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谷與內谷雖然鬧翻,可是打着骨頭連着筋,是有淵源的一家人。
就像兄弟兩個鬧翻了,可畢竟是兄弟,血脈相連。
一夜之間滅掉外谷,此舉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當然外谷行事也喪心病狂。
外谷可以喪心病狂,他們不以為然便劃開界限,可外人喪心病狂,那就不客氣了。
更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身世。
外谷里有自己的親人!
沒有人比自己更想替外谷報仇。
「你也想報仇吧?」宋臨沉聲道。
鄒世傑遲疑着點點頭。
可看陸師伯的意思,已經不想報仇,用魯師伯的性命抵外谷的血債。
一個人抵整個外谷,怎麼看都是不值的。
尤其法空竟然還要整個內谷的消息,抄錄一份消息,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他以為自己是誰,是能凌駕於內谷之上的存在?
可笑!
會一點兒神通就不知天高地厚,簡直就是狂妄之極!
宋臨道:「這法空的修為深不可測,林飛揚那傢伙是大宗師,所以我們不宜力敵。」
「師叔,你們也是大宗師啊。」
「可金剛寺的大宗師更多。」
「……是。」鄒世傑無奈的點點頭。
上一次金剛寺幫忙維持祈雨大典,讓人們見識到了金剛寺的深厚底蘊與驚人實力,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黃泉內谷雖強,可也拿不出那麼的大宗師。
更何況這還只是金剛寺一寺,整個大雪山宗呢?
想想就讓人心驚膽顫。
都以為大雪山宗這些年來不聲不響,漸漸沒落了,原來是埋頭苦練,積蓄力量。
十年不鳴,一鳴驚人。
「那我們怎麼報仇呢?」宋臨低聲道:「難道就這麼放棄報仇?讓與我們同源的外谷中人死不瞑目?」
「師叔,那如何做?」
「淳王府。」宋臨壓低聲音緩緩道:「只要讓淳王府知道滅外谷的是法空,淳王府絕不會罷休,一定會想方設法殺掉他,我們內谷雖然強,可遠不能跟大永朝廷相提並論,是不是?」
「師叔高明!」鄒世傑雙眼放光。
他恍然大悟,悟了宋臨的招數。
借刀殺人,報自己的仇,還不被法空發現而報復。
偷偷暗算這一把,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
他想到這裏,雙眼放光,神情興奮。
他剛要再說話,忽然一凜,眼中興奮稍減,輕聲道:「可是師叔,法空有神通,他會不會知道?」
「他有神通又如何?神通又不是無所不知的!」宋臨輕笑:「他甚至都沒見過我,怎麼看到我要做什麼事?」
「也沒見過我!」鄒世傑忙道,興奮的笑了:「都是荊師弟招呼的他們。」
「無知無覺,看他怎麼發覺?他又不是神!」宋臨緩緩道:「而且你到了天京,絕不要露出行藏。」
鄒世傑雙眼閃閃放光,輕聲道:「我到了天京之後,找兩個小孩,給他們銀子,讓他們把消息傳給淳王府。」
宋臨露出笑容:「你果然機靈,就這麼辦,一定記得別讓兩個孩子記住你相貌,還有氣息。」
「師叔放心!」鄒世傑傲然一笑:「這種小事難不住我,我今晚就出發?」
「嗯,出發。」宋臨輕輕點頭:「快去快回,如果他們問起,我會說你是受我吩咐去買一件寶物。」
他從懷裏掏出一塊奇異的石頭,赤紅如血,形如一隻小鳥,靈動非常。
「是。」鄒世傑一抱拳,轉身拉開院門輕手輕腳的離開。
他也沒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出城而去。
他在月光下一口氣奔出五十里,感覺沒有人追趕,才鬆一口氣停在一座山谷。
這種事要隱秘再隱秘,絕不能被人知曉。
山谷擋住了外面的寒風,一下暖和很多。
他撿了一些枯枝生起一堆火,坐在火邊烤手。
山谷寂靜。
昆蟲們已經冬眠,萬物俱寂。
清冽的月光令周圍更清冷。
他的臉在跳躍的火光下明滅不定。
隱隱有點兒不安心。
如果此事成了,法空被淳王府的人殺掉,會不會牽連到內谷?
應該不會。
淳王府再怎麼也不可能對付內谷的。
淳王府不會對付內谷,那金剛寺呢,大雪山宗呢?
他們也不會知道。
畢竟懂神通的法空已經死了,世間再沒有懂神通的,所以怎麼也不可能知道是自己搗的鬼。
他想到自己秘密操縱主宰了一個神僧的死生,莫名的覺得緊張、刺激,還隱隱有一絲興奮。
「唉——!」一聲嘆息響起。
這一聲嘆息很輕,但此時卻是寂靜的夜空,這一聲嘆息宛如驚雷般在他耳邊炸響。
「誰?!」他翻身而起,雙掌護在身前,渾身緊繃,達到隨時發動的激發狀態。
雙眼炯炯比篝火更明亮兩分,目光在山谷的樹林裏掃來掃去。
從稀疏的松樹林裏,緩步走出了一臉憨厚的陸朝陽。
「陸……陸師伯!」鄒世傑莫名的有些心虛,不敢與他對視,低頭抱拳行禮。
「你眼裏還我有這個師伯?」陸朝陽冷冷道。
「弟子……」
「你要去幹什麼?」陸朝陽沉聲道。
他在臉色在月光下格外陰沉,氣勢滔滔如江河,死死壓着鄒世傑。
鄒世傑低下頭,一言不發。
「說話!」陸朝陽冷喝:「去哪兒?」
「弟子……要……」鄒世傑心思電轉。
隨意說個地方,說自己要去那邊遊玩?
還是坦然相告?
陸師伯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裏?
是知道自己的行蹤,還是碰巧?
如果是碰巧,不應該是那個臉色。
那就只有一個緣故,知道自己的行蹤,專為自己而來!
想到這裏,他一咬牙,沉聲道:「弟子要去一趟大永天京!」
陸朝陽冷冷盯着他,雙眼如冷電般在他臉上掃來掃去:「去幹什麼?」
鄒世傑咬咬牙,沉聲道:「偷偷告訴淳王府,法空是滅黃泉谷外谷的幕後真兇。」
陸朝陽死死瞪着他。
鄒世傑低頭沉默。
陸朝陽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自作主張,壞宗門大事,陷宗門於危險之中,你該當何罪!」
鄒世傑抬頭道:「陸師伯,我沒陷宗門於危險,這法空竟然威脅我們,當然要除掉他,否則,我們一直要受他脅迫,甚至最終會被他牽連!」
「被他威脅?」陸朝陽輕哼道:「你哪一句聽出他是威脅我們了?」
「展示他的神通,就是威脅!」鄒世傑一臉倔強。
陸朝陽道:「不是展現價值所在?可以互通有無?」
「師伯,他是我們的仇人!」鄒世傑道:「我原本是外谷弟子,小弟現在還是外谷弟子,還有我二叔,也是外谷弟子!」
陸朝陽臉色陰沉,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
站在鄒世傑的角度,想殺法空也是理所當然。
不管其他,只是殺了他二叔與小弟,那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當然,他二叔與小弟身為外谷弟子,行事必然有傷天和,這麼被殺也是報應不爽。
可站在親人角度,往往是要幫親不幫理的。
鄒世傑道:「師伯,我們難道真要跟一個仇人交結?就不能直接滅了他?明明只需要透露一個消息,什麼也不用乾的,輕而易舉,比起要給他消息,省了太多的事!」
陸朝陽嘆一口氣。
鄒世傑左右看一眼,低聲道:「師伯,你今晚什麼也不知道,沒看到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繼續敷衍他,拖着他,然後看他怎麼死的便是!」
「唉——!」陸朝陽嘆息道:「傻小子,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你的行蹤,怎麼知道你會出城,會去天京?」
他搖搖頭道:「難不成我一直跟蹤着你?哪有這麼巧的事?」
「那……」鄒世傑隱隱覺得不妙。
陸朝陽道:「是因為法空大師看到了,他有天眼通,看到未來,看到了你要幹什麼。」
「不可能!」鄒世傑忙叫道:「我只是一個小人物,他怎麼可能看到我身上!」
「你這個小人物卻能惹大麻煩。」陸朝陽淡淡道。
「那師伯就裝作沒捉到我,我機靈,躲過去了。」
「行了。」陸朝陽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不要再錯下去。」
「師伯,我覺得你才是錯了。」鄒世傑忙道:「法空這樣的傢伙,我們不能沾的,把他滅掉才是最好的!」
「閉嘴!」陸朝陽輕喝。
鄒世傑不甘的、倔強的瞪着他。
陸朝陽搖搖頭:「走吧,隨我回去。」
鄒世傑左右看一眼。
「怎麼,你還要逼我動手不成?!」陸朝陽沒好氣的道:「收起歪心思!」
「可是……」
「沒有可是!」
「啊——!」鄒世傑仰天長吼一聲。
他鬱氣難舒,憋悶異常。
陸朝陽道:「想想你二叔與你小弟幹的事吧,被他們害死的人哪一個不想報仇?」
鄒世傑長吼之後,便閉上嘴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陸朝陽哼道:「依照他們的罪行,早就該死一百次了,這一次也該輪到他們死了。」
「……走吧。」他看鄒世傑一言不發,顯然是不以為然,以沉默為對抗。
心中實在無可奈何。
這個鄒世傑的資質是極好的,好好培養,未來可為長老,現在看,卻是有點兒麻煩。
心裏不服氣,不滿會積蓄得越來越多,終究有一天會爆發出來,傷人傷己。
他皺了皺眉頭,伸手揉揉眉心。
鄒世傑忽然猛的躥出去。
宛如一道影子消失於樹林裏。
「……」陸朝陽訝然。
他萬沒想到鄒世傑會在這個時候施展秘術,竟然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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