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照綠衣外司的西丞小院。
寧真真吃過飯,回到司丞小院時,發現司馬尋與黃玉楓及王青山等八人正在小院裏等着。
他們沐浴在霞光里,正笑眯眯看着她。
即使每天都能見到她,可每次見到她,還是要驚嘆她的絕美。
每天來西丞都是一種享受。
寧真真淡淡掃他們一眼:「又有何事?」
「司丞,聽說了嗎?」趙之華笑眯眯的問道。
寧真真哼一聲:「莫名其妙!」
「關於金剛寺下雨的事。」趙之華感慨道:「這是絕對錯不了的,很多人看到,真下雨了。」
「天降異相,有的說是金剛寺的佛祖保佑而降下甘霖,有的是說是住持法空大師施展佛咒降雨。」黃玉楓道:「總之外面都議論瘋了,說什麼的都有,現在金剛寺已經關了門,不讓香客進,否則,門檻都要被踩破了!」
寧真真黛眉輕輕一動。
「看來司丞你還沒聽說。」趙之華笑道:「不過司丞你跟法空大師關係莫逆,應該知道真實消息吧?」
寧真真哼道:「金剛寺下不下雨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你們嫌自己太閒了是不是?天河小巷的事情查清楚了嗎?」
「這個……」眾人遲疑。
他們確實沒能查清楚。
天河小巷有一戶富商,他們懷疑是大永的密諜,但這種事還是要講究證據的。
綠衣外司在朝廷的地位是超然,但仍在朝廷的體系之內,不能橫行無忌,還是要按規矩辦事的。
這富商也不是沒有根腳的,如果沒有充分的證據,身後之人絕不會罷休。
「事情沒辦完,還有這閒心!」
「此事非同小可啊,司丞。」趙之華嘻嘻笑道:「如果真是法空大師降的雨,那一定要見識見識的。」
「降雨有什麼可見識的,忙你們的去!」寧真真擺擺玉手,進了自己的正廳。
其他人則在院子裏議論。
趙之華發現司馬尋有點兒古怪。
從前的時候,司馬尋在寧真真跟前極力表現,極為活躍,現在卻一點兒沒有了勁頭,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這位法空大師據說有神通在身的,所以被封為法主。」
「到底有什麼神通?」
「這便不知道了。」
「難道這降雨神通,聖上需要他幫忙降雨而緩解災情?呵呵……」
他說完自己都笑了。
這確實有點兒不靠譜。
「這也未必不可能啊……」黃玉楓道。
他是親自體會到法空回春咒的,當真是神乎其神,是平常人無法想像的神奇。
一串佛珠而已,只因為加持了法空大師的佛咒,就有如此神奇之能。
法空大師施展神通降雨,也未必不可能。
「老黃,你現在是被法空大師的救命之恩所迷,覺得法空大師無所不能啦。」
黃玉楓笑笑。
姑且就像他們所說吧。
他們沒見識過法空大師的神奇,所以不信也是情有可緣,不必勉強。
因為自己換成他們,也是一樣想法的。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別人的話總是不能全聽的。
趙之華見司馬尋一直沉默,心事重重的,忍不住低聲問:「司馬兄,怎麼了?」
司馬尋搖頭。
趙之華道:「跟司丞鬧彆扭啦?」
他覺得只有這個原因了。
司馬尋平時是一個意志堅定,信心十足甚至傲氣十足之人,是不會被別人打擊到的。
能打擊到他,讓他蔫頭耷腦的也只有司丞了。
「不關司丞的事。」司馬尋擺擺手:「別說我了,你們既然好奇,為何不去看看?」
「看不了。」趙之華掃興的道:「金剛寺已經閉寺了,唉……,也太懶了,比我們下值還早。」
「說不定只是湊巧。」
「絕不可能是湊巧的,因為也太准了,金剛寺牆外沒有雨,只在牆內有雨,要知道金剛寺可不是方方正正的!」
「如果在金剛佛祖顯靈與法空大師神通之間,我恐怕還真要選後者了。」
「嗯,很有道理。」
「還有一種可能……」有人道。
「什麼什麼?」
「是不是有什麼寶物?」那人雙眼炯炯,興奮的道:「能夠凝聚水氣的寶物,如聚水珠之類的。」
「哈哈!」眾人大笑。
這只是傳說而已,是虛構之物。
「反正我是覺得,人不可能有這般神通,行雲布雨豈不成了神靈?」
「老薑,何為神通?」趙之華搖頭晃腦:「那就是通神,明白嗎?」
「多嘴多舌,還不做事?!」正廳里傳來了寧真真的聲音,震得他們耳朵發麻。
眾人紛紛四散,各歸各的房間。
寧真真在自己的屋裏,托着下頜沉思,隱隱覺得,這一定是法空的佛咒所致。
看來師兄又會了新的佛咒。
——
「法空大師!」
「法空大師!」
「見過法空大師!」
「法空大師早晨好!」
「法空大師!」
……
清晨的朱雀大道籠罩着薄霧,陽光還沒出來。
清新的空氣與薄霧混在一起,又夾雜着種種香氣,形成了清晨的獨特煙火氣息。
大街上已經熱鬧開,吃早膳的人們三三兩兩。
法空所過之處,人們紛紛合什行禮,神色肅穆恭敬。
法空一襲紫金袈裟,微微合什點頭還禮。
林飛揚與法寧周陽跟在他身邊,落後了半個身子,免得擋住人們視線惹人嫌。
到了觀雲樓,賓客們依舊紛紛合什行禮。
坐到位子上的時候,人們這才停止,目光偶爾偷瞥過來,露出好奇與探究。
「吁——!」林飛揚長舒一口氣:「終於消停了!」
法寧笑道:「師兄的名氣越來越大了,尤其這一次降雨,大家都認得師兄了。」
林飛揚嘿嘿道:「這一回他們就恭敬多了,不是從前那般敷衍啦。」
法空笑着搖搖頭:「這些都是一時的,不必過於看重。」
其實他心裏極爽。
只是他也知道這些人並不是信眾,並不能給自己提供信仰之力,一時跟風,很快就恢復如初,所以並不太看重。
真正重要的還是些信眾。
這時有一個鬚眉皆白的老者起身,遲疑一下,來到法空跟前,合什一禮。
法空看他鬚眉皆白,臉色紅潤,肌膚細膩沒有皺紋,仿佛嬰兒一般,但修為只有天元境。
顯然是修煉的養生一類的奇功,合什一禮笑道:「施主可有什麼事?」
「老夫祝仙芝,敢問一聲法空大師。」
「祝施主請說。」
「先前金剛寺里的大雨,是不是大師所為?」
「……是。」法空緩緩點頭。
「難道大師有降雨的神通?」祝仙芝驚詫道:「可以如神龍一般行雨?」
「佛法無邊。」法空合什朝西方一拜,緩緩道:「這行雲布雨咒是佛咒的一種而已。」
「阿彌陀佛!」祝仙芝驚奇的合什宣一聲佛號,讚嘆道:「大師如此神通,當真是我等的福氣!」
如果能給神京降一場雨,那一切就迎刃而解。
「要讓祝施主失望了,」法空搖頭道:「此咒不可恃,只是一時的方便法,且不說下雨的範圍有限,而且施展的限制極多,很難施展出來。」
「原來如此……」祝仙芝遺憾的說道,卻笑眯眯的。
這行雲布雨咒是很難施展的佛咒,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施展出來。
但是很難施展,不是不能施展。
只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還是能夠施展的。
法空微笑合什,重新落座。
「吃飯吃飯。」林飛揚大聲說道。
祝仙芝合什一禮,退回了自己位子。
人們的議論聲嗡嗡響起,瞥過來的目光一道又一道。
法空裝作沒看到,並不在意。
即使說了這話,信仰之力還是沒增。
人們終究還是相信自己親眼見到的,而不是聽說的,歸根到底信心還是不夠。
不過信心是一步一步來的。
就像當初明月繡樓的繡娘們,即使沒見過自己,在程佳她們一遍又一遍讚嘆之中,其他繡娘們也受影響,對自己有了信仰。
信,他按照前世的理論來理解,就是洗腦。
身處絕望之際,是心理崩潰之際,這個時候拉其出來,最容易趁虛而入,從而深入其內心,令其堅信。
而平常的時候,想深入其內心,那就沒那麼容易了。
周圍人們低聲的議論。
先前只是猜測,好奇無比。
現在法空承認了那場大雨是他施展佛咒,人們越發好奇,想看看到底什麼樣的佛咒能做到這一步。
降雨都是神明之事,竟然被凡人所掌控,想想就覺得神奇,覺得匪夷所思。
即使聽說法空身具神通,比起這行雲布雨咒,人們也沒這麼驚奇與震撼。
——
法空一行人吃過早飯,回到金剛寺外院的時候,遠遠便發現了香客的長隊。
這一次,隊伍直接排到了朱雀大道上一百米遠,如一條長龍,蔚為壯觀。
林飛揚頓時眉開眼笑。
法寧搖搖頭。
周陽讚嘆道:「師伯,好多的香客啊,都是來看師伯你的吧?」
法空笑道:「不是來看我,是來看雨的,可惜今天是沒有雨可下了。」
一次一百多信仰,可以施展一百多次神通,這消耗得忒大了。
「法空大師!」
「法空大師!」
「法空大師!」
……
排除的香客們紛紛合什行禮,而道邊的人們也紛紛行禮。
法空一直合什,朝左邊點頭,再朝右邊點頭,步履緩慢。
林飛揚一臉笑容的跟着,與有榮焉。
法寧與周陽則先行一步離開,跟在後面很不自在,好像占人家便宜似的。
「師父,我將來也要跟師伯一樣。」周陽離開二十幾步遠,扭頭回望一眼,憧憬的說道。
「想做到你師伯這步可不容易。」法寧搖頭:「不過只要好好練功,總有希望的。」
「師父別蒙我啦。」周陽道:「我武功再強,也沒辦法像師伯這樣的。」
法寧看他。
周陽道:「武功是做不到這樣的,學了師伯的佛咒才行。」
「你師伯的佛咒是沒辦法學的。」法寧搖頭:「不是他不教,而是別人學不會。」
「我能學會!」周陽信心十足。
法寧笑了笑,沒有打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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