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極致的憤怒,仿佛如同天邊的紅霞,熊熊燃燒。
「天下吞服魂珠者甚多,盡殺乎?」
「焉知殺不盡?」
殺殺殺殺殺殺!
…
周逸做了一個渾渾噩噩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俠客,俠行天下,和某種不知名的敵人戰鬥。
然而,這個夢最終的結局卻演變成了一個噩夢,因為這位俠客並非當世第一。
他敗於敵手後,四肢被砍斷,五官被削平,做成人彘,遭受敵人的折磨。
最終他的頭顱被斬下,屍體被野狗啃食。
他的光輝事跡無人知曉,連名字都淹沒在了歷史的汪洋大海中,僅有一股強烈的憤怒,遺留在世界上。
……
翌日清晨五點鐘,躺在床上的周逸,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因為睡姿不好,還有一點落枕。
「我……我沒死……不,我是周逸。」
他這才發現,自己昨天晚上做了好逼真的一個噩夢。
迷迷糊糊的有點兒記不清了,只是最後俠客死亡時的那一絲不甘,瀰漫在心頭,讓人無比的暴躁。
「這就是不屈之心?」
緊接着全身一愣,從床上蹦了起來。
身體內蘊含着一股巨大的火氣,就好像醉酒了之後的那種火氣。
從心臟處傳來了一股灼熱的熱力,一波一波傳遍全身。它就像是一場地震,使得身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能量,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個地方發泄。
這種感覺其實挺不好受的,整個人像鼓了氣的氣球一樣,已經瀕臨極點,只要出現一個發泄口,就會迅速炸裂開來。
精神莫名其妙亢奮到了極點,如同修仙修到了極致,距離羽化登仙只有區區一步之遙的那種亢奮。
周逸此刻不想見到其他人,因為他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巴掌打過去,管他好人壞人,先打了再說。
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打人,打了就身敗名裂了。
他現在只想渡劫!
於是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從窗戶中硬生生地跳了出去。
三層樓,並不高。
但放在以往,他根本不可能這樣做,哪怕自己能夠做到。
「啪嗒」,平穩落地。
微微彎曲手臂,攥緊拳頭,肱二頭肌鼓起了能撐爆衣服的弧度,從未體會過的力量感讓周逸有些無所適從。身材高大筆挺、孔武有力、英姿勃發,也就是眼神顯得有些茫然。
他操場上高速奔跑了起來。
一圈,兩圈,三圈……
春風迎面而來,又邁着輕快的步伐悄悄而去,周逸甚至覺得自己快到能夠追上這一絲春風!
力量,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
大概跑了半個小時,相當於只做了熱身運動,出了薄薄的一層汗水,又暢快無比。
周逸覺得這種發泄情緒的方式太慢,又突發奇想,打了一通祖傳的……師傳的火桐拳!
早梅迎雨水,殘雪怯朝陽。只是一個起手式,周逸便明白,今日和以往不太一樣了。
那一股強烈憤怒又帶着不甘的情緒,捕捉到了火桐拳的精髓。
四肢百骸充斥着無窮無盡的熱力,肌肉當中如同螞蟻爬過的酸痛感覺,讓他欲罷不能。
一拳打出,周邊的空氣猛地熱辣了起來。
這是靈能帶來的灼燒跡象。
高度清醒的頭腦,讓他陷入了一股很奇怪的狀態當中。
一拳一拳又一拳,不斷地向前推出。
怒氣揮灑,心中卻越來越是暢快。
火桐拳又名「火焰拳」,是數百年前,燃山寺的一位高僧所創。
當時天下大亂,餓殍遍野,詭異橫生,高僧下山,金剛怒目,硬生生用一雙拳頭,打出了一片乾淨的天地,便有了這火焰拳的鼎鼎大名。
然而火焰拳能打死詭異,卻救不了人,變不出糧食,改變不了人心,更扭轉不了亂世。
世界如此廣闊,單單一人,哪怕是怒目金剛,又能如何?
高僧每到一處,都需要面對無窮無盡的苦難,越來越多的人有求於他,在路邊等待着他的救援。
若是不救,算什麼得道高僧?!
然而人力有時盡,有很多事情,再怎麼怒目,也是無濟於事的。
於是,這火焰拳中,又帶了一絲不甘的意味。
這一絲不甘很微妙,卻又是火桐拳的真正精髓,唯有掌握了這一絲不甘,內心深處的憤怒,才會源源不斷,春風吹又生。同時讓人的大腦高度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也唯有掌握了這一絲不甘,火桐拳才是真正的頂級絕技,它會讓人越戰越強,越級戰鬥。
否則,極致的憤怒下,人只是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而已。
冥冥之中,好像有些掌握火桐拳的真意了。
「但精神反噬似乎也很大啊……消耗的精力很多。」
周逸的腦袋暈乎乎的,想起了師傅曾經講過其中的故事。
使用靈能,必有反噬,火桐拳的反噬不是強烈的憤怒,而是那一絲不甘的情緒。
它會隨着時間的推移不斷擴大,讓人深陷絕望。
世事艱難,當無論怎麼憤怒都無濟於事的時候,這位發明了火桐拳的高僧自然鬱鬱寡歡,不得善終。
在故事的最後,他自絕於燃山寺附近的一座山頭。
後人給這一座山峰取了個好聽的名字,稱作「桃花山」。
高僧的墳墓旁種滿了桃花,去世前的滔天憤怒,化為一片靜謐的桃林。
「桃花山」反倒變成了情侶約會的聖地。高僧最喜歡做的事情,不是拳打詭異,而是幫人解姻緣,然後在新人的宴會上,討一口素齋吃。
就說,進入桃花山約會的男男女女,如果真心相愛,偶爾還會聽到山坡內迷迷糊糊的聲音,「甚好,甚好」。
名門大派,之所以被稱作名門大派,不僅僅是悠久的歷史,還有層出不窮的人才,以及在危難時刻,總有驚才艷艷之輩挺身而出,詮釋關於「俠」的精神。
不管官方喜不喜「俠」,民間人士總是喜歡的。
這些民間故事,在東大陸廣泛流傳,在歷史被掩埋的時代中,又一定程度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文化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