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不是來求援的,堂堂內務部長,只要規定允許,原則上連洪濤都能管。她是來請示的,這次的事情有點複雜,除了死的人多之外,還都是後加入團體的人,而開槍打死人的則是老救援隊成員。
不知道是巧合啊,還是有人暗中煽動,目前這件事已經從純粹的意外向故意排擠新人方向發展了,到了失控的邊緣,光靠規則不太好擺平,要是採取更激烈的手段,那必須有秘書長點頭同意。
這也是劉全有、呂葉江南等人的一致想法,他們此時正在北門停車場安撫那些情緒激動的受訓人員,現場還有很多聞訊趕來湊熱鬧的聯盟其它部門成員。
「都誰在場?」聽完了大致事情經過和現在的情況,洪濤摸了摸下巴提出第一個問題。
「呂葉江南、武文斌、黃亮、雲中鶴、高天一、余凡慶……竇雲偉也在出事這組人里受訓,聽鍾薇說,他基本上是配合工作的,為此還挨了不少罵。」
林娜回答的挺巧妙,特意把以前屬於飛虎隊的人放到一起、平難軍的放到一起,然後再單獨提出個竇雲偉,無形中就把意思都表達清楚了。
事情實際上不複雜,在鍾薇射殺了五個人之後危險也就解除了,原本應該集體返回基地,剩下的責任區分就是武裝部和內務部的工作了,和他們沒啥關係。
但有人當場提出了異議,指責鍾薇亂殺人。鍾薇自然不答應,她覺得自己做的沒錯,無論對方是誰,只要被咬傷抓傷,出現變異現象就是喪屍,必須立即射殺。
雙方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吵着吵着就從該不該射殺變異的同伴發展成聲討和控訴了,大多數人覺得這種訓練方式過於殘酷,生命安全無法保證,甚至有迫害新加入成員的嫌疑。
直到焦三帶着留守基地的特勤組趕到才把爭吵平息,全部都帶了回來。只是過程也不順利,還動手打了兩個人,最終是靠用槍逼着上車的。
結果車子剛到停車場,正好碰上藍迪帶領的另外兩組人回來,幾十口子一下車就開始傾訴,再然後是哭訴,越聚人越多,有事沒事的都跑來看熱鬧。
現在已經有人在叫囂要改變規定,不能把人當牲口用,還有要各種權利的,大概分成了兩三派,誰也說服不了誰,反正場面挺亂的。
「洪隊長,這事兒不能耽誤,您得趕緊出面!」一邊的楊西堂光聽已經有點着急了,這種場面他經歷過,深知一旦鬧起來會是什麼後果。此時大家心頭都有一團火,腦子一熱啥事都幹得出來,必須趁着火苗還沒大趕緊撲滅。
「楊村長,您是老前輩了,處理這種事肯定有經驗,不如教我幾招?」洪濤點了點頭,表示認可楊西堂的建議,但還不能馬上去,沒有舉措去了也是白搭,得討教討教。
「按說吧,鍾丫頭做的沒錯,人都變怪物了不打死還養着啊!俺們村里好多本家叔叔大爺變了怪物,也是被小輩親手打死的。可是一下子死了五個大活人,要是沒人出來負責也不好服眾。」
「但光她一個人還太夠份量……我聽村里人說了,藍迪部長練的太狠,有槍不讓用非逼着大活人和怪物打架。畢竟咱們只有一條命,打贏了也不能搶怪物點東西,打輸了可就沒命了,擱誰都不太樂意……」
「您不如趁這個機會換個人當副部長,我看焦兄弟就不錯,人爽快,和誰都有面子,比洋鬼子強多了!」
見到洪濤這副諄諄受教的態度,老頭搖頭晃腦的把他當年那些經驗都倒了出來,不光是指導性的,還有具體措施和後續安排,基本算是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在對待群體事件上,咱們的基層幹部還是很有一套的,光是和稀泥的辦法就有n多種,變着花樣的降溫。而後視情節輕重拿出一到幾個倒霉蛋,處分撤職一頓操作,當事人的邪火基本也就泄差不多了。
「……那他們就白鬧騰了?以後要是碰上不開心的事情就鬧一次,那我手裏這點幹部可不夠撤換的啊!」洪濤眨巴眨巴小眼睛,像是聽明白了,又像是還沒完全明白,遞上煙點上火想繼續解惑。
「嗨,老百姓嘛,哪兒能總那麼齊心。等事情完了,過幾天隨便找個理由把帶頭的下放到張濤那裏去,誰還敢出來攔着不成!下次再碰上這種事就沒人敢出頭了,有也不怕,照方抓藥唄。我敢保證,用不了三次,全得服服帖帖的,槍打出頭鳥嘛!」
雖然說洪濤這個人沒啥架子,可畢竟是幾百人的首領,如此畢恭畢敬聽自己白話,那份自豪感還是很足的。就算楊西堂當了半輩子村幹部,也沒享受過幾次。
沒說的,必須傾囊傳授,還得把原理講清楚,爭取讓年輕幹部能做到舉一反三,以後再碰上這樣的事兒,誰也不用問,就這麼辦准沒錯。
「……那到底是誰對誰錯呢?」按說話已至此洪濤就該幡然醒悟了,可他今天的腦瓜子好像不太靈光,也可能是看雞下蛋看的,光盯着屁股也就沒了腦子。
「誰對?……嗨呀,這玩意有個啥對錯呢,穩定、穩定就好嘛。不穩定怎麼對付喪屍、不穩定怎麼能發展?為了大家捨棄小家……」
「我知道藍迪和鍾丫頭都是您的人,大不了過段時間再給他們安排個別的職務。至於說受委屈了,誰讓他們沒考慮周全呢。這也是個教訓,以後辦事就不會這麼毛毛躁躁的了,對他們自己、對大家都有好處嘛。」
楊西堂一拍大腿,滿臉的恨鐵不成鋼。平時挺圓滑、挺有手段的一個人,怎麼在雞窩裏待了幾個小時腦瓜子就突然不會轉彎了呢。看來這個當官吧,還就是不能總往基層里鑽,體力活干多了就和腦袋搶營養,容易變笨。
「林部長,聽明白了吧?這就是問題的根源。折騰的人沒落到好、堅持規則的人也沒落到好、該幹的事情荒廢了、有本事的人也心涼了。」
「聽上去,我、或者我們幾個可能是受益了,名聲、位置都穩了。實際上從長遠看,規則被曲解、心氣被磨滅,大家都是受害者,誰都沒有好處。假如有一天你趕上了這種事,還想給大家當替罪羊不?如果不想當,你該怎麼做呢?」
說到這裏,煙正好燒完,洪濤把煙頭彈出了老遠,懵懂無知也隨之消失,滿臉又是奸笑摸樣,背着手湊到林娜旁邊開始做作業,把剛剛聽完的課再從頭複習一遍,還提出了幾個問題。
「那我就啥也不干唄,寧可無功也不能出錯,乾的越多錯越多,啥都不干就沒錯了。實際上就算我想背黑鍋,你放心嗎?萬一事後我把這件事傳出去咋辦啊。」林娜也是一臉壞笑,嘴裏回答着洪濤,眼睛卻盯着楊西堂。
「嘖……對啊!現在幾百人我還能看的過來,以後可能有幾千人、上萬人了,光基地就好幾個,他們要是背後說我壞話可咋辦吶?」
「管吧,管不過來,不管吧,保不齊哪天他們就不聽我的了。」洪濤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額頭上,這次好像終於明白了,轉頭又去諮詢楊西堂。
「……這、我也沒管過那麼多人,真不知道!」楊西堂也不傻,剛剛說了那麼多,是讓洪濤的模樣給騙了,現在那張笑臉一出現心裏立馬就是一哆嗦,前面的話顯然收不回來了,只能閉上嘴不再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