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將們原來的打算自然是用毒把這石峰耗死了,殺絕石家滿門,解開鱷神封印。
然而誰知這妖神的態度,倒似乎是反過來站在人族一邊,一時倒讓眾妖將面面相覷,於是那領隊的紅甲妖將把手中長戟一橫,抱拳唱喏,
「鱷神君前輩,我等是天一靈宮麾下前軍先鋒!此行正是奉靈王之命,前來營救南海鱷神前輩破封,共舉大事,並無加害之意,還請前輩不要生出誤會了!
吾主靈王,如今神功大成,體悟天心!人族盛極而衰,靈族復興建國,乃是天命!因此吾主順應天命,將在南海建萬靈之國,擇日反攻中土,復興我靈族的天下!
吾主誠心相邀,以前輩的威望和實力,他日復興我靈族江山,封侯拜將,不在話下!
還有石峰老兒!本將也說了,此番我等要重返中原,在南海建國,開創一番基業!爾等不要不自量力,靈王寬宏大量,哪怕人族多匪類鼠輩,如今用人之際,只要你們誠心降伏,或許也可為我靈國效力!速速歸降,可饒爾宗嗣不絕!」
鱷魚老頭照樣眼皮都不眨一眨,石家老頭更是紋絲也不動一下,妖怪說了這麼多,他倆連反應都不給一個,居然一時冷場。
倒是人群中有金丹修士忍不住開口罵道,「要殺便殺!幾個妖孽畜牲得道,就想反攻中原,稱王作祖,呸!坐進觀天!你主子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自號天一?是不是煉功煉傻了!腦子都瘋魔了!」
總算有人接梗,妖將也不怪罪對方這些將死之人,口出出不敬之語了,反是意氣風發得為自家陣營吹噓道,「無知鼠輩,也敢來問吾主的跟腳!哼!說出來嚇破你們的狗膽!請天一三星靈王旗!」
於是那五個妖怪聚起來,擺了個隊形架勢,紅甲妖怪居中,舉出一面法力滔天的靈旗來,只見一面黑旗上,分明是蒼龍環抱,日月北斗三星。
「吾主天一靈王,正是當年仙尊座下,孟章神君之後!如今神王神功圓滿,羽化登仙在即!自然要重返中原,重奪仙宮帝位!」
祭壇里一片寂靜。就是雖然聽不懂你說什麼,但是好像還挺厲害的那種寂靜……
怎麼說呢,大家都說鄉下人,但好歹是個人。怎麼是你個妖怪在那扯着仙尊的虎皮唱大戲呢?台詞是不是拿錯了?而且登仙在即,不就是還沒到羽化仙麼,三大派哪家沒幾個悟道鎮場面,有啥好狂的……
『玄天劍意道,哦,孟章神君,我道是誰,原來是左將軍的傳承,本座明白了。』
你又懂了?那話筒給你你來說。
『玄天劍意道,那孟章神君是仙尊麾下的大將,掌左軍東宿衛七軍,初代的東方將軍。不過仙尊飛升之後,孟章神君摻和到朝爭里落敗,斬首抄家,其族裔也被逐出三垣,帶枷落罪,流放海外,大概是有一路逃南海來了。
這妖怪的主人,什麼天一靈王的,許是神君後人,又或者得了左將軍的傳承,最近借着虛月天時悟道,又以仙宮古法練妖,聚兵招將,倚為爪牙。那說出霸佔南海建國,伺機反撲中原的大話來,倒也不能算離譜……』
原來如此,不過想不到劍意你對仙宮的秘辛這麼熟悉啊!
『玄天劍意道,呵呵,本座鑽研史冊典籍,不過是為了等再有人拐彎抹角,引經據典得損我的時候,可以聽懂了當場一劍斬回去。也不至於淪為笑柄幾十年,才知曉叫人戲耍了。只想不到這些雜識,今日卻在這派上了用場,真是令人唏噓啊!』
李凡,「……」
赤甲妖將擺完pose,就把靈旗恭敬收好,想來也是知道石家人的臭脾氣,並不指往三言兩語能收復這群頑石的,所以上來就使出絕戶下毒的狠招了,此時自報家門,大概也不過為了招攬鱷神,增添籌碼吧。
那石家的金丹修士也硬氣,凜然不懼得罵道,「呸!妖怪休要猖狂!仙宮餘孽又如何!南海到處都是仙宮餘孽,還怕你不成!我們早已發出飛訊,召集南海同道前來除妖!想來援兵已至,人妖不兩立,你們的謀劃絕不會得逞的!」
妖將中也有個藍甲的副將笑道,「哈!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的打算嗎!我靈族大軍已經潛入南海埋伏,只等着炎洲呂家率南海散修來救,好一網打盡呢!哈哈哈!怕了吧!哈哈哈哈!」
「炎洲呂……」石家的金丹張了張口,一時語塞。
而藍家妖怪自以為把對方說怕了,開心實誠得笑道,「死心吧!這次你們南海新選的盟主呂家,其實早已經投於吾主麾下!我們早已經約好,等我大軍發動,便以鱷神嶼求援為號,便裏應外合,殲滅南海的烏合之眾,屆時南海就落入吾主掌中了!
咦嘻嘻!爾等人族素來奸詐,這次終於被我靈族算計了吧!啊哈哈哈哈!」
石家的金丹聽了,一時把粗眉毛皺成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糾結了半天乾脆閉口了。
而赤家妖將也無視石家人,繼續抬頭沖始終一言不發的鱷神勸說道,「神君!你也看到了,此戰我靈族必勝,何須在意這些不知死活的蠢貨!
吾主靈王本也並不期待石家這些頑固不化之輩,能倒戈來降。此番我等是順應天命,復興我靈族的江山!正好借用石家的首級,祭旗立威,震懾南海群修!也叫天下都知我族的本事!有如石家般冥頑不靈的,定斬不饒!」
石家人依舊沉默,倒是鱷魚開口道,「你們的本事也不怎麼的,五個都拿不下他,還要偷襲。」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過是原樣償還人族的卑劣手段罷了!」赤甲妖將把長戟一掃,「此戰乃是我靈族復興之戰!吾輩叫人族欺壓千萬載,只能龜縮在深山海外艱難渡日!難道前輩你叫人鎖在這這些年,還沒嘗夠這遭人欺壓滋味嗎!
好不容易才熬到靈族大興的氣數!天道終於在我!前輩你也是一代神君,若能助我等一臂之力自然最好!哪怕不服靈王,只要你肯發誓與人族為敵,我等也照樣破封放你自由,如何!」
鱷神卻搖搖頭,「用下作手段,贏的沒趣。」
眾妖一時也是無語了,很是惱怒這瘋老頭什麼古怪脾氣,這都什麼場合了,還管手段如何,怎麼一點拎不清呢?
石家的金丹突然領悟了什麼似的,怒吼,「我鱷神嶼守島的禁制大陣,是呂家教你們解開的!?」
又是藍家妖將得意得笑道,「不止你們,十洲七嶼的地形水勢陣法,呂家都已經盡呈予吾主!也不要幻想着仙宮能來救你們!南宮家也已與我族有約在先,暗中援為攻守同盟,守望互助!這南海,已經是我靈族囊中之物了哇哈哈!」
石家那金丹只得咬牙切齒得怒罵,「卑鄙無恥的叛徒!」
赤甲妖將也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昂頭道,「石峰,本將念在你也是成名已久的武道宗師,逐浪劈波斬打遍南海無敵手,本不該死得這麼難看。但以後都是氣數之爭,牽連甚大,再沒有公平比武的餘地了,你自裁吧!」
到了這種地步,石峰依舊一言不發,乾脆利落把斬馬刀雙手持握,如船槳似的往身後一掃,弓步向前邁出,就算回應了,對,正是當初石開使得那招逐浪劈波斬起手!
妖將們也知道他是要最後拼命了,一齊把罡氣凝聚,結成陣勢準備迎擊!
鱷神依舊面無表情得道,「石頭,刀給我。」
肯定是拼不贏的,石峰獨立戰至此時,又中了猛毒,此時依舊五孔流血,皮脂下一片青紫,明顯依舊毒入臟腑,刀鋒上凝聚的刀罡都凝不成形了。而五個妖將一翻戰前嘲諷,卻戰意十足!
這種武修以罡氣武法正面硬拼的打法,都實打實的拼着功底,最是玩不出花樣。
強就是強,弱就是弱。
這五個妖怪雖然單打獨鬥斷然不是石峰的對手,但現在石峰渾身血汗橫流,只怕站着都很勉強了,又如何有勝算呢?不過是砍出最後的一刀,死在沙場上罷了。
可對手又怎麼會眼睜睜看着,石家的最後一刀揮出呢!
「死!」五妖將攜手攻來!
「休想!」一息尚存的四個金丹合身飛撲而來抵擋!
而地上坐着假寐那個石家元嬰,也突得站起來,擋在石峰身前!
然而他們終究還是傷的太重,也只能擋一招,就齊齊得叫妖將們當場斬殺,死於非命!
可這一招的機會就夠了。
吊在半空的鱷神突然道,「要打就公平點,背後偷襲沒意思。」
背後偷襲?什麼偷襲,這不是在正面直截了當的斬殺麼……
本以為勝券在握,妖將們一時出神的瞬間,石峰出刀了!
一心一意,全無旁騖的驚艷一刀!
這一刀幾乎凝聚了石峰畢生的功力!刀罡如月牙般橫掃,但卻不是一道月芽,而是在一瞬間,劈出了十三斬!如濤濤大浪!層層疊疊!滾滾而來,凝為一斬!
而李凡也出招了!龍胎羽化丹加成,摩天化生大法翻倍,五羅劍鬼超級加倍的乾坤飛龍劍嵐八道!卯足了全身勁道從背後朝妖將身上轟去!
黑白雙龍,如同突然從岩穴中突出襲擊的八首龍蛇,漫天爆卷,張牙舞爪得轟殺而來!
不是李凡在配合石峰,是石峰在配合李凡。
妖將出手時,李凡就毅然現身了。只是武修一旦動手,身法要快太多了。當鱷神喊破他的時候,龍胎羽化丹的道力才及時供給上來。因此他也沒法救下剩下的人,只能全力把一腔怒火灌注在乾坤飛龍劍炁中打出去!
而石峰也抓住這最後的機會,揮出了復仇的一刀。
五妖將大起大落之下,猛然遭到前後夾擊,自然措手不及。
但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這五人戰陣的核心和指揮者,那紅甲妖將被玄天劍意定住了。
於是這戰陣的核心便打開了一道關鍵的破綻。紅甲妖將毫無懸念得被劍嵐刀罡打成碎肉。
剩下的四人也被李凡一團亂麻似的雙龍劍嵐亂擊,摧破了護體罡氣,再也阻攔不住海濤一般層層疊疊的刀浪,碎得斷斷得給斬成了肉條。給暴走的乾坤劍炁扯得粉碎,漫天飛散!
鱷神看着被瞬間打爆成血肉的五妖將。
看着畢生功力一刀揮出,倒在自己血泊中的石峰。
看着剛嗑了藥,藥力未盡,髮膚皆白,口鼻中還有蒸騰道息,噴涌而出的李凡。
閉上眼,
又睜開,
看着突然隨着一道青光遁身現形,漂浮在它的面前,笑顏中帶着淺淺酒窩的少女。
那少女歡顏着一伸左手,五指蓮花般撥弦,就繞住鱷神琵琶骨的銀絲,一把從天頂的神女手中奪了過來。
那少女嬉笑着一扣右掌,作劍指接連點戳,就硬生生打斷了束縛它手足的四條成人臂膀粗金剛鎖鏈,接着翻手扣住鱷神的腦殼,把脖子都反扭過來。
她笑眯眯得問,「你識得我麼。」
鱷神嘆了口氣,「又偷襲,真沒意思。」
然後它的腦袋就被揪了下來,連着脊椎骨給拔出來,叫那少女扯在手裏,頭骨上給五指摳出五個血洞,腦漿血流都從它口鼻里漫出來。
而直到此時,李凡才收回架勢,抬眼看到飛天般赤足踏在半空的玉蟾婆。
它右手高舉着鱷神的首級,正仰着頭,把精血一股腦灌進嘴裏,血漿溢得下巴脖頸上到處都是。
顧不得看視界裏滾動得系統字幕,李凡把眼一瞪,手一指,辟天拉出一道銀光,直刺向玉蟾婆的咽喉。
但飛劍卻叫那痛快暢飲的少女,用左手食中二指一夾,給夾在指間了!
下一秒,周身道炁蓬髮的李凡,已經仗着龍胎羽化丹的道力未消,殺人斬妖的血氣未散,一個瞬身閃到玉蟾婆面前,手中伐鬼凝聚着乾坤飛龍劍炁的道力,一劍朝它當胸刺去!
玉蟾婆卻是一邊只顧着喝血,閃身避劍的瞬間,把左手夾着的辟天一彈,錚!得直中伐鬼劍鋒!雙劍交擊發出『叮——』的悅耳金鳴,幾乎迴響在整個山岩洞穴之中,而從掌中傳來的劍震,更是幾乎炸裂李凡的虎口!
但他卻全無反應,依舊把黑白雙色的雙瞳,緊緊盯住玉蟾婆遁身而走的方位,突然張口噴出一道紅光!
玉蟾婆也在這個瞬間,被玄天劍意定了一下,從空氣中扯出了身形,於是朱鋗走了個蛇形,一劍照着它喉頭抹過去,在少女仰起的白脖子上,刺了個窟窿。
玉蟾婆咯咯咯咯得怪笑着,右手甩了鱷神的頭,左手拔出脖子上的劍,飛身退到祭壇邊一座金人天王像頭頂立住,一邊吞咽着嘴裏不知是鱷神的,還是它自己的濃血,沖李凡笑笑,露出淺淺的酒窩。
「怎麼你識得我啊?」
李凡落在地上,死死盯着它,兩枚頭釵大小的金色小劍,從腰間的黃玉劍匣里飛了出來,好似蜻蜓似的繞着他飛舞。
玉蟾婆只望見那雙飛劍一眼,就把笑意一斂,甩手就將朱鋗朝李凡眉心一擲,扭頭化作一道青光,遁入山體之中,走去無蹤。
朱鋗破空而來,幾乎刺破李凡眉心的皮肉,才叫如意劍經全力御劍止住。李凡自然是無暇再去追擊了。
而李凡看了看手裏的另外兩把劍。對,兩把,剛才玉蟾婆只擲了一下,辟天便直接穿破劍脊,刺進伐鬼劍身裏頭。以如意劍經駕馭,卻都全無反應。
這一下,只怕這一雙飛劍都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