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青玉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位郡主,其中一個必定是戴了皮面。一瞬間,別說是青玉,便是赫里,也有種被人戲耍的錯覺。
赫里愕然。「為何有兩個?」
身着新婚喜服的郡主,撕去臉上的皮面,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青雲?」青玉一下子退開兩步,「是你?」
青雲眉目含笑,「怎麼如此驚訝?青玉,咱們跟着郡主可算是出生入死多年,郡主的言行舉止乃至於處事方式,咱們不是最清楚嗎?只是,你似乎退步了,連我是不是郡主,竟也分辨不出。還是說,你只顧着拖延和傳信,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了。」
赫里扭頭望着自己帶來的七皇子,卻見他也跟着撕下皮面,「哈圖?怎麼會是你?」
「卑職哈圖,參見皇上。參見七皇子殿下。」哈圖跪地行禮。「卑職不辱使命,未教任何人看出端倪。」
元灝一笑,握住了謝環的手,掃一眼一殿眾臣,「現如今,真假已辨,諸位還有異議嗎?赫里丞相刻意拖延回朝時間,居心叵測,該當何罪啊?」
赫里撲通跪地,瞬時白了一張臉,「微臣不敢,皇上,微臣是冤枉的,實在是大燕路途遙遠。舉步難行,又逢大燕居心不良,半道截殺,微臣這才——」
「那為何,七皇子早早歸來,而你們遲了足足半個多月?」大夏王端坐朝堂,縱然垂暮,亦眸色銳利。
赫里的臉乍青乍白,「皇上,實在是道路難行,大燕境內有不軌之徒,幾欲置微臣與使團於死地。」
「還敢胡言亂語。」謝環冷笑,掙開元灝的手。緩步走到赫里跟前。「這話,你打量着蒙三歲的孩子嗎?大燕境內的突襲,不是你們說好的嗎?只要七皇子死在大燕境內,大夏就有足夠的理由出兵大燕。到時候,千萬鐵騎踏碎我大燕國土,讓兩國百姓陷入水深火熱。赫里,你實在是該死。」
「沒有!皇上,微臣沒有說謊,不信的話,皇上大可問郡主身邊的人,那一場廝殺絕非意外。實乃大燕朝睿王府,睿王趙朔所為。」赫里斬釘截鐵。
大夏王稍稍一怔,百官交頭接耳。
青玉深吸一口氣,仿佛已然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
青雲蹙眉,「老丞相也別忘了,最後還是有一波人來救了咱們。而這波人黑衣蒙面,武藝高強。為此,丞相大人還派人去了一趟京城,為的就是驗證離開的哈圖和青雲,到底去了哪裏。不過很可惜,你們沒有得到期許的答案,因為那都是提前佈置好的一個局。」
「其實一路走來,咱們身後都有人跟着,一路護送,一路廝殺。」青雲繼續道,「那些人不便露面,便晝伏夜出,咱們走的那麼慢,怎丞相大人一點都不奇怪?為何你安排的殺手,一個接一個的都不按計劃出現,反而都消失無蹤了?因為他們還沒來得及出現,就已經做了刀下亡魂。」
青雲跪地,「啟奏大夏皇帝,使團之所以能安然回來,實乃睿王府暗衛沿途護送之功,請皇帝陛下明察。」此言一出,朝堂震驚,百官議論紛紛。
元灝笑道,「這話不假,只是我相信丞相大人是不會承認的。不過也沒關係,丞相大人不承認,總會有人承認,是不是——青玉?」
青玉一下子跪在地上,高聲應道,「是。殿下與青雲所言,句句屬實,卑職可以作證。」
「你是郡主身邊的人,以何為證?」赫里冷斥,「皇上明察,微臣對大夏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這一路行來,也絕無要刺殺七皇子之意,請皇上莫被小人蒙蔽。郡主乃是大燕朝的女將軍,此人居心叵測,巧施離間計,想要置微臣於死地,還望皇上明辨忠奸!」
「明辨忠奸?」元灝揉着眉心輕嘆,「怎麼丞相老糊塗了?父皇銳目如炬,怎麼可能難辨真假呢?你這話,可是在說父皇老了?」
「皇上,臣絕無此意。」赫里駭然。
文武百官議論紛紛,一時間關於左相赫里的事,誰也定不下個所以然。
許是被吵煩了,又或是少許偏袒元灝,大夏王手一揮,「讓左相去牢裏反省,等朕查明真相,再來處置,今天夜裏朕做主,讓郡主與七皇子正式完婚。」
音落,內侍攙着大夏王離朝。
青雲斜睨青玉一眼,想了想才道,「青玉這一路上也辛苦了,若非你佯裝不識,我這廂還瞞不住丞相。」聽得這話,青玉驟然抬眸望着赫里。
左相赫里被帶走的那一瞬,面色煞白,眸色狠戾的盯着青玉。
青玉垂眸,上前朝着謝環行禮,「郡主無恙,青玉參見郡主。」
「起來吧!」謝環瞧了元灝一眼,笑吟吟的攙起了青玉,「倒不是我與青雲刻意瞞着你,實在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那性子太直,我擔心赫里會看出端倪,所以連你一道瞞着了。不生我氣吧?」
青玉俯首,「卑職不敢。」
「好了,今夜是我與七皇子的大喜,開心點。」謝環淺笑。
歡天喜地,紅綢漫天,到處都是喜悅的氛圍。
大夏七皇子成婚,普天同慶。
太子已經被軟禁,想要翻身怕是很難。七皇子最得帝王心,雖然沒有榮封太子之位,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遲早的事。
如今歸附七皇子,才是正道,否則一旦七皇子登位,只怕誰都別想好過。七皇子的秉性,與皇帝年輕的時候是最相似的,看似溫和辦起事來卻是雷厲風行,從不心慈手軟。就好比這一次抓着太子元弼的亂國之罪,從事發到處置,不超過十天。
試想一下,太子為何會輸?
其中莫不是有帝王的偏袒與寵愛在先?
皇帝有意七皇子繼承皇位,那麼一切都變成了理所應當。
百官齊賀,君王臨場,這樣的聲勢,浩大的婚禮。
三拜天地,結為夫妻。
安靜的坐在新房內,謝環深吸一口氣,低眉望着自己腳上繡着鴛鴦交頸的繡鞋,「爹,我到底還是回不去了。」大燕,她的國土,就這樣成了大夏的七皇妃。
青雲推門而進,「郡主,一切都在郡主的意料之中。」
掀開頭上的紅蓋頭,撥開遮擋着眉目的鳳冠珠簾,謝環眸色微冷,「找出他們的聯絡方式,而後收網照做。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
「是!」青雲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頓住了腳步望着謝環,「郡主?」
謝環知道她的意思,沉默着盯着青雲手中的劍。土乒帥亡。
「那她呢?」青雲低問。
「事畢之後,留她來見我。」謝環放下了珠簾,重新戴上了紅蓋頭。
青雲低低的「嗯」了一聲,快步出門。
門外,哈圖已經等着,「怎麼樣?」
「行動。」青雲輕嘆一聲。
「會捨不得,對嗎?」哈圖問。
青雲點了頭,抿唇垂眸,「情同姐妹,出生入死那麼多年,怎麼可能說斷就斷了?我只是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就變得這般無情。生與死於我們而言,本沒有那麼重要,可情與義,自該存在心中,如今卻是本末倒置了。」
哈圖一笑,「我們大夏人沒那麼多的歪歪腸子。」
「那赫里算什麼?」青雲問。
哈圖面上一滯,「我、我是說我們——」
還不待他說完,青雲已經快步的離去。
大夏的天牢內。
獄卒悉數被迷暈,孤燈搖曳。
一道黑影快速竄入天牢,迅速打開了囚着赫里的牢門,踏入牢內。
「你是什麼人?」赫里冷喝,急忙退到牆角。
黑色的遮臉布被摘了下來,露出青玉清晰的面孔,「是我,青玉。」
「你不是郡主身邊——」
還不待赫里說完,青玉冷笑兩聲,「我不這麼做,郡主就會生疑,怎麼可能還留着我。如果不是這樣,咱們的消息就送不回大燕。太子元弼已被生擒,你們這些太子黨羽,早晚會被郡主和七皇子一鍋端。我也不妨告訴你,郡主的手段,不是你們這些蠢貨,可以對付得了的。」
赫里冷了眉目,「你到底是站在那邊的?」
「太子元弼與攝政王府私交甚深,不過很可惜,攝政王府並非可棲大樹。你們可知道,攝政王東方越此生不得人道,當年他與太后仇怨極深,如今即便你們助他一臂之力,也難保來日江山易主,豈非得不償失?」青玉緩步坐了下來,「丞相可要想好了,到底要不要幫着太子爺,重攬大權?」
「你不是攝政王府的?」赫里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原來你並非攝政王一黨。」
「我是誰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和我合作?」青玉冷睨他一眼,「我在郡主身邊伺候,可以幫你們殺了郡主和七皇子,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沒了七皇子,你們就可以讓太子東山再起。我看大夏王也活不長了,丞相大人還是早作決定。我不會逼你們,我等你的消息!」
「慢着!」赫里深吸一口氣,「你能確保殺了郡主和七皇子?能讓太子爺東山再起?」
青玉轉身,蔑笑的瞧着赫里素白的面色,「丞相大人,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身為太子殿下的親信,大夏王還會對你委以重任嗎?只有藉助大燕的力量,裏應外合,大家相互合作,才能重新開始。」
「好。」赫里上前,「你要我怎麼做?」
「我要你明面上聯繫攝政王府,讓他們幫着你與太子殿下,暗地裏與我們合作。如何?」青玉笑得凜冽,「別說我趁火打劫,大家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
「你要我的聯絡方式?」赫里算是聽明白了。
青玉重新帶好遮臉布,「既然丞相不願意,便當我沒來過。」
「城門口有一個叫烏木的守將,是我的人,他有一隻鷹隼,能直接帶信去攝政王府。」赫里切齒,「我警告你,你最好別食言,否則——別怪我抖出來,到時候誰也別想好過。」
「放心。」青玉冷眸,「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還勞煩丞相大人在這裏多待幾日,等我辦完事,就等着好消息吧!」
音落,她關上牢門,快步離開,隨手便將鑰匙丟回獄卒身上。
順利找到了烏木,放飛了鷹隼,青玉垂眸離開城門口,轉身進了一家綢緞莊子,過了一會她才出來,繼而朝着七王府走去。
屋頂上,青雲懷中抱劍傲然佇立,冷眼望着走在空蕩蕩大街上的青玉。
下一刻,縱身輕躍,腳尖幾個落點,青雲穩穩落在青玉跟前,冷劍在手,眉目無溫,「青玉,你去哪了?郡主在找你,為何你會在此?」
青玉先是一怔,而後便如同尋常般笑道,「郡主大婚不是有你嗎?我來這兒熟悉熟悉,到時候還能陪着郡主出來走走,也好為郡主辦事。」
「是嗎?」青雲深吸一口氣,「你想得可真周到,只不過我看你半夜放鳥,這又是為何?」
此話一出,青玉手中的冷劍驟然握緊,面色微變,卻又快速的笑出聲來,「是嗎?你都看見了?」她緩步上前,「是郡主讓你來盯着我的吧?郡主也太過小心了,不就是讓我來取個信件嗎?何必把你也使喚出來,我一個人足以辦事。」說着,便在懷裏掏東西,「對了,這是郡主要的睿王府信件,睿王府出事了。」
「出事?」青雲一怔,卻下意識的繃緊了身子。
「對。」青玉輕嘆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青玉突然灑出白色的粉末,青雲縱有防備也是一時間措手不及,慌忙抬袖去擋眼睛。
「小心!」耳畔,是哈圖厲聲冷喝,伴隨着肩上抖沉,身子已被人一把拽開。刀劍之聲頃刻間不絕於耳,快速傳來。
青雲被拽到在地,回過神來,哈圖已經和青玉交上手。
「青玉!」青雲起身,幾近切齒,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剎那間,大批的大夏軍士湧出街道,將青玉團團圍困在內。
哈圖的武功極高,連謝環也至多打個平手,所以對付青玉,還是綽綽有餘的。
冷劍架在了青玉的脖頸上,哈圖面無表情,「卑鄙小人,拿下!」
青玉沒有自盡,可見並非是上等的細作,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
人,還是怕死的。
綁縛青玉帶走的那一瞬,青玉冷眼盯着青雲憤怒的面色,青雲狠狠的回了她一記眼神,「我想過要給你機會,跟着郡主這麼多年,郡主下了令要帶你回去。我甚至想過,如果你肯回頭,我就放你自由,只要你離開大夏,去哪裏都行。這一切的罪責,我去向郡主承擔。可我沒想到,你竟然要我死!」
「你既然願意放了我,為何不能死在我手上?」青玉冷蔑輕笑,笑得這般諷刺。
「與這種人談情義,你不覺得是侮辱了自己嗎?」哈圖冷嗤,「帶回去。」
謝環摘下鳳冠走出了新婚洞房,走進了冷僻的房間。四下重兵防守,七皇子元灝還在前廳做着官面文章,她在後頭處置叛逆。極好的分工,比初始來此,更為默契。
青玉被架在木架上,動彈不得。
進去的那一瞬,謝環遲疑了一下,這一秒鐘的猶豫,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壓根看不出來。墨髮及腰,眉目如舊,「青玉,你太讓我失望了。」
「郡主以為,如何才能不失望?」青玉冷笑。
「你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名為主僕,可情分上咱們三個情同手足。」謝環坐了下來,青雲奉茶佇立一旁。
深吸一口氣,抿一口茶,謝環一如既往的沉穩。
卻聽得青玉冷哼,「情同手足?謝環,你以為我是傻子嗎?奴才永遠是奴才,即便為你們這些主子做的再多,那也是奴才。主子受罪,奴才受累,只要你出一點點意外,我們這些當奴才的就會被牽連。我不要自己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裏,我要自己做主。」
謝環放下手中杯盞,「其實你大可以直說,我會還你自由。」
「還我自由?你還得起嗎?」青玉冷笑着,「當年謝家受罪,我娘死了,死在那一場屠戮之中,身首異處。可最後我得到了什麼?照樣是奴才,生生世世都還是奴才,是你們謝家的狗。相比青雲,你更喜歡青雲。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做什麼都不如她。武功不如她,心性不如她沉穩,甚至於——」
她頓住了,忽然笑得凜冽,「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我輸了,你們要殺就殺。」
「你若真的想死,就不會在這裏了。」謝環瞧了她一眼。
青玉面色泛白,垂眸不語。
「大夏王就在天牢的隔壁,你和赫里的話,他都聽得仔細。如今太子元弼,就更別想翻身了,你死了這條心。」謝環慢條斯理的開口,「赫里很快就會被定罪,到時候這大夏就沒他們什麼事了。你既然不是攝政王府的,那麼應該是茂王府的吧?」
「你胡說什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茂王府,與我何干!」青玉切齒。
「難道你要告訴我,你是睿王府的嗎?或者,是太后的人?」謝環冷笑兩聲,徐徐起身走到青玉跟前,帶着幾分惋惜,幾分微涼,「青玉,你始終學不會青雲一般的沉穩與內斂。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表情,叫做欲速則不達?」
青玉仲怔。
青雲上前一步,「早在鎮遠侯府的時候,你便處心積慮要我們殺了疏影。其實從那個時候起,我們就已經懷疑你的動機了。幾次三番的殺人,其實都只是為了讓侯爺為之動心,讓郡主疏遠睿王爺。可明面上,卻讓所有人都以為,這一切都像是睿王爺在幕後操縱的。」
「睿王爺是聰明睿智,但郡主也不是傻子。你覺得自己城府夠深,就把每個人當成了三歲的娃兒戲耍。別說是睿王,便是郡主也早就看出了你的異常。攝政王府蠢蠢欲動,睿王府若是沒了鎮遠侯府的支持,勢必如同斷臂。」
「可是青玉,你忘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忘恩負義的。郡主與王爺,那是生死之交,過命的交情。沒有王爺當年的力保,就沒有今日的鎮遠侯府和謝家。真正的朋友,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王爺睿智,郡主心細,他們早就看穿你了。」
青玉苦笑兩聲,眸色依舊怨恨至絕,「所以,你們一直在我跟前演戲。」
「你幫着疏影,對付睿王府,對付夏雨,對付睿王爺。還幫着疏影對付郡主,無所不用其極。」青雲切齒,「青玉,你的心呢?相處多年,出生入死,難道都是假的嗎?我從未想過要與你攀比,我當你是姐姐,處處以你為榜樣。我從未覺得,郡主有過偏頗,是你自己想歪了。」
「是嗎?」青玉深吸一口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在你們的眼裏,我就是個叛徒。只不過,我沒想到,我刻意以退為進的幫着疏影進入侯府,博得侯爺的歡心,反倒露出了自己的馬腳。如果我不是因為要幫着疏影那個蠢貨,你們一定不會發覺。」
謝環雙手負後,冷然佇立,輕哼兩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世上之事,紙包不住火。」
「慢着!」青玉驟然瞪大眸子,「你們知道疏影的事,知道茂王府,那麼——」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氣定神閒的謝環,以及毫無詫異之色的青雲,「所以說,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局。」
「從我回京,我就知道攝政王府絕對不會再讓我離京帶兵,因為東方越忌憚着謝家軍。可我沒想到,半道上殺出一個疏影,疏影的出現其實也在你的意料之外。可她意外的進入了謝家,讓你們欣喜不已,乾脆將計就計。」謝環冷睨她一眼,「在所有人的眼裏,蘊兒是個不成器的東西,貪慕美色,好高騖遠。實際上,是個眼高手低的廢物,只需要疏影耍點手段,就能把蘊兒控制得死死的。」
青玉整個人都慌了,「不,你們怎麼可能——」
「我一直都盯着你,而流瀾閣里,也一直都有郡主的眼線。」青雲冷然,「所以,不管疏影做什麼,郡主都會知道。不管你做什麼,我都知曉。唯一的意外,是洛花。暗衛不能打草驚蛇,只能犧牲她了。原本也沒打算讓人找到她的屍骨,可惜還是讓人找到了。」
說到這兒,青雲垂眸,「不管郡主在不在侯府,侯府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開郡主的眼睛。」
「你們現在說這些都來不及了,信已經送出去了,很快就會落在攝政王府的手裏,到時候你們還不是會死無葬身之地?」青玉切齒。
「你說的,是這個嗎?」哈圖從外頭進來,一直鷹隼,兩封信。他躬身朝着謝環行禮,「參見皇妃。」
謝環接過他手中的信件,瞧一眼他肩膀上停着的鷹隼,「人呢?」
「都抓了。」哈圖道,繼而望着青玉,「打從丞相說出烏木此人,我們就已經找到了他,這鷹隼是我的,不是烏木的。想來,青玉姑娘找錯了鳥,系錯了信件。這不鷹隼飛回來,就落在了我的手上,姑娘到底是晚了一步。」
青玉渾身輕顫,那是一種徹骨的挫敗感,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所有的預謀,都在此刻分崩離析,瓦解得徹徹底底。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你們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怎麼可能知道?你們都是詐我的,騙我的!」青玉嘶吼着,掙扎着,那一刻她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幾乎被摧毀殆盡。所有自以為精妙的佈局,卻成了別人口中可笑的笑話。
自以為是掌局人,沒想到也不過是一枚棋子。
如今,還是一枚棄子。
「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謝環轉身往外走,「青玉,是你自己不要命的。我讓青雲去找你,青雲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心軟,肯定能留你一條命。現如今連青雲都不願放過你,可想而知是你自己不珍惜。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別怪我不顧昔年情義。」
「郡主?郡主,青玉知錯了!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想死!郡主!」青玉泣淚,「郡主——」
謝環沒逗留,已經快步離去。
有些話,已經沒必要再聽。就好像有些人,從一開始就失去了信任的必要,既然死不悔改,也就不必再留了。
身後的門,重重合上,謝環垂下眼眸,眸中無愛無恨,對於青玉的背叛,她是心痛的。不過,對於背叛,她也絕不會心慈手軟。尤其是青玉這樣的死不悔改,放虎歸山只能是徒留後患。
「沒事吧?」元灝一身酒氣的站在她面前。
謝環搖了搖頭,長長吐出一口氣,「我沒事,其實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記得青雲青玉一起跟着我的時候,比蘊兒大一些,還是個孩子。如今,竟是天壤之別。人心之變,轉瞬間佛魔共生。」
元灝笑了笑,「女人就是喜歡多愁善感。」說着,直接牽起她的手往前走。
身後的人,身子陡然一僵,冷然睨着元灝的背影。
背上寒颼颼的,元灝頓住腳步回眸看她,幽冷的眼神,讓他如電擊一般快速撒開手,「那個——新婚之夜咱們不在新房裏,難免會惹人非議。郡主以為呢?」
謝環瞧了他一眼,顧自往前走,朝着新房走去。
元灝急忙跟上,回頭瞧一眼緊閉的房門,想必哈圖和青雲能處置妥當。
房門緊閉,青雲站在青玉跟前,面無表情,「該說的都說清楚了,你也可以安心上路了。你的死訊,不會傳到大燕,而你的屍骨將永遠的留在大夏。這是你該受的懲罰,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下場。我們每個人都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謝家,早晚也會有報應的。」青玉眥目欲裂。
「如果你是指疏影,那麼很抱歉,我必須告訴你,你猜錯了。很多事,看見的聽見的和真相,其實是背道而馳的。」青雲將一枚藥丸突然塞進了青玉的嘴裏,伸手點了她幾處穴位,親眼目睹她將藥丸吞了下去。
泛着黑色光澤的鮮血,不斷從唇角落下,青玉眼底的光,慢慢的潰散,慢慢的黯淡了下去,「青雲,你說人有沒有下輩子?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青雲垂眸,有淚從眼眶裏緩緩湧出。
「我看見了,我們一起長大的日子,跟着郡主習武的日子。」青玉聲音漸弱,終歸合上了眸子,沒了氣息。
那些年的我們,雖然過得極苦,可也是最快樂的日子。彼此相互扶持,同生共死。我們一起上戰場,千里黃沙英雄冢,看盡了廝殺,卻看不見變化的人心。
隨着年紀漸長,想要的越來越多,再也不滿足於那些微小的得失。
征戰沙場,厭惡了廝殺,卻讓人愛上了繁花錦繡的奢靡。對於性命,越發的捨不得,於是乎心變得越來越狹隘,越來越自私。
猶記得那一日,青玉說的那一句:咱們在這裏為大燕出生入死,有誰能知?來日死在沙場上,馬革裹屍,又有幾人明白那一場黃沙染血?
「青玉,你錯了。」青雲深吸一口氣,「即便沒人知道,可我們無愧於心。若是死在沙場上,那也是為了天下人,為了大燕的百姓。以一己之身,換得盛世太平,便是無名無姓,又能怎樣?這世上寂寂無聞的人多了,能風華天下的,又有幾人。縱你天下皆知,到頭來還不是紅粉骷髏,一夢黃粱?」
哈圖讓底下人進來,將青玉的屍身抬了出去,「青玉的死訊不會傳到大燕,你放心就是。」
青雲拭淚,「不好意思,讓你見證了大燕人的自相殘殺。」
「不,是誅滅叛徒。」哈圖盯着她,「我算是見識了你們大燕人的智慧,那麼一場精密的佈局,就算是我們,怕也難以置身其外。我佩服你們!」
「這不是什麼好事,何必佩服。」青雲轉身離開,「交給你們了,我去看看郡主和七皇子。」
「那個——」哈圖一怔,「今晚是新婚之夜。」
青雲頓住腳步,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她過去是不太好,可是郡主那性子,能心甘情願跟七皇子洞房花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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