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年曦的故事帶給我太多沒想到的情節了,比如特設中隊有這樣的過去,再比如張一凡的父親居然曾經是年曦的合作者,還比如年曦居然有個和她作對的妹妹,後面的事情我大致上已經能夠猜出來結果,我還是迫不及待地想從她自己口中聽到講述。
「後來我拼命把尹白露從饕餮的嘴下救了出來奪路而逃,整個行動也就此失敗了,年穗和饕餮算計了我一道之後就消聲覓跡再也沒了消息,張正朔和他的北方行動組全滅在了饕餮的肚子裏,尹白露的雙腿也幾乎被饕餮咬成兩節,救治不是我的專長,我不得不臨時穩住她的傷勢然後去求胡九齡醫治她。結果你也看見了,胡九齡告訴我作為代價保住她的性命和雙腿尹白露至少會少活二十年,同時還告訴我她不會再和我搭檔也不想再見我了,呵……」年曦滄桑地慘笑了一聲,「有時候想想人生說不定就是場賭博,莫名其妙地我就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全都輸了個精光。」
「我覺得胡老總是可憐你們兩個才這麼做的。」原來我還以為三人只是感情上的牽扯,現在一聽就覺得理性也殘酷的多了,我不覺得尹白露會因為這件事情責怪年曦,但如果兩人繼續那時候的關係下去總有一天年曦會眼睜睜看着尹白露死在自己面前,那對於年曦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我想胡九齡可能就是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才會刻意橫刀奪愛把尹白露強留在自己身邊吧。
「我不需要她來可憐!」見我為胡九齡說話,年曦怒道。
「你需不需要是你的問題,人家施捨與否是人家的問題。」我堅持己見地搖搖頭,「當初這麼做的時候胡老總可能早就料到了你現在的反應,但她明明那麼喜歡你了解你還是這麼做了,可見胡老總是寧可犧牲你們兩人間的關係也要為你着想,你可以不理解她的動機,但不應該無視人家的好意。」
「你說的我都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只是……」有些驚異於我的固執,年曦表情複雜地望着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不知道怎麼去處理就讓時間去處理吧,生活又不是考試題處處都有標準答案,現在你覺得沒法面對她們,說不定什麼時候偶然碰上什麼人什麼事就讓你想開了。」我嘆口氣勸道。
這是我個人的經驗談,我也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戰爭中失去的那麼多戰友的冤魂在戰後的最初一段時間始終都在纏繞着我不放,尤其是付文孝毫無意義的突然死亡幾乎讓我在此後幾個月間都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重新爬起來為了自己的生活和追求去打拼,漸漸地那些痛苦的事情就被淡忘了。醫生說傷筋動骨要一百天,我不知道傷心動情需要多長時間,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一輩子,但不管怎麼說傷口總是會有結疤那一天的。
「哼,說得好像你是什麼人生導師心靈雞湯似的。」呆愣着看了我半天,年曦忽然一笑恢復了往常的表情。
「人生導師不敢當,心靈雞湯更不適合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也有類似的經歷所以比較理解你的處境罷了。」我聳聳肩膀,「這一點上我看張一凡做得比我們兩個都好啊,最初看你倆接觸的時候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們有這麼深層次的關係,該說是安全局深藏不露呢還是道士清心寡欲呢,總之他掩飾得很好我完全沒有察覺到。」
「非要說的話,他其實是忙得連想找個時間讓自己傷心的空閒都沒有了吧。」提起張一凡來年曦嘆了口氣,「我前面也跟你說了,正一派在道家諸派中地位一直是風雨飄搖,道家內部第二大派的地位本身就很尷尬,上面被全真派打壓下面被其他小派別覬覦。原來有張正朔和他的北方行動組奮力打拼剛剛露出些中興之相,沒想到他們還沒能做出什麼大成績來就被意外一網打盡。精銳盡失的正一派現在老的老小的小,當局肯讓他們重組北方行動組已經是近乎人情義理的考慮,如果接手的第一件案子就出差池正一派也談不上什麼以後了,張一凡是為了確保這案子萬無一失才勉強找上我的,現在的他對我沒有半點信任可言,大家互相利用而已。」
「這麼說以前他還是信任你的?」聽年曦的語氣好像很久以前她就跟張正朔和正一派交情不錯的樣子,那麼可能在那場悲劇發生之前她和張一凡就認識吧?
「以前何止是信任,」年曦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那傢伙小時候只要我到正一派山門去拜訪就會一直追着我屁股後面跑的。」
「額?!」我給聽得一愣,看相貌張一凡應該是比年曦大上幾歲才對啊,可聽年曦話里的意思又好像她是看着張一凡長大似的。
「怎麼啦?」見我臉色異常年曦奇怪地看着我。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問……年曦你今年多大了?」很是躊躇了一會,我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淑女的年齡是秘密哦~」該說是不出所料麼,我的刨根問底讓年曦用一個女性專用的理由給搪塞了。
「好吧……那你的妹妹呢?不能告訴我她幾歲起碼能告訴我你們差幾歲吧,以後說不定像尹白露一樣我也會跟她撞個對頭,事先了解一下總沒差。」連這理由都搬出來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心裏頭雖說有些懷疑我面前這位「少女」其實是千年老妖怪轉世之流,但也許只是我想多了人家長得比較年輕而已。
「你說年穗啊……」再次提起自己的妹妹年曦臉上還是難掩那份厭惡,「她相當於是和我同時出生的吧。」
「雙胞胎?」這還真是冤家路窄,人生宿敵是自己的雙胞胎這種事都可以拿來寫小說拍電影了。
「非要說是也是異卵雙胞胎,我真不想承認自己居然跟那樣的混蛋是姐妹。」年曦這兒硬跟我掰出來一個生澀的科學詞彙試圖去強調兩人的不同,「明明不管能力還是知識上她都跟我不相上下,卻沒一處用在正地方上只是四處搗亂,從當局到地頭蛇沒有一個不想讓她死的,連帶着我都被她牽連……而且她還老是算計我!就這麼看不過我這個姐姐過得哪怕稍微好一點麼?!」
「聽你說得真是苦大仇深啊,你這個當姐姐的是正義使者,她這個當妹妹的卻變成了十惡不赦?真不知道你們姐妹是怎麼一起長大的。」這算什麼,現代版本的柳下惠和盜拓?
「你正好說反了,可不是我當正義使者她才去故意作惡,而是我為了平衡她四處搗亂的後果被迫來幹這份工作,不然我才懶得費力氣管別人死活。」年曦咬牙切齒道。
「所以你和畢姥爺特意選了我來當你的搭檔也是因為?」老早我就隱隱約約察覺到我被選上這個中隊長的理由肯定跟我的過往有點聯繫,命大可能是我跟別人比唯一的長處了。
「是,就跟你猜的差不多,我們的確是因為你命大才選上你的。半年前那次事件之後我就徹底不再管警局這邊的事務了,老畢找了我幾次我都沒給他回復,後來是實在被他催得煩了我就給他出了個條件說只要能給我找出來一個死不了的搭檔我就回去,沒想到這老傢伙不知道哪兒來的門路把你給淘換了過來,我當初提出來的要求又不好改口,只得重新出山了。」年曦很直白地答道。
「果然這樣啊……」能明說出來當然是件好事啦,可被人說得這麼直白我還是有點受不了,被人選上的理由並非自己的能力而是單純地運氣好,這種事換成任何一個尚且有點自尊的人都不會太高興的。
「你似乎挺失望的樣子?」年曦挑起眉頭看着我。
「自尊心稍微受了點打擊。」我咧起嘴角苦笑,「剛入隊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戰鬥技能終於有人肯賞識了。」
「現在和平重建是主流,早就不是你們軍人的時代了啊。」年曦向我投來略帶同情的目光,「不過能找一份像樣的工作你就該知足了,多少退役軍人現在都卡在工作這道坎上不知道怎麼好呢。」
「嗯,我這人就是運氣還算行。」我理解地點點頭,「對了,像我這樣的人在你們圈子裏有沒有什麼說頭?跟你說句實話我已經疑惑很久了,就關於自己這份運氣,能從戰場上好胳膊好腿地回來當然是不錯,可有時候這份運氣也……」說到這兒我不由得又想起來當初在北風小隊裏時候遭遇的那些恐懼和白眼,確實人是以活命為第一要務,可如果讓我一直活在那種環境之下還不如讓我死掉解脫算了。
「你的情況我跟老畢其實是研究過的。」年曦點點頭,「具體是什麼我們也有眉目,但是我們無法確定是不是,因為你的情況很不好界定,我們假想的情況發生率也非常非常之低。」
「……那是?」多年的疑惑總算能夠有個答覆,我的心中大為興奮起來。
「符合你條件的情況只有一種,在我們的圈子裏被稱作『武神』。」年曦用我看不懂的複雜目光看了看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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