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內務部,不會站在我們一邊!」要不是怕自己的裝束讓對方起疑,洪濤真想打開燈看看這位到底是誰,太能白話了,面對槍口居然和自己玩起了攻心戰。
成吧,時間還有點, 咱就陪你玩玩,正好從另一個側面聽聽聯盟內幕,這比用任何手段刑訊逼供都來的真實,尤其是在對方覺得有把握說服對手的時候。
「呵呵呵,你加入聯盟的時間不太長吧?我想想啊……是不是跟着四省聯盟一起過來的?哦對,你應該不是韓國人,是朝鮮人!
我就說嘛,但凡是頭幾批加入的也不會問這種幼稚問題。看來你是讓姓裴的娘們騙慘了,她在利用你們當炮灰呢!
不信是吧?那我就給你講講軍方和內務部為什麼從來都不參與派系鬥爭……不用這麼緊張嘛, 我沒有武器也不會功夫,總端着它怪嚇人的。」
洪濤的反問讓男人拍着膝蓋低笑不已,現在他基本能確定這個操着滿嘴生硬漢語的殺手來歷了,同時對說服這個傢伙的把握也猛增到了八九成。不過還是不能太放鬆,想說服人不能光靠嘴,必須得有乾貨。
「我不是朝鮮人……」
在疆省混了這麼多年,洪濤扮演過獨行俠、牧人、流民、淘金客、甚至強盜,都演的不錯,但每次都是獨角戲,從來沒碰上過演技不錯的對手。這次終於有機會了,渾身上下立馬充滿了鬥志,來唄,彪彪演技,看看誰是實力派!這句否認必須說得外厲內荏, 充滿着憤怒, 因為被人看破了來歷;還得滿含着倔強, 因為不想認輸;槍口抬起是惱羞成怒的威脅;同時舌頭打轉,把羊油味向前軲轆不轉後軲轆轉的泡菜味過渡。
「好好好, 不是就不是……內務部和武裝部的部長是誰、他們倆之間是什麼關係我就不介紹了,你肯定知道。但你肯定不知道,他們兩口子為什麼一直都不明確表態支持哪一派!
簡單的講,林部長和焦部長都是有情有義的好人,他們當年是被洪理事長救回來的……洪理事長你知道是誰不?看看看,傻眼了吧!聯盟第一任理事長,聯盟的創始人和奠基人,你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
我說的沒錯吧,你加入聯盟的時間比較晚,沒有經歷過當初的創業階段,對洪理事長印象不深。可林部長和焦部長都是從幾個人的時候就跟着洪理事長一起打拼的。當年那個苦啊,到處都是喪屍,想找吃喝就得……
嗨,不提了,咱說正事兒。洪理事長意外身亡走的太突然,沒有安排接班人,讓誰來當理事長呢?第一個站出來擁護現任理事長的就是林部長和焦部長兩口子。
他們說了, 不想看到有人因為這個位置鬥來鬥去,索性誰也別爭了, 讓洪理事長的遺孀、初秋女士來當理事長……我能不能抽根煙?」
男人很大度的沒有當面揭穿洪濤的心虛表現,雙手撐着膝蓋,開始講述內務部和武裝部為什麼不參與派系鬥爭的原因,這一說可真是郎朗阿狗了,還說的挺動情。
「……」洪濤把煙盒和打火機扔到了地毯上,沒有說話。
他真是第一次聽人詳細講述當初的情況,上次和周媛見面時倒是問過,可那個女人好像不太願意講,草草敷衍了過去。時間也確實不太夠,只泛泛介紹了下幾個主要人物的現狀。
「嘶……呼……」拿起煙盒點上根煙,深深吸了一大口,再長長吐出,男人才繼續往下講。
「但從初秋理事長繼任以來,聯盟內部就在管理模式上產生了嚴重分歧。有一部分人想學西方,比如外交部周部長、後勤部江南部長和絕大部分外籍成員。
還有一部分人更願意繼承中國的傳統模式,以交通運輸部宋部長、文化教育部水部長、機械部李部長、一部分國內倖存者和少一半的理事會成員為主。
理事長初秋和秘書長藍迪名義上是沒有立場的,實際上理事長是改革派的主心骨,藍迪更多站在保皇派一邊,只是不參加公開辯論和表態。
真正中立的倒是內務部和軍方,不過伱想想看,內務部和軍方的成員大多也是以國內倖存者為主,別的不講,參謀部實際上已經站在了理事長這邊,焦部長也沒明確表態反對,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嘛。
隨着聯盟越來越壯大,國內倖存者的比例也會越來越高。大家對西方人的那套東西不熟悉也不感興趣,憑什麼要冒險去嘗試呢。
不用等太久,只要把東南聯盟併入,周媛和呂葉江南就無法支撐下去了。你的年歲應該也不大,還有很多年好日子過,何必跟着他們瞎胡鬧。
高層到底用什麼方式管理,說起來和大多數成員關係不大。這些年聯盟的發展有目共睹,有什麼必要非得換個大家都陌生的方式呢?」
這番話聽上去挺繞的,很多人物只有職務沒有全名,但洪濤聽懂了。之前真沒想到初秋能被擁戴為聯盟理事長,聽周媛說起時還有點小感動,覺得是大傢伙看在自己面子上給了遺孀一種極高的待遇。
也僅僅是個榮譽而已,不會對聯盟發展起太大作用,初秋也沒那個本事。可是聽這個男人話里的意思,初秋真不僅僅是個名譽理事長。
她不光履行了理事長的責任和義務,還在身邊團結了一批高級官員,打算帶着聯盟開創一條不同於自己理念的新路……或者叫老路,一條熟悉了幾千年的老路。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己在時初秋表現得沒什麼主見,甚至很少參與政務會議,總是跟着一起舉手表態。可離開自己之後反倒獨立了起來,不光有主見還要參與權力鬥爭,堪比武則天和慈禧。
一個人到底為什麼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轉變,洪濤真想不通,但他對男人所說的美好前景有個疑問。既然你們按照我當初設定的規則走了11年之久,還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為什麼非要從根本上改變而不是修修補補呢?
啥學西方和繼承傳統,那都是辭藻上的修飾,聽着模模糊糊難得真諦,其實翻譯過來就是很簡單的兩個內容。
繼續按照自己制定的規則管理,保持理事會對官員的權力限制,防止某一方獨大,凡事兒都得大家坐一起協商、取捨、平衡,這就是所謂的學習西方。
其實這套玩意中國老祖宗比西方人玩的早,宋以前基本都是這麼幹的。秦例外,秦以前更明顯。那時候皇帝說了不算數,大臣說了也不算數,必須皇帝和大臣坐一起商量,還不許動不動就砍頭。
所謂的繼承傳統,其實指的是明以後的高度中央集權模式,權力絕對集中,大部分人不用思考也不用參與,乖乖聽吆喝努力工作即可。讓幹嘛幹嘛,別質疑別猶豫,思考的工作交由極少數人去做。
兩者的好壞優劣就別討論了,說多了就是神獸降臨。其實這就是後一種模式的具體表現,不讓思考不讓討論,更不許評價優劣。
以洪濤的理解,他覺得後一種方式也不全是缺點,如果能確保大部分政策合理,執行起來的效率會驚人的高。但有個問題必須提前考慮清楚,那就是人性。
當某些人拿到了不受管控的權力之後還會不會保持初衷,為全體人民謀福利?按照人性來分析顯然是不會的,人總是利己的,這是天性使然。
誰沒有親戚朋友呢,誰不想讓自家人、朋友先獲利呢。遇到這種情況,如果手裏的權力是不受控的,自然而然就會出現濫用。比如孫長忠的運輸公司,再比如蔣門神的安通機械公司,還有孫飛虎的建築公司……
「……洪理事長也借鑑了歐美方式?」現在洪濤就想問問這個大言不慚的男人,到底是誰不願意繼承傳統,非要為了一己私利去改變本來運行的還湊合的規則。
「你不懂,當年和現在能是一個情況嗎?洪理事長為了團結更多人一起和喪屍對抗、恢復生產,才不得不讓大家都有點事兒干。
現在聯盟壯大了不止十倍,如果還為了一點小事就爭吵不休,內耗太嚴重,沒有必要嘛。要是洪理事長活着,可能早就把模式改了。我是跟着他從後海邊的小院裏一路走過來的,難道不清楚他的想法。
其實啊,聯盟對你們這些外籍已經非常不錯了,半點也沒歧視過,該有的職位、福利,哪一樣缺了?做人得講良心,這裏畢竟是中國的土地,不能讓主人把好處都讓出來全給客人享受。
就算按照你們的規矩一人一票選擇,最終的結果肯定也是國內倖存者獲勝!但又何必呢,那樣一來大家就完全撕破了臉,以後就不好在一起生活了嘛!」
面對這個疑問,男人很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站在創始人之一的高度上做出了權威解釋。還把洪濤也拉進來當背書,輕而易舉的就給代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