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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少主」尋梅一聲厲喝,在後頭的人,快撲上來的那一瞬,尋梅飛身離馬。不能再往前了,前面還有更多的陷阱,更多的黑衣人埋伏着。這已經是極限。若是繼續往前行,只能越陷越深。
阿奴飛身落在夏雨身後,一把握緊了夏雨的馬韁,馬前蹄高高抬起,馬聲嘶鳴,若硬生生的撕裂蒼穹,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席捲而來。
頃刻間,刀光劍影,生死不計。
阿奴想要策馬離開,卻被黑衣人快砍斷了馬前蹄,馬兒急往前撲。眼見着夏雨和阿奴就要摔落在地,阿奴伸手一攔,扣住夏雨的腰肢。一個漂亮的凌空翻,穩穩的挾着夏雨落在一旁。
黑衣人快撲將上來,將二人團團圍住。
「上樹」阿奴一聲喝,直接託了夏雨一把,將她送上了高高的樹梢,「別下來」音落瞬間,冷劍出鞘,血濺三尺。
尋梅和阿奴的武功自然是極好的。可這些黑衣人呈車輪戰方式,一波接一波的撲上來。天色漸暗,四下越的陰森恐怖。刀劍聲聲,在這幽冷的林里,不斷的盤旋迴盪。
夏雨站在樹梢。太陽已經落山。她知道再過一會,趙朔若是現她沒有回府,一定會派人出來尋找。只要能再堅持一會,一會就好。
可是人太多了,天越暗,視線越差,漸漸的林里浮起了霧霾,越的看不清楚。
阿奴忘了,雖然高處安全。只要尋梅和她不離開樹下,誰都靠近不了。可這世上除了人與劍,還有暗箭難防。
冰冷的箭矢,對準了樹上的夏雨。
趁着夏雨焦灼的低頭往下看之時,挽弓上弦。
只聽得「嗖」的一聲響,夏雨的耳朵愕然一抖,一抬頭,三支冷箭已經近在咫尺。她駭然瞪大了眼眸,尋梅驟然驚呼,「少主」
冷劍脫手而出,狠狠圻斷一枚冷冷箭。
夏雨快身一側,冷箭划過她的肩頭,擦身而過,肩頭的衣裳被當場劃破,鮮血頓時湧出。
三支冷箭,避開了兩支,還有一支在
身上冷的可怕,夏雨覺得有東西堵在心口,好像快要讓人窒息了。她有些喘不上氣,溫熱的東西不斷從胸口湧出,黏糊糊的,風一吹,冷得要命。
阿奴一聲厲喝,「公」
尋梅伸手掐斷一名黑衣人的脖,當下哽咽,「少主」
身上的氣力好像瞬間被抽空了,腳下一滑,夏雨的身重重往後仰去。從樹上墜落,飛下墜。耳畔,有冷風呼嘯而過。
「少主」尋梅與阿奴不顧一切的凌空而起,將她穩穩的托住,小心翼翼的靠在樹幹處。環顧四周,已被團團圍困。
救援的人,正在趕來的路上。
鮮血源源不斷的從夏雨的箭傷處湧出,染紅了她淺色的衣衫,也讓她的身顫得厲害,涼得讓人心慌。阿奴拼死護着,尋梅險些哭出聲來。
夏雨是整個百花宮的希望,如果就這樣死了,她萬死難辭其就,怎麼對得起白花宮那麼多的姐妹。何況她與夏雨,也算是情同姐妹,就這樣讓夏雨死了,尋梅絕不甘心。
「少主你放心,我一定救你,你撐着」尋梅小心的將箭矢圻斷,劇烈的疼痛讓夏雨顫抖得更厲害,卻愣是咬着牙一言不。
箭矢去掉,箭尾也去掉,但是箭絕對不能拔出來。
這個位置,剛好插在經脈處,若是貿貿然將箭拔出來,只怕會血盡而亡。身邊沒有上等的止血藥,而且這樣的局面,也容不得她細細的處置傷口。
「阿奴」夏雨喊了一聲。
阿奴的脊背上被狠狠的砍了一刀,人太多了,而且視線不太好,阿奴有些疲憊,出劍的度也越的緩慢了下來。
袖中,拳頭緊握,夏雨苦笑兩聲。
重重合上雙眸,「尋梅,你幫我把內力催出來。我知道你可以的」
「少主,你有傷在身,會着火入魔的。」尋梅不肯,想背着她奪路而逃,只要殺出一條血路就行。
可是勢單力薄,如何為撐。
「那我自己來吧」氣沉丹田,讓自己微弱的內勁卻催體內被封存的強大內勁。
「少主」尋梅疾呼。
還是來不及了。
眸,再次睜開的時候,是如血的猩紅之色。染血之眸,驚世絕艷。熾烈紅唇,妖嬈奪目。低眉望着胸口那支冷箭,冷眉橫挑,爍爍其寒。
徐徐起身,忽然腳下移動,已經欺身上前。
修長如玉的手,握緊了胸前的冷箭,卻聽得尋梅大喊,「少主不要,拔出來會血流而亡的」
「真的嗎」她笑着,笑得蝕骨,那眉目一顰一笑間皆是風情,「不如咱們試一試。我流出去多少血,就讓他們還回來多少。如何」
陰蝕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得住的,何況
冷箭拔出身體的那一瞬,溫熱的鮮血撒滿了腳下。清冽刺耳的笑聲在林里盤旋,銳利的指甲快的擒住一人直接制住那人的身上穴道,教人動彈不得。
悽厲的呼叫聲震徹蒼穹,當着所有人的面,她將自己的唇齒咬在了那人的頸部大動脈處。鮮血噴涌,淋漓盡致。
所有人都愣住,黑衣人們皆是一怔,就連阿奴和尋梅也愕然瞪大了眼眸,如同泥塑木樁一般仲怔在場。
她喝人血
直到被咬之人再也無法動彈,還剩下最後一口氣息之時,她才笑着鬆開那人,卻伸手將銳利的指尖刺進了那人的胸口,生生掏出整個心臟。
還在跳動的心臟就這樣置於她的掌心,那嫣紅的鮮血,讓多少人嚇得魂飛魄散。
生喝人血,活掏心臟。
不管是誰見了,都會嚇得肝膽俱裂。
把玩着手中的心臟,渾身上下悉數被鮮血染透。
她是黑寡婦,不是夏雨。夏雨做不了的,黑寡婦能做。夏雨想做而不能做的,黑寡婦都可以做到。
至於殺人,對她而言如同兒戲。
夏雨自身的傷口癒合能力是極好的,所以只要她以內力護住心脈,只要傷口開始凝合,她就不會有事。只要還有一口氣,夏雨都死不了。
雖然很疼,但總比死了強。
「少主」尋梅低低的喊了一聲,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夏雨。無論是行為舉止還是神色,都不再是原來的夏雨,倒像是很多年前失蹤的百花宮宮主瑤姬。
彼年的瑤姬,不就是這樣的邪肆張狂嗎殺人對她來說,幾乎就是百無聊賴中聊以取樂的把戲。所以她殺人,不會直接殺,而是慢慢的殺。
就跟現在的夏雨一樣,讓人痛苦哀嚎而死。
「想知道人血是什麼滋味嗎」她笑得邪魅無雙,猩紅的眸,染盡鮮血之色,妖嬈絕世。她步步上前,黑衣人步步退後。
驀地,一名黑衣人不怕死的衝上來,她淡淡一笑,繼而眸色一沉,當場將他撕碎。
是的,撕碎
撕得四分五裂,四肢和腦袋都離體,就好像木偶人一樣的脆弱。腸內臟散落一地,何其觸目驚心。
「還想試試嗎」她笑着上前,陰戾的眸淡然掃過四周的黑衣人,「雖然都是螻蟻之力,不過若是能凝聚在一塊,也算是小有收穫。」
誰也不懂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斜睨尋梅一眼,「你們退後,我可不想到時候傷了你們,那丫頭最後怪在我的頭上。」
阿奴剛要上前,卻被尋梅一把摁住,強行拽到一旁。
深吸一口氣,她如釋重負般的揉了揉脖頸,整個人就像剛出獄一般的輕鬆自在,「難得終於有一次機會,可以大開殺戒了」
音落瞬間,強大的內勁驟然擴散,黑暗中好像有無數雙鬼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讓人喘不上氣,也喊不出聲來。
內力被源源不斷的抽取,尋梅的手緊緊的抓住了阿奴的手腕,聲音急顫,「是、是陰蝕,少主在吸取他們的內力化為己用。」
「後果會怎樣」阿奴急問。
「如果能化為己用,武功會越來越高。」尋梅倒吸一口冷氣,「如果不能,少主會血脈崩裂而死。內力太多,無法消化,囤積在體內」亞尤縱號。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卻與阿奴各自白了臉色。
「公,別在吸了,你的身體受不住這麼多。」阿奴疾呼。
可她好像充耳不聞,內力源源不斷的吸取,讓她覺得身心痛快。就好像久旱逢甘霖,更似枯木逢春。等她收手,四下好一片寂冷的死氣沉沉。
被抽乾了內勁的人,身如枯槁,整個人呈現着乾屍一般的褶皺。
內勁被抽乾,精氣神也隨之被抽離,何其恐怖。
「真是舒服。」她輕笑着,扭頭望着一旁嚇得手腳軟的黑衣人,還有一波沒解決呢
見着此情此景,黑衣人突作鳥獸散,人群中一聲「撤」,所有黑衣人如奔命般逃散而去。
尋梅與阿奴疾步上前。
「少主」
「公」
有腳步聲紛至沓來,是趕來馳援的百花宮門人。乍見夏雨渾身是血的模樣,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參見少主屬下護主不利,請少主恕罪」
「立刻絞殺黑衣人,一個不留」尋梅冷斥。
百花宮門人分批急追而去。
衣袂蹁躚,眉目清冽,她站在那裏,俯睨一眼跪在腳下的百花宮門人,儼然高高在上的百花宮宮主之態,「你們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收屍的打量着百花宮如今就是這樣的度曾經何時,叱咤風雲,竟也變得如此不堪。你們,該當何罪」
「少主恕罪」誰也不敢多言。
尋梅跪地,「少主有所不知,宮主失蹤那些年武林門派對百花宮趕盡殺絕,唯有這些年百花宮才稍稍振作起來,所以明哨暗哨都未能及時修建妥當。」
「傳令下去,從今日誰敢招上百花宮,立殺無赦。百花宮之威不可泯滅,我要這百花宮像從前一樣,統領江湖,莫敢不從。」染血的眸,冰冷的話語。
阿奴知道,這不是夏雨。
真的不是
「是」百花宮門人畢恭畢敬。
這樣的號令才是最激動人心的,有少主的號令在手,百花宮重現當日輝煌,自然是指日可待。只不過,尋梅有些擔心,夏雨若是清醒過來,還會記得這樣的號令嗎
而且以她對夏雨的了解,這絕對不是夏雨的本性。
夏雨並非嗜殺之人,也不是興戰之人。
陷入江湖恩怨,攪動江湖血雨腥風,絕非夏雨之願。
「少主,咱們回去吧」尋梅道。
這話剛落,眼前只覺一道身影掠過,早已沒了夏雨的蹤跡。
「少主」
「公」
兩聲疾呼,尋梅慌了神,「找馬上去把少主找回來少主身上有傷,決不能讓她有事快找啊還愣着幹什麼少主若是有事,唯你們是問」
語罷,眾人四散開來,燃起了火把,滿樹林的找尋夏雨的蹤跡。
她着火入魔了,很多事都並非出自夏雨的本願,可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殺人的時候是黑寡婦,逃離的時候是夏雨。
她不想讓大家看着她這副樣,也不想讓自己無意間傷了身邊的人。
所以她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讓自己恢復過來。
身上的箭傷因為她用力過度再次裂開,她覺得有些累,便靠在一口井邊坐了下來。不遠處有間茅屋,她不想去裏頭,免得被大家找到。
有些渴,她想打點水喝。
昏暗的世界裏,什麼都是模糊的。
這井水好似被人荒廢了很久,但木桶和繩索倒是沒有完全爛掉,打點水喝還是可以的。
可這水打了上來,味道卻不對勁愣愣的望着水桶里的水,嬌眉微蹙,眼底的猩紅逐漸淡去。唇上的艷烈也跟着淺淡下來,夏雨回來了。
只是將嘴裏的水當即吐了出來,怎麼滿口的血腥味
還有一股腐臭味
若說血腥味是與夏雨本身,那麼腐臭味呢
腐臭味是什麼
夏雨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回過神來趴在水井邊往裏頭瞧。黑暗的世界裏,井水蕩漾着波紋,根本看不清楚裏頭的動靜。她想了想,爬上了井沿,把腦袋探下去,想瞧個究竟。
有火把從四周逐漸圍攏過來,多少人高聲喊着,「少主你在哪」
尋梅與阿奴第一時間現井邊有人,還以為夏雨要自尋短見。
幾乎是同時,二人飛身而起,直接將夏雨撲倒在地,「少主不可」
疼得夏雨眼淚星都滾下來,老天爺,能不折騰了嗎小爺身上還有傷啊哎呦喂,我的娘誒夏雨坐起身來,啜泣着抽動雙肩,「你們就不能輕點我這還有傷呢」
「我們還以為少主、少主」尋梅咽了咽口水。
那方才的情形,確實很像她要投井自盡
「以為我要尋死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我的命可金貴着呢這麼又破又爛的水井,我能瞧得上眼嗎要死,我也要死得轟轟烈烈關鍵是現在,不死也被你們兩個給壓死了」夏雨捂着疼得齜牙咧嘴的傷口,猛吸兩下鼻。
疼,真特麼的疼
不知道那黑寡婦是不是腦袋缺根弦,傷成這樣還能大開殺戒,真給她跪了
「那公在做什麼」阿奴問。
夏雨這才想起來,「快幫我看看,這井裏好像有東西。」
「有東西」阿奴蹙眉,緩步走到井邊,可裏面太黑,也瞧不出來,「我下去看看」
尋梅遞上火把,讓百花宮門人抓緊繩索。
阿奴試了試繩索,還算牢固,她一個人下去也並無大礙。單手抓着繩索,一手抓着火把,阿奴慢慢的往下爬,到了底下道一句,「好了,別往下放了。」她伸腿劈叉,將自身架在井底,用火把照亮底下,驀地,她駭然瞪大眼眸,「井下有死屍」
一聲喊,夏雨的羽睫陡然揚起,「死屍」
仿佛想到了什麼,夏雨慌忙趴在井口,「阿奴,你想辦法把屍體撈上來。可能、可能但願不是她不會是她」
「好」阿奴應聲。
夏雨回眸的時候,乍見百花宮門人一個個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如同敬畏神靈一般的虔誠,讓她有些毛骨悚然。拽過尋梅,壓低聲音,「我方才是不是做了什麼」
尋梅嘴角一抽,少主八成又不記得了。
「沒、沒什麼。」尋梅一笑,「咱回去再說。」
夏雨點了頭。
她是真的不太記得一些事了,清醒的時候,只看見自己滿身的血,滿手的血,還有滿嘴的咸腥味。別的嘛確實沒什麼印象。
死屍撈了上來,夏雨的面色白得嚇人。
蹲跪在死屍跟前,她多麼希望這一刻自己是在做夢。
於杳無音訊和死訊二者之間選一種,很多人選擇前者,因為杳無音訊至少還有一線生機,或許還能在有生之年再見一面。
可是死了,就真的死了,什麼都沒了。
是洛花。
衣衫是她,容貌是她,確實是她。
雖然井水浸泡,可這些日天氣太冷,即便井水溫暖,但也會降低屍體的腐爛程度。殺人者很聰明,這林那麼大,難免會有野狗刨食,埋在土裏會被刨出來,會被現。
而丟在水井裏,這水井常年荒廢,若非夏雨一時興起,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現。就算紅顏白骨盡數腐爛,冤死井底而無人得知。
「我其實做好了心理準備。」夏雨神情呆滯,「可我還是忍不住,我沒能忍住。」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她一直跟着我,開始的時候,我嫌她聒噪,囉里囉嗦的,不肯帶她出門,總是把她一個人留在睿王府里。可是洛花,我現在不嫌你囉嗦了,你起來吧咱不玩了,好不好」
「少主,人死不能復生。」尋梅哽咽,紅了雙眸,「洛花其實是很崇拜少主的,否則何以大家都找不到,最後偏偏還是讓少主找到了冥冥之中,她所牽掛的人,還是你。」
夏雨抬頭,泣不成聲,「花滿樓沒了,我那麼多的娘一個都沒留下。後來我慶幸身邊還有你們三個,洛花不會武功,所以我告誡她,每次看情形不對,讓她先跑免得連累大家。她做到了,每次出事跑得比誰都快。我知道她不是貪生怕死,她是記着我的話,不想拖累我。」
「她說的話,每次都不着調,可我知道那都是她的心裏話。她從對我藏着掖着,過年的衣裳還沒做好,她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呢」
阿奴輕嘆一聲,衣裳半濕,微微別過頭去,不忍去看。
驀地,她快蹲下身,「公你看,洛花的手好奇怪。」
夏雨愕然,「落水之人,應該會有求生本能,尤其是落在水井裏,應該雙手死死的抓着井壁,呈現着五指張開的抓握狀態。」
可是洛花不然,她好似知道自己要死了,雙手緊握成拳,好像盛怒已極,又好似會不會握了什麼東西在掌心
「幫我掰開她的手」夏雨急忙拭淚,她不是那種弱女,悲傷過後就忘了腦。她現在來不及悲傷,她要做的是為洛花報仇,找出殺人兇手。
尋梅與阿奴一人一隻手,費了很大的氣力才算掰開洛花的手。
人死之後,四肢變得僵硬,死後第一時間沒能舒展開來,死後就很難再掰開。不過由此可以確定,洛花手裏的東西是死之前就捏在了掌心,而非死後被人強塞進去的。
「少主」尋梅一怔。
夏雨哭了,乾脆像個孩一樣嚎啕大哭。
在洛花的掌心,一左一右捏着一粒色。力道之大在掌心都留下了至死不滅的痕跡,夏雨的視線在觸及洛花的掌心時,突然凝滯。
一屁股跌坐在地,慘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阿奴和尋梅自是不解。
「少主,有什麼不對勁嗎」尋梅將色包裹在一塊絲絹中,「是不是洛花想讓咱們給她報仇她捏着少主送的色,難道還有別的意思」
「她嫌一粒色太孤單,自己偷偷地買了一顆湊個對。」夏雨神情呆滯,唇瓣急顫,整個人都跟着抖如篩糠,「她不識字,所以她不懂得寫字。可她知道,她的意思,我一定會明白」
眉睫微微揚起,夏雨顫顫巍巍的起身,捂着胸口的傷步履蹣跚,「她在告訴我,兇手是誰。」
頓住腳步,夏雨深吸一口氣,重重合上雙眸。
洛花說,公,決不能心慈手軟了
下一刻,夏雨一頭栽倒在地。
「少主」尋梅驚呼。
意識模糊中,她嗅到了淡淡的茶香,而後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那一箭沒能正中要害,因為她身一撇,救了她自己一命。
夏雨醒來的時候,入目第一眼是那雙眸色凜冽的桃花眼,翩然而下的紅色桃花雨,就像鮮血一樣紅得熾烈而妖艷。他盯着她,神色冷冽入骨,好似地獄的魔,就這麼死死的盯着她,恨不能將她拆骨入腹。只是眨眼的功夫不見,她便險些命喪黃泉,怎不讓他恨得壓根痒痒
他慣來算計別人,卻無人能算計得了他。
可偏偏,那些不安分的手,總喜歡伸到她的身上去。
算計不了他,就算計着夏雨。
他一不留神,她就會出事。
所幸的是,她命大命硬,即便是閻王老爺也不敢要她的命。辛複方才說,她的心臟比尋常人歪了一些,心眼長歪了也有好處,人家要她的命時,她總能逃過一劫。
「我沒死。」她張了張嘴。
他冷然,「爺還沒開口,閻王爺也不敢帶你回去。」
「那你是閻王爺咯」她扯了唇,笑得慘澹,「閻王老爺,能讓洛花回來一趟嗎她給我做的衣裳,還沒做完呢我還有好多話,都來不及說。」
「閻王爺說,洛花沒做完的,我替她做。」他輕嘆一聲,伸手撩開她臉上的散,「累了吧,好好睡一覺。等到天亮了,心也就亮了。」
「我知道是誰殺了洛花。」她噙着淚,卻冷了眸。
他一笑,「那有如何證據呢空口白牙,誰信呢」
「洛花的屍體呢」她問。
「停在了義莊,我已派人專門看護。辛復去了一趟,說是溺水身亡,身上沒什麼傷痕,對方沒留下一絲一毫的線索。對府尹已經接受,不過一樁無頭案,根本無從查起,最後只能變成懸案。」他說的是現實,不願有半句瞞她。
夏雨沒有吭聲,只是睜着一雙眼睛盯着床頂。
趙朔說的一點都沒錯,可是她不甘心。
她知道兇手是誰,卻不能為洛花報仇,她覺得自己虧欠洛花,愧對洛花的信重。洛花臨死前,還想着她,即便要死也要為她留下線索。
可為何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看清楚了也好,有些人從一開始就不值得你用心。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外如是。」趙朔若無其事的為她掖了被角,「好生歇着,待會尋梅會給你送藥,我出去一下。」
夏雨扭頭時,正好看見門外站着的李煥。
李狗腿的臉色不太好,好像有什麼着急的事,急着找趙朔。
趙朔走了,好像真的有什麼事生了。
勉力撐起身,胸口綁縛着厚重的繃帶,上頭還有少許嫣紅的血色。她的傷勢本就癒合飛快,如今上了藥,不出兩三日就不會有大礙。
「少主怎麼起來了」尋梅走進門來,慌忙放下手中的湯藥去攙扶夏雨。
「府內是不是有什麼事」夏雨問。
尋梅一笑,「沒事,有王爺在,怎麼可能有事。」
夏雨瞧了她一眼,「真沒有」
「沒有。」尋梅端起湯藥,「少主喝藥吧,涼了便會失了藥效。」
「我現在無暇其他的事情,只想查清楚洛花死之前遭遇過什麼。」夏雨看着黑漆漆的湯藥,微微蹙眉,「如果是洛花,她一定不會對我有任何的隱瞞。」
尋梅深吸一口氣,眼見着夏雨將湯藥一飲而盡,這才低語,「光耀來了睿王府,少主應該知道是為了什麼吧」
「趙老九不說,你也不肯說。」夏雨輕嘆一聲,「光耀是爾瑜的爹吧」
尋梅頷,「是。」
「那我知道了。」夏雨起身,取了衣裳往身上穿。原先的衣裳都是血,想來早已丟棄。
「少主別過去,王爺何其睿智,必定能處理妥當。既然王爺無需少主過去,少主現在去,豈非自取其辱」尋梅忙道。
夏雨忍着疼開始系腰帶,頭也不抬,「誰說我要去見光耀了」
「那少主的意思是」尋梅仲怔。
「我去看看洛花,有些事我要再確認一下。」夏雨穿上外套,額頭有薄汗微微滲出,「把我的披風拿來,帶上人跟我走。」
尋梅快將披風取下,小心的與夏雨繫上,「少主原來不是想去正廳。」
「去哪裏觸霉頭作甚趙老九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是趙老九嗎」夏雨慘澹一笑,面色依舊蒼白。她喘了兩口氣,覺得心裏舒坦了不少,「順便讓廚房給我備上烤鴨和酒,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大吃一頓。」
「啊」尋梅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好」
攏了攏衣襟,抱着暖爐,夏雨便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門。前廳有趙老九撐着,管他什麼光要還是不要的,與她何干。爾瑜自作自受,何況夏雨傷她一些皮毛,她竟設了套要夏雨死。
夏雨沒找爾瑜算賬已然是客氣,還輪得到家找上門來與她算賬
不過夏雨可不是大度之人,只是她如今負傷在身,暫時沒工夫跟爾瑜閒扯。否則依着她睚眥必報的性,這一次非得讓爾瑜的身上,也來十七八個窟窿,才算了事。
乘着馬車去了義莊,外頭戒備森嚴,想來趙朔早就猜到她會過來,以免再有意外生,乾脆隆重以待。屍體都停放在義莊沒第一時間送去衙門,為的就是想讓她了了心愿。
很多事,夏雨不親自看一眼,親自動手,是絕然不會甘心的。
小丫頭做事大大咧咧,可也有很多事,始終會耿耿於懷。
義莊內燈火通明,偌大的停屍間裏,只放着洛花一人的屍體。白布裹屍,曾經鮮活的生命,轉瞬間終結在白布之下,何其淒涼。
「如果不是少主救了她,她早就活不到現在了,算起來也是偷來的日,至少這段時間,洛花真的很開心。」尋梅垂眸,「她不後悔,跟了少主一場。」
夏雨默不作聲的站在屍體旁邊,她不敢去掀白布。死屍不是沒看過,只是當你看到最親近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你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再去看一眼的。
因為會心疼得無以復加,也會讓你再次崩潰。
小心的掀開白布一角,洛花的手掌早已打開,打開之後就再也沒能合上。因為她死了,再也合不上了。左右手的掌心,因為用了的擠壓着色,如今都烙着深深的印記。
左手是一點,右手是六點。
「這是什麼意思」尋梅不解的望着一旁不做聲的阿奴。
阿奴搖了搖頭,她也不明白洛花的意思。
「原來,真的是這樣。」夏雨深吸一口氣,而後漠然捂着自己的傷處,「這一箭,真的沒有白挨。不過很可惜,射偏了。」
「少主莫要亂說。」尋梅道,「洛花已死,人死不能復生」
「可仇,始終要報的。」夏雨忽然笑了,笑得讓人心裏涼。她撫着屍床,笑得渾身輕顫,笑聲中夾雜着難以言喻的悲愴,「是我害了洛花,就像你們常說的那樣,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一次,都還清了吧」
「少主到底在說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尋梅慌了神。
夏雨笑得不正常,哪有人淚中帶笑的
「有時候不懂,真的挺好。」她直起身,斂了笑,拭去眼角的淚,小心的為洛花蓋好裹屍布,「很抱歉,暫時不能為你報仇了。可是洛花,善惡到頭終有報應。拿善良,餵了一頭狼,卻咬死了我身邊的人。這筆賬,我夏雨記下了。」
語罷,夏雨仰頭深呼吸,而後若無其事的走出了義莊。
尋梅與阿奴卻是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夏雨到底現了什麼,方才說的那些話,真教人費解至極。
「明日幫我辦件事吧」夏雨站在馬車旁,瞧了阿奴一眼,「你是睿王府的人,想來鎮遠侯府的人也都認得,不會為難你。」
阿奴頷,「是。」
她苦笑兩聲,「趙老九固然是睿智的,日久見人心這句話,真的成真了」
音落,她快上了馬車。
鎮遠侯府
尋梅蹙眉,這件事跟鎮遠侯府有關還是少主另有打算少主在洛花的身上,到底現了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