，與無窮迷霧間看向巨樹，淺綠近無色的長袍上沾滿露珠，暗綠色的長髮濕噠噠地披在身後，她卻絲毫不在意。

    深邃的眸子看向巨樹，看向底部。

    那裏，諸多精靈匯聚在那裏，神色激動，意欲攀登這通天之梯。

    側頭轉向南方，即便相隔半個世界，即使遙遠的地平線將一切遮掩，她好似也能看到那位於另一端的璀璨星辰。

    輕啟雙唇，她黯然開口：

    「至高的大醫者啊！我們何時才能重現世上，何時能摧垮那無盡的謊言！」

    「神聖的希弗斯，您又在祈求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