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煙依舊待在皇陵。
芸香折了幾枝紅梅回來,尋了一個白玉寶瓶插了起來,放在床邊的長案上,一旁放着雕刻着山水的竹筒,倒是在這冷冬憑添了幾分地春意。
慕梓煙斜靠在軟榻上,半眯着眸子假寐,不過是在想事情罷了,如此又過了一會,便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那鞋面踩着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甚是有規律。
碧雲行至殿門處,探出頭瞧了一眼,待看見來人之後,便連忙恭敬地迎了進來。
待那人行至大殿內,芸香已經遞來了手爐,微微福身,「奴婢見過表少爺。」
「今兒個正好前去西山軍營,順道過來看看表妹,她可好?」齊軒隨即坐下,溫聲問道。
「表少爺請坐,大小姐正在小憩。」芸香說着,便轉身入了寢室。
碧雲奉茶之後,便安靜地退在一旁。
慕梓煙自是聽到了響動,待芸香入內時,便已經睜開眸子,隨即下了軟榻,抬步出了寢室。
齊軒見她穿的素白的長裙,挽着髮髻,卻也甚是簡單,神色有些慵懶,如此走來,在窗邊的紅梅襯托下,反倒多了幾分的脫俗出塵之態。
這些時日,見她的時候,她戴着都是人皮面具,反而少了幾分地生氣,如今瞧着,卻是靈動清麗。
齊軒淺笑道,「表妹這是打算在這處長住了?」
「先待上幾日。」慕梓煙看向齊軒,笑着開口,「表哥怎得要去西山軍營?」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邊關軍營糧草吃緊,要命的是被服卻都是有限的,凍死了不少兵士,皇上下旨讓我前去西山軍營看看,是否也出現過如此的情形。」齊軒淡淡地說道。
「倒是日往年都冷。」慕梓煙是記得這一年的冬天的確很冷,前世的她在家廟內,因着被苛待,故而用不上最好的銀炭,連帶着被褥都是舊的,唯一能夠取暖的便是當時碧雲撿來的柴火,她凍得雙手紅腫,雙腳更是一到冬日便會腫癢,想及此,慕梓煙便覺得渾身抑制不住地冷。
她沉默了片刻,「只是西山軍營的被服與邊關的怎能一樣?皇上讓表哥前去,怕是不簡單吧?」
「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齊軒嗤笑道,「每年冬日需要糧草補給的時候,皇上不都是如此?」
慕梓煙冷哼道,「他如此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誰讓國公府是皇上的眼中釘呢?」齊軒嘆了口氣,「往年,國公府都會自行補給,可是今年,各地都受到了不少的災害,國公府手下的鋪子也都損失不少,尤其是邊關那處,百姓們也多少有凍死的,故而今年的補給便供應不上,祖父自是上奏了朝廷,皇上便命我前去西山軍營瞧瞧,看看是不是如邊關那般。」
「這倒是個推脫的好法子。」慕梓煙挑眉應道,轉眸看向齊軒,「如今缺少多少被服?」
「如今只補給上了八成,還差兩成,也有六萬。」齊軒看着慕梓煙說道。
「六萬?」慕梓煙沉吟了片刻,「再過一月便是深冬了,邊關的氣候怕是會更惡劣,若是補給不能及時到達,那到時候便有兩成的兵士會有折損,當真是損失頗重。」
「自是。」齊軒嘆了口氣,「如今父親正在想法子,不過也未想到好的法子。」
「表哥可還記得我在阜南買下的那座山?」慕梓煙笑着說道。
「自是記得。」齊軒點頭應道。
「我將那座山買下來,自是有大用處的,如今想來已經有效果了,表哥便先等等,這兩成的補給,我應當能拿出來。」慕梓煙慢悠悠地說道,雙眸閃過一抹得意地笑意。
「跟那座山有關?」齊軒看着慕梓煙問道。
「正是。」慕梓煙淺笑道,「那座山內有一座溫泉,我在溫泉建了一處莊園,專門是為了被服的補給,如今已經着手去做了,想來再過五日便能做出第一批來。」
「那有多少?」齊軒雙眸閃過亮光,低聲問道。
「應當有一萬。」慕梓煙沉吟了片刻回道。
「一萬?」齊軒悸動不已,當下便站了起來,「表妹,你當真是雪中送炭啊。」
慕梓煙還從未見過齊軒這般高興過,她笑着起身,低聲道,「表哥放心,此事我做的甚是隱秘,必定不會被發現端倪,更何況還有父親在那處,自是妥帖的。」
「如此那我便將這消息告訴父親。」齊軒拍手叫好,「父親若是知曉,自是歡喜,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不過這也只能撐些時日,如今初見成形,人手自是不夠,我儘量趕工,趕在半月之後做出三萬來,如此便能夠少些兵士挨凍,還有邊關的炭火自是不足的,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慕梓煙看着他說道。
「表妹但說無妨。」齊軒看着慕梓煙,知曉她並非尋常的女子,故而便也不覺得奇怪。
「我記得邊關向北的三百里外,有一個叫座澠村的地方,那村子裏頭有一位高人,能做出更持久而且省事的炭火,不若表哥讓外公去親自請來。」慕梓煙低聲說道。
「當真有這樣的高人?我怎得沒有聽過?」齊軒沉默了一會,低聲問道。
「自是。」慕梓煙點頭應道,「此人我原本想着去請,卻想着如今的天氣,這處自是不便的,何不讓外公去請,必定能請來那位高人。」
「好。」齊軒今兒個前來不過是想見一見她,未料到卻收穫破多,他自是高興不已。
慕梓煙淺笑道,「若是表哥不來,我兩日自是要告訴表哥的。」
「表妹如此,祖父知曉自是歡喜。」齊軒說罷,隨即說道,「那我便先去了。」
「好。」慕梓煙起身,便送他出了宮殿,待目送着他離開之後,轉身便見碧雲正看着她。
「大小姐,其實奴婢覺得表少爺倒是不錯,若是皇上當真要賜婚,還不如嫁給表少爺呢。」碧雲低聲說道。
慕梓煙微微一頓,「你這丫頭怎得會有這種想法?」
「奴婢想着,國公府乃是夫人的娘家,而且,國公府,不論是國公爺,還是國公老夫人,表少爺表小姐們對您也是極好的,您若是嫁過去了,自是親上加親,也少了那些後宅的陰私之事,自是省心的。」碧雲自是處處為慕梓煙着想的。
慕梓煙淡淡地挑眉,仔細地想了想,碧雲所言不無道理,反正等她及笄之後必定是要嫁人的,倒不如選一個她順遂的,而國公府自是不錯的,加之因着前世她對國公府的愧疚,還有這一世,表哥待她也不錯,二人既熟悉,在有些地方也有話可說,如此想來,倒是不錯的打算。
芸香見碧雲如此說,上前笑道,「你這丫頭,胡沁什麼?」
「大小姐,奴婢不過是隨口一說。」碧雲見芸香如此,連忙笑道。
慕梓煙微微點頭,「我會好好想想的。」
「大小姐,皇上得知雷侯府乃是涼王動的手,並未有任何地舉動跟反應,這未免太奇怪了。」芸香上前說道。
「奇怪?」慕梓煙淺笑道,「想來皇帝是巴不得這十大世家全部滅了的好。」
「那皇上這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芸香只覺得皇帝的心思深不可測,這世上根本無人能把看透。
慕梓煙雙眸微眯,「不,皇帝自會動手,不過不是現在。」
「那涼王那處?」芸香繼續問道。
「盯着便是了。」慕梓煙淡淡地說道,「還有幾日便是鍾璇的及笄了?」
「算來,也有五日。」芸香低聲回道。
「五日?」慕梓煙勾唇淺笑,「倒是巧了。」
「大小姐,這鐘二小姐雖是庶女,卻因入了明悅書院,加之她乃是三皇子側妃之事,如今也不是秘密,這次及笄之禮想必會辦得甚是隆重。」芸跟着慕梓煙入了寢室,低聲說道。
「就怕不隆重。」慕梓煙邪魅一笑,「越熱鬧,我的這份大禮送過去,才會更精彩。」
「大小姐,您吩咐奴婢的事,奴婢已經被辦妥了。」芸香垂首回道。
「好。」慕梓煙淺笑道,「既然辦妥了,那便等着好消息。」
「是。」芸香低聲應道,「大小姐,這皇陵內自雷世子那日後,倒是變得安靜了不少。」
「也不過是暫時的。」慕梓煙抬眸透過窗似是料到了什麼,「我倒是想着能夠一直平靜下去。」
齊軒自西山軍營回來,先回宮復命,自是將自己瞧見的如實稟報給了皇帝,而皇帝也不過是嘆了口氣,明顯想要推脫。
齊軒便也不再多言,而是退了下去,待出了宮門,便直奔國公府,自是將慕梓煙那處得到消息告訴了齊彥,齊彥一聽,自是歡喜不已,當下便寫了書信命人傳去了邊關。
五日之後,慕梓煙的第一批被服剛剛好,而這一日又正是鍾璇的及笄之禮。
京城內自雷侯府被滅門之後,許久未如此熱鬧過了,對於雷侯府,眾人心知肚明,卻又不敢提起,似是想要刻意地將雷侯府遺忘。
鍾侯府內,鍾璇已經梳妝打扮了一番,待出了院子,便見鍾老夫人也難得前來,鍾斐自是安靜地隨着鍾侯爺迎客。
鍾璇被簇擁着行至前堂,許久不見的鐘毓今兒個也出現了,嘴角掛着淡淡地笑意,她明明是嫡女,可是如今卻成為了庶女的陪襯。
她心有不甘,可是也無可奈何,誰讓如今的鐘侯府內,除了鍾侯爺之外,鍾璇是最有話事權的人。
賓客陸續前來,這也是鍾侯府自鍾侯夫人跟鍾慧死之後,緊接着鍾賢也跟着走了之後,頭一次如此熱鬧。
鍾璇今兒個特意穿了一身絳色廣袖長裙,美艷的容貌,魅惑眾生的笑容,高挑的身姿,便那樣淺笑着立着,便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而在此時,皇陵內,慕梓煙已經裝扮好,入了京城。
等到了京兆尹府衙,呂娘子已經在等着她,見她前來,連忙笑着說道,「以為你捨不得回來了呢。」
「我擔心剛回來,便被張大人拽着又去瞧屍體去了。」慕梓煙打趣地說道。
「今兒個不去瞧屍體,是去瞧熱鬧的。」張宗笑吟吟地說道。
「是啊,這熱鬧可是很大呢。」慕梓煙也跟着附和道。
「看來妹妹這是要出手了。」呂娘子多少是知曉鍾璇對慕梓煙所做之事,就拿上次圍觀她的事情,呂娘子便覺得慕梓煙應該狠狠地給鍾璇一個教訓。
尤其是還是今日這等出風頭的日子。
慕梓煙邪魅一笑,「呂姐姐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熱鬧啊。」
「這等子熱鬧自是要瞧的。」呂娘子說着便拖着慕梓煙向外走去。
慕梓煙淺笑道,「倒是比我還心急。」
張宗便憨厚一笑,三人便一同去了鍾侯府。
今兒個老夫人也難得出了慕侯府,去了鍾侯府。
齊氏知曉慕梓煙要過去,本不願去的,不過如今也改了主意,便抱着慕凌珏一同去了鍾侯府。
好在前去的賓客眾多,除了雷侯府與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的殷家之外,其他世家的夫人小姐自是都去了,想着不過是一個庶女及笄,竟然還能有這等排場,這可是頭一遭。
由此可見,鍾璇的確不簡單,能夠從莊子裏頭被帶回鍾侯府,而且還得了皇上的賞賜,月華公主的賞識,更是要嫁入三皇子府,這等榮耀即便是世家的嫡女也不可能做到,故而眾人即便不屑鍾璇的身份,卻也要看在她即將成為三皇子側妃的份上,前來道賀,雖然是違心,卻也不得不顧忌世家的顏面。
齊氏抱着慕凌珏,與蘇侯夫人與侯夫人圍在一處閒聊着,侯夫人最看不上庶女,尤其是還是這等子爬在嫡女頭上的庶女,故而雙眸閃過一抹鄙夷,轉眸看向齊氏,自是羨慕不已。
「還是妹妹有福氣。」侯夫人看着齊氏說道。
「侯姐姐哪裏的話。」齊氏自是不屑於鍾璇的,倘若不是為了看慕梓煙,她自是不會過來。
「瞧瞧這小少爺,長得倒是跟慕大小姐有幾分像。」侯夫人的話自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不用多講,慕梓煙如今雖然在皇陵,可是如今當着一個庶女的面,侯夫人自是不能讓這世家的嫡女們被一個庶女比下去。
「是了,我瞧着也有幾分像,自是跟慕侯夫人更像一些。」崔侯夫人走了過來,插話道。
這倒是讓眾人意外,不過如今這個情形,這些世家夫人自是不能讓鍾璇太過於得意,否則,她們的女兒們該怎麼辦?
鍾璇自是不知道的,即便聽到了,也不過是掛着獨有的微笑,裝作不知。
這下子這處可是熱鬧了,眾人三言兩語的,便又將慕梓煙誇獎了一番,最得意的莫過於齊氏了,她的女兒自己最好的。
慕梓煙此刻與呂娘子正下了馬車,待行至鍾侯府內,便瞧見鍾璇正站在一旁與其他世家的小姐說笑,慕梓煙挑眉,隨即與呂娘子上前,「鍾二小姐。」
「原來是呂姑娘跟呂二姑娘。」鍾璇笑吟吟地應道。
鍾毓看向眼前的呂娘子跟慕梓煙,只瞧着這姐妹二人倒是脾氣秉性有幾分相像,一看便是冷漠之人。
張宗也跟着進來,遠遠便瞧見章仚跟齊軒二人正站在一旁與慕凌軒閒聊,他笑着走上前去,幾人便又湊在了一起。
「今兒個還真是熱鬧,怕是諸位世子行弱冠之禮的時候也不曾這般熱鬧啊。」張宗在一旁笑着說道,
「那便是鍾世子。」慕凌軒轉眸看了一眼垂眸跟在鍾侯爺身旁的雋秀少年說道。
「長得倒是清秀,反倒沒有鍾侯爺那股子精明。」張宗轉眸看了一眼說道。
「且看着便是。」齊軒笑着說道,幾人便心照不宣,相視而笑。
蘇沁柔與侯依依遠遠便瞧見了慕梓煙,並未上前,而是坐在一旁與齊雪兒齊玉兒說笑着,直等到慕梓煙與呂娘子前來,眾人才又見了禮,便一同坐下。
鍾璇轉眸看着她們幾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隨即便又與其他小姐說談笑着。
如此又過了一會,太子與三皇子也入了府,這下眾人便都齊齊迎上前去,恭敬地行禮。
太子君千澈今兒個倒是與素日有些不同,眉眼間皆是笑意,神采奕奕的,像是得了什麼寶貝似的。
三皇子君千皓也發覺到了君千澈的不同,不過如今這個時候,卻也不能細究,便也一同入席。
直等到及笄之禮正式開始,鍾璇跪下,青絲散開,而後便見鍾老夫人親自主持及笄之禮,可見鍾璇在鍾侯府中的地位。
鍾毓站在一旁默不吭聲,如今瞧着她反倒像庶女,而鍾璇才是鍾侯府的嫡親小姐。
慕梓煙斜靠在一旁,愜意地等着看好戲。
齊氏遠遠地便瞧見了慕梓煙,她自是知曉這個時候不能與慕梓煙太過於親近,這裏可不是慕侯府,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等及笄之禮成,鍾璇便先回了院子。
待她抬步要回去的時候,此時傳來一陣驚叫聲,鍾璇眉頭微蹙,便見守門的家丁跪在的出乎,「侯爺,外頭……外頭有人給二小姐送來的及笄之禮。」
「既然是禮品,收下便是了,如此慌張做什麼。」鍾侯爺冷聲道。
「不過那東西……」家丁已經嚇得面色慘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鍾侯爺見狀,抬腳便將那家丁一腳踹開,而後便向府外走去。
眾人對視了一眼,便也跟着一同去瞧熱鬧。
鍾侯爺率先前去,便瞧見府外放着整整十個大木箱,待放下的時候,地上便是一灘血跡,自是將眼前的大理石地板染成了紅色。
他雙眸閃過一抹冷光,「還不乾淨收拾了。」
「是。」緊跟着鍾侯爺的侍衛應道,隨即便上前要將那些箱子抬起來,只是剛剛一碰,那箱子便隨着力道碎了,露出來的東西正巧被趕來的眾人看見,這裏頭不乏膽小的小姐,待瞧見之後嚇得當場便暈了過去。
「啊」接連的慘叫聲響徹鍾侯府的天際,連帶着迎面撲來的血腥味,更是讓眾人噁心地嘔吐不已。
鍾侯爺直視着眼前的景象,血肉模糊,被剁成肉醬的死士,皆是鍾璇手下的人,這些可都是鍾璇在京城的心腹。
鍾璇看到之後,雙眸閃過一抹幽光,她壓下心頭地冷意,轉眸卻將目光落在了易容成呂二娘模樣的慕梓煙身上。
慕梓煙卻視若無睹,而是面色陰沉地盯着破碎箱子,露出來令人發寒的景象。
呂娘子也從未見過如此的場景,比起雷侯府被滅門,這景象怕是更瘮人,她很想叫一聲過癮,可是,此刻卻也只能壓抑着。
章仚與齊軒未料到慕梓煙竟然有如此狠辣的手段,二人對看了一眼,雖然想不通,可是卻表示了認同。
張宗面色一沉,只覺得這樣的手段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女子的身上。
待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又聽到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響,便瞧見京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皆冒起沖天的火光,鍾璇抬步上前,雙眸閃過陰森地冷意。
不止是她,還有三皇子君千皓,此刻臉色也極不好看。
反觀太子君千澈的神色,那可謂是興奮不已,暗自喊了一聲,「痛快」
那四個方向乃是鍾璇在京城內佈下的情報網,更是她收集各地情報的秘密基地,如今卻化為了烏有,算是將鍾璇的情報網從源頭被掐斷了,想着鍾璇為此籌謀了多久,費了多少的心裏,這下怕是要重新開始,卻不是那麼容易之事。
鍾璇還從未如此挫敗過,這是始料未及的,她將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卻未曾想過,自己一手創造的情報網卻在她及笄的這一日徹底被斬斷,她定然要查出究竟是何人所為,竟然要毀了她?
鍾璇的及笄之禮的確隆重精彩,怕是有史以來的史無前例的精彩。
賓客自是不敢久留,生怕沾染上什麼晦氣,道別之後便匆匆離去。
慕梓煙則是心情極好地坐在馬車內,呂娘子轉眸看着她,「這是你做的?」
「不是。」慕梓煙笑着說道,「主意是我出的,不過是另一個人所為。」
「太子?」呂娘子眉頭一皺,看着慕梓煙,「是你告訴太子的?」
「不過是借他人之後罷了,我可不會親自告訴他。」慕梓煙淡淡地說道,「呂姐姐沒有瞧見適才太子那得意的眼神?」
「看到了。」呂娘子接着說道,「可是我也瞧見了那鍾二小姐可是頭一個便看你。」
「那又如何?」慕梓煙挑眉,「反正不是我。」
「你啊。」呂娘子嘆了口氣,「若是被她知曉,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那又能如何?」慕梓煙挑眉,「她如今的情報網已經斷了,想要重新建立,又要費心力,如此我便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準備什麼?」呂娘子總覺得慕梓煙似乎有某種目的。
慕梓煙低聲說道,「準備反擊啊。」
「何時?」呂娘子盯着她饒有興趣地問道。
「不知。」慕梓煙緩緩地合起雙眸,「今夜我回去看珏兒。」
「是了,今兒個你可聽說了,這些夫人啊可是將你誇了個遍呢。」呂娘子笑着說道。
「恩。」慕梓煙淡淡地應道,「我聽到了。」
「如何?」呂娘子笑吟吟地問道。
「不過是她們心裏不舒坦,將我拿出來當靶子。」慕梓煙一語中的。
「你這丫頭,就不能不說實話。」呂娘子嘆了口氣,「是了,那老夫人今兒個怎得那般地安靜?」
「她如今的心思都放在了後宅,哪裏還有心思理會這些?」慕梓煙挑眉,雙眸閃過一抹邪光。
「瞧着倒是又有熱鬧看了。」呂娘子笑吟吟地說道。
「自是有的。」慕梓煙看着呂娘子,「呂姐姐,妹妹想問你,你何時離開?」
「離開?」呂娘子微微一頓,雙眸閃過一抹黯然,「你知道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慕梓煙攤開雙手,「只是覺得你終有一日會離開。」
「也許吧。」呂娘子嘆了口氣,「不說我了,今兒個你回來了,自是要聚一聚的,這鐘二小姐的及笄之禮可是相當精彩的,也不知道她出嫁會不會更精彩。」
「不過是個側妃罷了,皇上若是知曉此事,怕是會更高興,想來如今已經去賜婚,必定會給不少的賞賜。」慕梓煙淡淡地說道。
「哈哈。」呂娘子突然笑道,「那鍾二小姐怕是會氣瘋不可。」
「應當會。」慕梓煙淺笑着說道。
「倒是極好的。」呂娘子笑吟吟地看着她,「你這丫頭,不成想也是個心狠手辣的。」
「那要看對誰了。」慕梓煙低聲說道,「欠我的,我必定要討回來,我可不能讓自己吃虧了。」
呂娘子看着她雙眸閃過的幽暗,只覺得她周身似乎總是籠罩着一層看不透的雲霧,將她的內心隱藏起來,而他們所看到的也不過是她願意表現出來的罷了。
呂娘子知曉,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的痛苦蔓延到他們的身上,這個丫頭,當真是個鬼靈精怪的。
賓客散去,鍾侯府外的血被洗刷了數遍,可是依舊無法洗刷乾淨,鍾璇只是立在府外,看着那血慢慢地被洗刷掉,她卻恨不得將斷了她情報網的人碎屍萬段。
她強壓下心頭的怒意,君千皓適才黑沉着臉離去,鍾侯爺更是甩袖轉身入了府,鍾斐站在鍾璇的身旁,「二姐姐,這份禮還真大。」
他說罷之後,也轉身離開。
鍾璇隱藏與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逼迫着自己莫要發火,遠遠便瞧見張喜親自前來宣旨,等出了轎攆,便瞧見鍾璇孤零零地站着。
他輕咳了幾聲,鍾璇抬眸看向張喜,收斂起眸低的肅殺之氣,隨即上前恭敬地跪下。
張喜瞧着不曾有其他人,便站在那處等着,不一會,便見鍾侯府內的人都趕到,鍾侯爺當下便跪了下來。
「鍾侯爺,接旨吧。」張喜宣讀了旨意,而後便將聖旨遞給了鍾侯爺,鍾侯爺領旨謝恩,與張喜說了幾句客套話,便目送張喜離開。
鍾侯爺低頭看着那沉甸甸的聖旨,轉眸看了一眼鍾璇,「鍾侯府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鍾璇自地上起身,雙眸閃過濃濃地殺意,今日之辱,來日她必定會報。
張宗入了後堂,轉眸看向入內的呂娘子跟慕梓煙,他眸光一暗,「煙兒,今兒個你如此的手段,實在是太過於狠毒。」
慕梓煙卻不以為然,「張大人,若是有一日,你身邊的人也會被如此處置了,你該如何?」
比起前世她的麟兒被活生生凍死,她被挫骨揚灰,今日對與鍾璇來說,不過是輕的了。
張宗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慕梓煙低聲道,「我知道張大哥自是不認同我的做法,可是,張大哥可曾想過,他們會因着我的退讓,也對我手下留情嗎?怕是他們會做的比我更狠。」
張宗見慕梓煙小小年紀,竟然能夠說出如此的話來,他漆黑的雙眸閃過一抹冷光,接着說道,「是我的錯。」
慕梓煙接着說道,「如果有可能,我並不想將張大哥牽扯在內。」
張宗抬眸看着慕梓煙,「你這丫頭,我不過是不想讓你雙手沾滿血腥罷了,你反倒說這些話。」
慕梓煙低笑道,「我的雙手早已沾滿了血腥,而我說的是真心話。」
張宗冷哼道,「你我如今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豈能是你說不牽扯便能不牽扯的?」
慕梓煙淺笑道,「張大哥知道就好。」
「是了,那些是什麼人?」張宗接着問道。
「鍾璇在京城的情報網。」慕梓煙接着說道,「統共東西西北四個方向,收集大焱國四面八方的消息倘若我估算的不錯的話,她的情報已經覆蓋到大焱國至少多半的地方。」
「一個女子,竟然能夠有這等本事,倒是出乎我所料。」張宗不免唏噓道。
慕梓煙淡淡地開口,「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否則也不會這些比男子還要狠辣的手段,倘若張大哥知曉她是如何對待她的敵人,你必定不會覺得我的手段毒辣。」
張宗看着慕梓煙,「煙兒啊,你就莫要再提了,我給你作揖了。」
「好。」慕梓煙見張宗如此,便笑着應道。
「是了,張大哥,此事鍾璇必定會徹查,不過,與我並無任何地牽扯,即便查出來那也是太子所為,故而,張大哥置之不理便是。」慕梓煙笑着說道。
「那是自然。」張宗笑着應道,見慕梓煙算是將適才他的失言揭過,這才鬆了口氣。
呂娘子看着慕梓煙,又看向張宗,「好了,既然都說清楚明白了,便吃飯吧,我可還餓着呢。」
慕梓煙低笑道,「呂姐姐,我想吃你做的酒釀蓮子。」
「好,我這便去給你做。」呂娘子笑吟吟地應道,當下便離開。
慕梓煙見呂娘子出去,抬眸看向張宗,「張大哥,切莫再拖着了,可知,很多東西都是在你以為不會失去的時候而消失的,人也是,莫要等到失去了再後悔。」
「可是……」張宗看着她,「我並不知曉她家裏頭還有誰?我如何提親?」
「我便是她的家人啊。」慕梓煙湊上前去,「張大哥,你可要尋個好機會啊,莫要錯失良機。」
「我好好想想。」張宗見慕梓煙如此說,當下便回過神來,連忙笑着應道。
二人算是心照不宣,直等到深夜,鍾璇自密道去了三皇子府。
君千皓看向鍾璇,「可查出是何人所為?」
「太子。」鍾璇看着君千皓說道,「只是我覺得此事並非太子所為,他身後最大的仰仗乃是涼王,涼王因着雷侯府之事,如今變得甚是謹慎,自是不會查出我的情報網所在,那麼太子是如何得知的呢?」
「你說的不錯。」君千皓點頭應道,「看來這背後之人不簡單啊。」
「我倒覺得有一個人極有可能做出此事。」鍾璇低聲道。
「誰?」君千皓看着鍾璇問道。
「慕梓煙。」鍾璇冷聲道,提到她,鍾璇便覺得她似乎對自己存在着某種敵意。
「她?」君千皓明顯一愣,「她一個小姑娘,更何況如今還在皇陵,如何能有那等能耐?」
「三殿下別忘記了,溫泉莊園的令牌可是在她的手上。」鍾璇說出了至關重要的一點,「還有上次截殺她之事。」
「你如此說,倒是有可能。」君千皓沉默了片刻,「只是我卻想不通,她竟然能有這番心機。」
「三殿下,您莫要小看了她。」鍾璇接着說道,「我如今還得到了一個消息。」
「什麼?」君千皓看着她問道。
「阜南的那座山,最後落在了慕梓煙的手上。」鍾璇接着說道,「我派去阜南的人都被殺了,最後也只得到了這個消息,而且那座山裏頭有問題。」
「什麼?」君千皓雙眸閃過一抹幽光,「那此事怕是不妙,父皇要將慕梓煙賜婚給太子,倘若她成了太子妃,那麼溫泉莊園,還有那座山豈不是成了太子的,更重要的是國公府。」
「故而,慕梓煙不得不除。」鍾璇不能再放任慕梓煙繼續下去,她擔心如果再不能將她除掉的好,那麼,她會變得越來越強大,有可能到最後,鍾璇自己都無法撼動。
君千皓聽着鍾璇的話,「當初,你想要將慕梓煙留下,是因着她被嬌寵壞了,老夫人除掉慕擎元一家子,到最後只剩下慕梓煙,而後你便利用冷寒峰,將慕梓煙利用起來,她便可以讓國公府投靠到我這邊,可是如今,並未按照原先的計劃走,反而有些背道而馳,更甚者是,如今我卻處於被動的局面,這其中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鍾璇低聲道,「從慕梓煙完全不受控制開始,三殿下仔細想想,這計劃本就佈置的天衣無縫,從最開始慕侯老夫人的籌謀算計,到後面的計劃一步一步地進行的甚是順利,可是就是在慕梓煙這處突然轉變了態度,而發生了變故,緊接着所有的計劃都受到了阻礙,而且損失慘重,皆以失敗告終。」
「是了。」君千皓聽着鍾璇的分析,是越發地相信這其中的變故便是慕梓煙。
「只是慕梓煙這顆棋子是一早便佈下的,為何突然會轉變了性子?一個人的性子不可能一夕之間改變的?」君千皓看着她問道。
「不管是如何,慕梓煙一定要儘早除掉,否則的話後患無窮。」鍾璇看着君千皓說道。
「若她當真有這等能耐,依着你如今的能力,能夠將她除了?」君千皓便順着鍾璇的話問道。
鍾璇低聲說道,「自是能的。」
「既然如此,如今不能再出現任何的意外,此事你儘快去辦。」君千皓沉聲道。
「三殿下放心,此事我必定會辦好。」鍾璇有預感,倘若她不將慕梓煙除掉,那麼最後死的便是她,這個世上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兩個異類?而成為主宰者的只能是她,故而,慕梓煙一定要消失。
君千皓看着鍾璇雙眸眯起,射出一道冷光,他自是知曉,如今的情形對他極為不利,太子剷除了鍾璇的情報網,想要再建立起一個健全的情報網,必定又要花費不少的心思與時間,那麼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的消息便不會像之前那般準備及時。
這也是鍾璇最無法容忍的,她轉身離開了三皇子府,緊接着便開始了部署。
慕梓煙自是不知鍾璇會在這個時候便已經懷疑到了她,而且有了殺她的謀劃,她正與張宗呂娘子坐在一處閒聊。
外頭突然閃過一道身影,緊接着便落下,「主子,溫泉莊園有事。」
「何事?」慕梓煙看見白玄落下,低聲問道。
「有一批殺手一個時辰之前闖入了溫泉莊園,將雷世子劫走了,雲飛追了過去,如今還沒有消息。」白玄垂首道。
「能夠在你們手中將人劫走,看來這批殺手武功不弱。」慕梓煙低聲道,「可派人去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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