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只有噪音 第九百七十六章 從樂觀到悲觀

    1993年6月5日，總決賽前夕。

    尼克斯照常訓練，路易召集了教練組研究討論game1的比賽計劃。

    對尼克斯來說，波特蘭的形象是割裂的。

    一方面，開拓者常規賽前半段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統治力，讓人印象深刻；另一方面，路易在二番戰里揪住了他們不可糾正的小辮子以後，他們上下都是一副頭鐵的模樣，硬是要糾正這一點。

    結果，連連輸球，不僅輸掉了喬丹的mvp，還輸掉了總決賽的主場優勢。

    開拓者大約在半決賽的時候就接受了自身存在不可改善的瑕疵的事實。

    然後，放下了雜念，專注於放大自己的優勢。

    結果，開拓者自那以後再未輸球。

    趙遠征站起來說了下情況：「季後賽以來，開拓者場均命中率高達53%，排名第一；同時，值得關注的是，他們的場均失誤率達到15%，同樣排名第一；進攻籃板率達到31%，雖然只有中流水準，但值得關注的是，他們自西部決賽以來進攻籃板率達到了35%，這一數據甚至比我們還要高。」

    這幾個數據很清楚地勾畫出了開拓者的風貌。

    命中率高說明他們進攻終結能力穩定，球員個人能力很強，與之相對的失誤數第一，恰恰說明他們是一支注重傳球的隊伍。同時，這也有力地證明，開拓者已經不是去年那支只要封死喬丹和巴克利其中一位就能被擊敗的球隊。

    然後是另外幾個數據。

    罰球率27%，排名第一，對手場均命中率46.4%，季後賽的球隊裏，排名第4，考慮到他們的在防守端有明顯缺陷，這個數據非常出色；對手的失誤率是15.1%，只比尼克斯低了0.3%，排名第二；防守籃板率70%，比尼克斯低2%，同樣分列聯盟前二；對手罰球率26%，參加季後賽的球隊裏最高的，這也是最能體現開拓者球風的數據。

    對手的罰球率能直接反映臨場對抗的強弱。

    這個數據越高，說明這支球隊在防守端越注重身體對抗。

    同時，也證明，他們對對手的罰球命中率有「信心」。

    他們相信在超高的身體對抗下，對手無法保持穩定的罰球命中率。

    趙遠征將這些數據羅列出來之後，會議室內的助教們臉色凝重。

    「他們看起來無懈可擊。」湯姆賈諾維奇說。

    「和我們相比，波特蘭攻守更均衡，每個位置都有出色的人才。」錫伯杜為此做了準備，「不過，即使如此，我們在內線依然有明顯優勢。雖然波特蘭有拉里·南斯和阿達維斯·薩博尼斯這兩位明星級別的選手，但我們在內線方面的人才更加豐富帕特里克、肖恩、丹尼斯、凱文、哈羅德（余天粲），只要比賽進入消耗階段，波特蘭的內線會比我們更快出現問題。」

    開拓者和去年相比，其實只是多了一個薩博尼斯。

    就這一個薩博尼斯，能夠改變去年那種被尼克斯的內線肆意蹂躪的局面嗎？

    顯然不能。

    即使是巔峰薩博尼斯在這，尤因也無懼他。

    而季後賽以來連續打爆頂尖大前鋒的坎普，和三屆年度最佳防守球員羅德曼，對南斯以及克利福德·羅賓遜來說，是恐怖的存在。

    所以，錫伯杜提出來的內線優勢論是完全正確的。

    內線將是比賽的生死線，尼克斯在外線三個位置幾乎都不佔優的情況下，內線所能取得的優勢，將會決定比賽的走勢。

    「魯迪，你的意見呢？」

    以湯姆賈諾維奇的目之所及，也不能看到比錫伯杜更遠的地方。

    但作為追隨路易近10年的首席助教，如果來個「俺也一樣」的反饋未免掉價，所以他運用了反向思維提了個假設：「我們的內線確實有明顯的優勢，但比賽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我們的內線突然失去了威脅，我們如何撐住比賽？我們的保底戰略應該是什麼？」

    大家都沒有接話，自己提出的問題，最好自己有答桉，不然路易要罵娘的。

    「三分球。」湯姆賈諾維奇新穎地說，「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們的外線三分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甩開了第二名一大截。」

    說罷，他看向趙遠徵求證。

    「沒錯。」趙遠征點頭應道。

    「外線同樣是我們的優勢，或許我們可以選擇從這裏破局。」

    不管湯姆賈諾維奇是為了應付路易，還是真的認為三分是破局手段，他的思路給大家帶來了新的方向。

    路易默默地聽着，在座的人里沒有誰比他了解開拓者。

    因為那支開拓者是模彷尼克斯建隊的。

    而尼克斯這座大廈，又是路易花了多年的心血慢慢搭建起來的。

    這就像是與年輕的自己的對決。

    眾人熱鬧地討論着，老帥道格·莫突然說：「我們不應該只看到對自己有利的一面。」

    「不錯。」趙遠征接話道，「mj是全聯盟最好的球員，查爾斯·巴克利去年已經證明自己可以打爆肖恩和丹尼斯，而現在又加入了尹賽亞·托馬斯。」

    趙遠征看了看左右，「從過往的交戰經歷來看，約翰（斯托克頓）大概率會被尹賽亞壓制。」

    錫伯杜也跟着居安思危起來：「與此同時，波特蘭的『凡爾登防線』經過一個賽季的磨練，已經具備相當的殺傷力。」

    「優勢在我」的氛圍消失了，戰前會議就此進入「這還打個勾八」的悲觀氣氛中。

    老莫所謂的不利一面，並不是單從球員能力來考慮的。

    「波特蘭最大的優勢是，除了尹賽亞，其他人從未成功過。他們為了冠軍而聚集，也將為了贏得冠軍而犧牲自己的個人利益。與他們相比，我們的球員太驕傲了。」老莫驚人地指出，「我們已經贏得了五座總冠軍，即使未來再無冠軍，現有的榮譽也足夠讓球員驕傲到退役。但幸運的是，我依然能從球員的眼中看到對冠軍的饑渴，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從他們身上看見『無私』，那種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團隊氣氛，已經很久不曾在我們的比賽里出現過了。」

    老莫說得很委婉，其實真實情況更糟糕。

    經過五年的競爭，威爾遜和尤因的暗鬥進入了明爭階段。

    而尼克斯多年來深藏榮譽之下的暗影，也由本賽季逐一浮出水面。

    從改名為穆罕默德·拉烏夫，到後面的新聞發佈會事故；

    從肖恩·坎普的續約合同，到如今多數人對自己的合同不滿的現狀；

    「尹甸園事件」是個爆點，炸開了尼克斯不為人知的一面。

    球迷見識到了尼克斯明星球員醜陋的另一面，而路易看見了這支球隊即將崩潰的危機。

    這些事情所形成的不良氛圍，始終影響着尼克斯。

    這也是路易近日來不斷反思的一個問題。

    他想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這些事失去了掌控。

    但他沒有答桉，無論他怎麼回想，他都找不到直指矛頭的線索。

    他的確犯過錯，但應該沒有過能讓尼克斯落到這步田地的根本性錯誤。

    那為何尼克斯還是變成了這個樣子？

    真相讓他恐懼尼克斯註定會變成這個模樣。

    這是路易至今認為他的尼克斯沒有超越k.c·瓊斯所領導的那支凱爾特人的原因。

    比起征服對手，更困難的是征服內心的惡魔。

    此時，尼克斯的問題都在明面上，如果能解決，路易早就解決了。

    老莫的擔憂是對的，但提出一個解決不了的問題，無益於他們備戰。

    路易叫停了會議。

    讓他們各自離開，去做自己的事。

    從會議室走出來之後，路易來到球場。

    有的球員在練習投籃，比如米勒。

    今年的米勒正式超越戴爾·艾利斯問鼎聯盟第一射手。

    但是，要像艾利斯那樣功成名就，還需要像對方在1988年東部決賽上那樣打出一輪「波士頓小兒夜不敢啼」的系列賽，方才有底氣自稱第一。

    否則，艾利斯就會變得像2016年以後的詹姆斯一樣。

    貌似每個賽季都有幾個人打得比他好，但國王依然是國王，球迷也認他是第一。

    不服？那請問你有幾個冠軍？

    其實，艾利斯也是米勒的一塊心病。

    米勒作為尼克斯最穩定的球員之一，卻很少有死忠球迷。

    大家都喜歡威爾遜、坎普、羅德曼但就是沒人喜歡米勒。因為紐約人覺得，米勒不如他的前任。

    戴爾·艾利斯在1988年季後賽的表現讓紐約的職業體育萬神殿永久性地為他留下了一個位置。

    米勒從未有過那樣的表現。

    米勒還是個高調的人，與艾利斯的風格截然相反。那些艾利斯的死忠粉絲看見他這個德行，免不了生出恨意，化身黑粉。

    是的，在紐約，米勒非但沒有幾個忠粉，還有數量不菲的黑粉。

    而這些黑粉的粉頭是斯派克·李！

    孽緣啊！

    米勒在與威爾遜的投籃比賽中，以24比20的優勢勝出。

    他投進第24球之前，球還沒進就轉身慶祝了。

    「教練，benj的投籃和我根本沒法比！」米勒囂張地說。

    威爾遜只是聳肩苦笑，沒有爭辯。

    「你要是總決賽上也投得這麼准，那才是真的厲害。」

    「放心吧教練，不就是波特蘭那幫人嗎，benj這三分去年都把他們射爆了，今年換我來，讓他們見識見識三分之神的實力！」

    路易沒有回應他的話。

    他認為艾利斯1988年那一系列逆天改命的神跡是很難重現的，因為這不僅需要硬實力打底，還要有相當的氣運。

    艾利斯自那以後再也沒打出那種狀態。

    米勒那些傳奇的時刻，也未曾以那麼緊密地方式湊在一起。

    不過，米勒的上限高於艾利斯這是肯定的，所以，以後的事誰說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