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
他意有所指的贊了一句,放下綠玉斗,眼中融着濃濃的笑意,灼灼的看着採薇。
採薇垂下眸子,她不傻,也不遲鈍,這男人對她的心思在明顯不過了,雖然他不可能給她她所期待的婚姻,卻也不願意放手,總在躍躍欲試着、猶豫徘徊着,想再靠近她一步。
她不是一個矯揉造作的人,能得到他這樣尊貴的人的傾慕,她很感激,特別是他在她危難的關頭,毅然選擇與她同生共死,這份情,她會永遠銘記於心,但絕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的原則,她穆採薇,除非不嫁人,嫁人只做正妻,且丈夫永遠不能納妾,永遠不能有通房!
他做不到這些,就永遠不會被她所接受,無論他為她做了什麼!
採薇是一個性格乾脆的人,既然不可能嫁給他,就覺得應該徹底斷了他的念想,免得他心存希望,誤己誤人。
「南宮逸!」她喚了一聲。
「嗯?」
男人含笑應着,像是對情人偶偶私語,那雙修長靈巧的手指忙個不停,他的面前,放着一盤炒熟的栗子,他正專心的剝着,將剝好的栗子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中。
「吃吧,還熱着呢!」他說。
採薇沒有理會那些栗子,開口道:「我今天把你手下的落雪收拾了!」
「唔!」
他淡淡的應了一聲,似乎她收拾的人是張三李四一般,與他沒有分毫的關係。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收拾她嗎?」
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採薇急了,他就不能配合她一下,好讓她有機會引出下面的話題嗎?
「薇兒收拾了她,一定是她不好。」
南宮逸說的很是隨意,手上還在忙碌個不停。
見他這般不上條道,採薇放棄了引出話題的念頭,直截了當道:「我收拾她,是因為她污衊我色誘你、攛掇你幫我對付天機子……」
色誘?
南宮逸噙着笑,咀嚼着這二字,不禁心馳神往、浮想聯翩起來……
若她肯色誘他,他是求之不得的!
只可惜,這話他不敢當着她的面說出來,自從那日她表明了自己的心跡,他就再不敢對她像從前那樣輕薄放肆了。有時候他還很懊惱,若早知自己會戀上她,定會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給她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使她春心萌動,若她能像自己戀她一樣戀上自己,不就萬事大吉了嗎?何必讓他像現在這般苦惱!
可惜,大好的機會被他錯過了,從見到她起,他就一直在欺負她,威脅她,甚至是調戲她,在她心中,他一定是個放蕩不羈的風流公子,卑鄙無恥的小人,根本不值得她託付終生吧!
他正懊惱的想着,又聽到了她的聲音:「她還說,她把這事兒報告給了皇后娘娘,也就是你娘……」
聞言,南宮逸的目光倏地冷了下來,嘴角的笑意也漸漸失去了溫度。
這賤婢,不過仗着母后寵她,越發驕縱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膽敢私自插手他的私生活不算,還敢到母后那裏嚼舌頭,看來真是留她不得了!
採薇接着又說:「你母后已經下了密旨,我若在接近你,殺無赦——」
「喀!」
精雕細琢的綠玉斗被生生的捏碎了,男人緊握着鐵拳,白皙的額上竟然浮起了青筋,他咬着牙,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誰——敢?」
那神情,就好像她真箇被殺了一般。
採薇見他這副摸樣,眸光黯了一下,他這般珍視自己,不惜為她忤逆母親,可她無法回報他的深情,註定要讓他失望了。
她說:「皇后娘娘若真想殺我,又豈是你可以阻攔的?」
南宮逸看着採薇,鄭重的說:「薇兒,你不要怕,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採薇笑了笑,垂眸說道:「我沒怕,因為我已經讓她轉告了皇后娘娘,我對您沒有任何想法,而且,等這件事兒徹底過去了,我會儘量避免和您見面的!」
話音剛落,男人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深深的望着採薇,那雙魅惑的眸子仿佛受了傷一般,隱隱的透出幾分悲哀。
「薇兒,你……」
他想說,你就不能退讓一步嗎?只要您嫁給我,雖然做側妃,但我發誓一生只以你一人為妻,永遠敬你、愛你,其他的女子,不過是政治聯姻,娶來的擺設,我絕不會碰她們一下。
可是,他終究沒有說出口來,就算說了,她也絕不會同意的!
南宮逸苦笑着,喃喃道:「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採薇嘆道:「是啊,世間安得兩全法,可世間既沒有這兩全的法子,就請秦王殿下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心神了,這世間,除了男女之情,還可以有朋友之誼,就請殿下把我當成是一個朋友,藏在在心底默默遺忘便罷了……
馬車咕嚕着,徐徐而行,自從兩個人談過後,車裏安靜了許多,男人的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沉浸在巨大的失意、失落和失望中,而採薇,則默默的啟動了意念,召喚了鸚哥。
「嘎,主人,您找我?」
「鸚哥,你好些了嗎?現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去辦,你能撐得住嗎?」
「主人,我已經全都好了,不信您看——」
它聒噪着,撲騰着翅膀,在空間裏飛來飛去。
「主人,有什麼事兒,您儘管說吧!」
採薇便用意念,把天機子的人頭丟失一事告訴了它,並讓它去找尋那顆失蹤的人頭。
鸚哥聽了,「嘎」的一聲,煽動着翅膀從空間裏鑽出來,向穆家村後的大雪山飛去。
鸚哥走後,採薇收回心神,這才發現,馬車還在一直走着。
「咱們這是要去哪?」
「去鎮上。」
南宮逸解釋說:「村裏的房子都震壞了,沒有地方住,只得回鎮上暫時先住着,一邊住,一邊打探穆家人和天機子人頭的情況。」
採薇剛好有事要回鎮上,就默許了。
回到鎮上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南宮逸把採薇送回到八福酒樓的門首,自己則回了興隆客棧。
一進家門,不出意外的,看到家裏被砸得慘不忍睹,家具全部被斧子劈成碎片,連門窗都砸得稀巴爛,碗盞盤碟兒盡數打得粉碎,被褥床幔撕成碎條。
家,已經不像個家了!
「好!」
採薇在心裏為律種馬贊了一句,留這樣一個家給大房,不知他們有沒有膽子收呢?呵呵,但願他們有!
採薇沒在這破爛的家裏多做停留,走到院子裏,輕輕一躍翻過院牆,直接去了隔壁。
隔壁屋裏,春柳、劉嫂子和朝雲,按照採薇的囑咐,足不出戶的呆在家中,連燈都沒有點,春柳見採薇回來了,急忙迎上前去,眼圈兒一紅,哽咽道:「小姐,咱們家……」
採薇淡淡的說:「無妨,我都知道了。」
春柳嗚咽着:「那群人好兇啊,拿着斧子二話不說就開砸,把家都砸光了,這以後可怎麼處啊?」
採薇笑起來:「砸光好,砸光了心裏清淨,再過三五日,咱們就動身去京城了,這兒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真的嗎?」
春柳破涕為笑:「您真的會帶我去京城?」
採薇被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模樣逗笑了,說:「張伯一家都帶去了,又怎麼會不帶你們,你呀,真是個孩子!」
劉嫂子的腰閃了,還沒好,她趴在炕上,聽採薇這麼一說,也笑起來:「可不是咋的,着小丫頭就跟個孩子似的,大小姐還不知道呢,昨兒晚上那伙兒惡人來砸咱們家時,這小丫頭子操起一根燒火棍,非要衝出去跟人家拼命,虧得朝雲下死勁兒的攔住了她,才沒釀成大禍!」
春柳一聽劉嫂子排揎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訥訥的說:「人家就是着急嘛……」
採薇說:「憑你一己之力,如何斗得過那群惡人?只怕沒等到人家跟前,就已經遭到不測了,所以,以後行事,萬不可莽撞,多跟朝雲姐姐學學,你們兩個年歲差不多,她行事可比你老成多了!」
「是!」
春柳恭敬的回答,雖然她跟朝雲相處的時間還短,但是朝雲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讓她情不自禁的對她欽佩起來,只可惜,這位姐姐長的丑了些,不然,真是一位可以和自家大小姐媲美的人物呢!
朝雲聽到採薇對她的褒獎,只是福了福身子退出去了,沒多說什麼,臉上也沒什麼過多的表情。
採薇一整天沒吃飯了,這會子正餓得慌,便打發春柳到廚房去給她安排些吃食來,自己回到了東面的大間,靜等着鸚哥報信回來。
這一等,就是一夜,整整一夜的時間,鸚哥都沒有找到天機子的頭顱,只好灰溜溜的回來了,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採薇。
採薇聽說後,神色凝重起來,思忖了許久,也沒找出個頭緒來,便讓鸚哥回去休息了。
洗簌完畢,她匆匆的吃了幾口早飯,幾急忙趕到了興隆客棧,去找南宮逸和李掌柜商議。
這會兒,南宮逸的手下都回來了,正在客棧的大堂里吃早飯,南宮逸不在,李掌柜倒還在,正坐在大堂中間的桌在上,專心致志的啃一隻豬蹄兒。
採薇走過去,坐在了他的對面,小聲的把鸚哥沒找到天機子人頭的事兒說了一遍,問他:「您說,這老妖怪到底去了哪?會不會是還沒有死?」
李掌柜沉思了一會兒,撂下豬蹄,說:「丫頭,隨我來。」
他把採薇引到了他的房間,拿出一隻紫檀的六壬式盤,十二支紫檀簽兒,以及紙筆之物,這些都是排盤所要用的東西。
這隻六壬式盤大概有些年頭了,上面帶着厚厚的包漿,盤面被磨得光滑如水,上面是圓盤,稱之為天盤,下面是方盤,稱之為地盤,即『天圓地方。』
李掌柜洗了手,焚了香,對着羅盤拜了拜,轉動盤面,將占卜時的天干地支、月將、時辰等一一寫在紙上,開始起卦推演。
六壬乃三式之首,卦象向來以精準著稱,沒多大一會兒,推演的結果出來了,卦象顯示,天機子的確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卻依然無法顯示他的頭顱在哪!
得到他確實是死了這個卦象,採薇放心了許多,不管怎樣,他死了就好,至於那顆頭顱,一定是他臨死前搞的什麼陰謀,想讓她不得安寧。
採薇從李掌柜的房間出來時,正好碰上了霍淵派來的那位到她家送年禮的下人,那人見了採薇,驚喜道:「小人正要去府上看望穆小姐呢,不知穆小姐打算何時啟程去汴州府?我等好隨侍身邊。」
採薇歉意的說:「對不住的很,怕是要失約於你的東家了,最近家中出了一點兒事兒,所以去不得了。」
那人聽了,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來,又問道:「不知小人能否斗膽問上一句,小姐家中出了什麼事?可用我家公子幫忙?」
採薇笑了笑,說:「多謝費心,不用了,若是需要,我會派人去找他的。」
採薇說完,提步離開了。
那下人連忙轉身折回屋子,提筆匆匆將遇到採薇以及採薇家中出事兒的事寫了下來,封好後,讓一個小廝快馬加鞭的送到汴州府去。
那小廝也是個機靈的,見自家公子巴巴的打發他們給人家送恁般貴重的年禮來,還要遮遮掩掩的打了取貨的幌子,又讓他們在這客棧里苦苦的等着那姑娘前來,如此種種,可見公子是對那人家姑娘上了心了,自己還不趕緊着,若是耽擱了公子岳丈老爺家的事兒,自個兒的屁股可就保不住了!
採薇離開興隆客棧後,在街上閒逛着,今天已經是初三,不少的商鋪已經開始營業,採薇進了一家肉鋪,買了十斤的肥豬肉,那屠戶見是個大主顧,喜得眉開眼笑,麻利的把肉稱好後,還免費送了她一個竹籃子,將肉盛放在裏面。
採薇拎着竹籃,剛走出門,就把肉收進了空間裏,空間已經初始化了,白毛虎囤積的那些野豬都沒有了,幾隻神獸的吃食,以後就要靠她供養了。
採薇一路走,一路買,給長眉和鸚哥買了一隻熏雞和一隻烤鵝,又給龜大仙買了一尾魚,最後才買了一些魚肉之類的菜品,帶回去和朝雲等同吃。
採薇回來後,春柳神秘兮兮的說:「大小姐,咱家今天來人了,老老少少來了七八個,見到咱家被砸了後,一個老婆子還坐在地上一陣哭喊,就好像咱們家歸她了似的!」
採薇一聽,冷笑起來,說:「別理他們,由得他們鬧去!」
春柳不敢多說,接過菜籃子,一溜煙的去廚房了。朝雲也很有眼色的跟進去幫忙。
採薇回到自己昨晚居住的房間,插上門,進了空間。
空間裏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黑黝黝的土地,渾濁不堪的小溪,破爛斑駁的竹屋,吃飽喝足的幾位神獸都呆在小竹屋裏,不願再到外面去玩耍了。
採薇喚來長眉,讓它用龜大仙的煉丹爐,把她在律種馬家打劫來的銀子融了,重新鑄成錠子,她不日就要到京城去了,她們一家須得買房置地,若拿出有破綻的銀子會惹來麻煩,所以須得重新熔鑄一下。
鸚哥也被她喚了來,讓它出去尋找自己家人的下落,採薇已經打算好了,等找到爹娘,就和爹娘一起進京城去,離開這裏。
白毛虎和龜大仙無事可做,也自告奮勇的來幫長眉的忙,一人三獸在空間裏忙碌着,一連幹了好幾個時辰,直到鸚哥傳來信息,才停了下來!
「主人,我找到了!」
鸚哥大叫着,誇張聒噪的聲音很是刺耳!(23s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