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在一片亂糟糟的情況下結束之後,晚上便是盛大的晚宴。
有了朗老師的功勞,大家都無心參加,整個晚宴死氣沉沉。
今晚,貴族圈子註定是雞飛狗跳的一晚。
相比他們的沉悶,女帝和索菲亞公主相談甚歡。
伊麗莎白不僅為未來皇妃介紹了灰熊國的情況,更為她引薦了宮內所有大臣。
御前大臣文格爾頓、情報處長兼近衛軍統領阿道夫、統領禁軍的將軍維克多等。
整個晚宴基本圍繞着索菲亞公主召開。
這種場合,沈浪完全沒有興趣參加,一個人默默地在花園裏賞月。
他似乎察覺到,陸雪芙已經產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這種情況沈浪並非不能理解。
當任何一個人在身處高位,甚至對皇位幾乎唾手可得的情況下,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每個人都是一頭野獸,只不過這頭野獸有的被圈禁至死,有的尋找到合適的時機,就會衝破牢籠。
「浪哥,你自己喝酒多沒意思!兄弟來陪你來了!」
沈浪正看着月亮愣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輕呼。
他不用回頭,都知道彼得那個大冤種來了。
「彼得,晚宴結束了?」
「嗯啊!老沒意思了。全場一幫舔狗圍着姨媽和索菲亞轉悠。」
「老子一身王霸之氣,竟然沒人和我豪飲對吹。」
彼得來到沈浪的面前,看起來醉醺醺的。
「再喝點?」沈浪笑着問道。
「喝!溝槽類喝死拉倒。」
彼得才跟了沈浪兩天,就學會滿嘴噴翔。
這讓沈浪一陣無語,難道菲尼克斯也是跟他學壞的?
他突然想菲尼克斯、想狗剩、胖虎它們了。
更想遠在二百多年後的顏冰冰、蘇荷她們。
他知道,自己就算成了灰熊的皇,也不想呆在這裏哪怕片刻。
「幹了,大哥!」
彼得拎着兩瓶葡萄酒,噸噸噸地往嘴裏一陣灌。
沈浪拿起喝了一口,一陣搖頭。
這什麼狗屁玩意兒,喝起來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扔出一瓶茅台,甩給彼得。
「這是……」
彼得打開酒蓋,聞着一股醬香味道,沁人心扉。
「好酒,大夏白酒,嘗嘗吧。」
沈浪剛說了一句,就見到彼得拿起來噸噸噸灌了下去。
「哎……」
沈浪阻攔不及哭笑不得,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實在。
其實幾天的接觸下來,沈浪發現還挺喜歡這個傢伙。
彼得生性膽小,多疑,而且神經質,這和他自幼的經歷不無關係。
他在荷藍公國長大,自幼父母雙亡,由叔父撫養長大。
叔父卻是一個非常嚴厲的人,對他嚴加管教,稍有不從就懲罰他跪在豆子上面跪一個晚上。
這也造就了彼得膽小多疑的性格,總感覺有人要謀害於他。
他體弱多病,身高也很堪憂,在強壯的戰鬥民族面前,猶如小雞崽子一般。
被確立為灰熊儲君之後,女帝無暇對他進行管教,更是讓他一直荒廢地長大。
他喜歡音樂、歌舞、喜劇,喜歡養狗,喜歡一切普通人喜歡的東西。
這也就讓他的人生成了一個笑話。
身材上的弱小,讓他無比渴望精神上的強大,所以才會做出跪舔腓特烈大帝的舉動。
這樣的人肯定不是一個合格的儲君,但不失成為一個不錯的朋友。
最起碼講義氣,懂感恩,從不處罰身邊的侍從和侍女。
這樣的人,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灰熊王室里,完全是一個悲劇。
「咳咳咳……浪哥,這酒太帶勁了啊,還有沒有!」
彼得竟然一口氣幹掉了一整瓶茅台,讓沈浪擔心這傢伙會不會喝死過去。
「沒了,你悠着點,我可不想見證一個皇儲的葬禮。」
沈浪劈手奪過了他的紅酒,讓他多吃點菜。
「哈哈哈……皇儲的葬禮,浪哥,你也覺得我當不了皇帝嗎?」
彼得似乎喝醉了,張狂大笑起來。
沈浪一陣搖頭,沒有吭聲。
你能當皇帝,只不過當了6個月而已。
隨後,就在你老婆葉卡捷琳娜的重兵圍攻之下,在木質玩具城堡里束手就擒。
一個星期後,被你老婆勒死,結束了這悲催的一生。
不過這些話,沈浪是半點沒有必要告訴彼得。
更何況,真正的索菲亞死後,陸雪芙李代桃僵。
未來又會發展成什麼樣子,誰知道呢!
「為什麼不願意娶索菲亞。」
沈浪看着他,冷不丁問出了一句。
彼得只感覺酒勁上涌,猛地撲在了桌子上面,失聲痛哭起來。
雙目眼淚直流,鼻涕眼淚甚至打濕了桌面。
「哥……我心裏難受啊……」
「我就不想當儲君,他們非要我當……我只想當一個閒散貴族,天天吃喝玩樂。」
「你知道伊凡六世嗎,他才四歲,已經被我姨媽囚禁了三年。」
「他在地牢裏面暗無天日,我去看望過他,我能想像我的結局就和他一樣。」
「一旦我為姨媽留下皇室血脈,我就會被罷黜,會被囚禁至死,我心裏害怕啊……」
彼得喃喃自語,終於說出了不願意結婚的根本原因。
沈浪看着他的樣子,一聲嘆息。
可憐紅顏總薄命,最是無情帝王家。
你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已經註定最終的下場。
弱肉強食,永遠是世界的生存法則。
……
深夜。
女帝伊莉莎白並沒有放索菲亞公主回去休息。
而是在宴會結束後,和她一同搭乘了一輛馬車,悄悄出宮。
「陛下,我們要去哪裏?」
陸雪芙看着窗外逐漸荒涼,心裏一陣慌亂。
「呵呵,索菲亞,我帶你去一個見證我崛起的地方。」
女帝輕聲說了一句後,閉目假寐。
陸雪芙只好不敢再問,靠在車廂里發起了呆。
一個小時後。
馬車停下,兩人下車來到一處偏僻的莊園。
「這裏有一個皇家地堡。」
女帝輕聲說着,帶着陸雪芙向裏面走去。
「在皇室內亂或者國家動亂的時候,羅曼諾夫皇室的成員可以來這裏躲避追捕。」
伊莉莎白一邊說着,一邊帶着公主經過了數道關卡。
在重兵把守之中,她們走下了地堡之內。
裏面暗無天日,昏暗的燈光和潮濕的氣息,讓陸雪芙一陣皺眉。
她到現在不理解女帝帶她來這裏要幹什麼。
「索菲亞,你知道嗎!」
女帝繼續向着昏暗的地方走去。
「當我困惑的時候,當我心軟的時候,當我覺得沒有了動力的時候,我就會來這裏看看。」
「這裏有着我最大的敵人,有能推翻我皇位的威脅,有讓我永遠神志清醒的人。」
她輕聲說着,終於帶着陸雪芙來到一處監牢面前。
「打開門。」
隨着女帝的命令,看守監牢的官員馬上打開了枷鎖。
兩人走了進去。
這是一處幾平方米的狹小房間,沒有窗戶和廁所,房間裏臭氣熏天。
女帝似乎毫不嫌棄,站在屋子中間。
陸雪芙站在她的身後,慢慢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屋裏只有兩個人存在,都正蜷縮在地上睡覺。
一個女人,看起來蓬頭垢面。
另一個,甚至還是個幾歲的孩子。
陸雪芙心頭一跳,似乎想起了什麼。
「喊醒他們!」女帝輕聲吩咐。
官員慌忙上前踢了地上的人幾腳。
正在熟睡的兩人睡眼惺忪地爬了起來。
當看到女帝之後,年幼的孩子慌忙鑽到女人的懷裏。
兩人驚恐地看着面前的女帝。
「安娜,我可憐的外甥女,你和伊凡最近過得怎麼樣?」
女帝蹲下身子,面露出溫柔的樣子。
「女皇陛下,感謝您的關心,我們過得很好。」
女人沉聲回道,但下意識的寒聲還是暴露了她那極大的怨氣。
「既然你們過得好,那我就放心多了。」
女帝見她們懼怕自己,似乎越發高興起來。
「今天是大朝會晚宴,我讓人準備了烤雞和熏肉,一會你們就吃一些吧。」
地上女人下意識就要拒絕,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陛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
「出去?」女帝歪頭笑了,「你們要去哪裏?」
「回到我兒子的封地去,回到我們該去的地方。」
伊莉莎白似乎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仰頭大笑起來。
那笑聲在昏暗的房間裏迴蕩,讓所有人都渾身顫慄。
「安娜,小伊凡,這裏就是你們的家啊,你們還能回到哪裏去?」
「就安心在這裏住下吧,我在登基的時候就告訴過你們,我會養你們一生一世,直到你們老死病死。你們還不滿足嗎?」
名叫安娜的女人死死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唯有那個年幼的孩子,眼中帶怒火目不轉睛的瞪着女帝。
女帝看着他的目光,笑意盎然。
「對了,忘了給你們介紹了,安娜。」
伊麗莎白笑着拉過了陸雪芙,將她拉到了兩個人的身邊。
「她叫索菲亞,是彼得的未婚妻,是我選定的皇妃。三天之後,他們將在聖彼得堡舉行盛大婚禮。」
「我本想邀請你們參加的,可惜又覺得你們出現不太好呢,所以領她過來讓你見見。」
安娜看着面前的公主,喘着粗氣說不出一句話來。
女皇這是在告訴她,她和她的兒子再沒有半點崛起的機會。
「好了,我們該走了。等下一次過來,我會帶來他們的孩子,讓你祝福我們。」
女帝大笑着離去,陸雪芙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她此刻的心裏,是無比的震驚。
一直等離開了地堡監牢,那種震驚的感覺才消失。
取而代之的,確實更大的恐懼。
陸雪芙想起來了,她剛剛見到的是灰熊前兩任皇帝。
安娜一世和伊凡六世。
這對母子,先後在當上皇帝幾個月後,就被伊莉莎白推下寶座,並永久囚禁起來。
歷史記載,兩人在暗無天日的死牢內呆了足足二十三年,才在絕望之中死去。
女帝深夜領她來的目的是什麼?
警告還是威脅?
「索菲亞,你也見到了吧,想必聰明如你,肯定猜到了她們的身份。」
女帝已經回到了馬車上面。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她們嗎?」
陸雪芙話都不敢說一句,只能微微搖頭。
「因為,她們的存在永遠警醒着我,警醒着我身為帝國女帝,要一直永遠強大下去!也警醒着我的接班人,我隨時可以換掉他,讓他也呆在死牢裏,永遠永遠的煎熬下去!」
陸雪芙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不敢展露出內心的惶恐。
「哈哈哈,嚇到了嗎?我美麗的公主,你放心,你永遠不會成為他們的下場。」
「只要你聽我的話……」
女帝靠在馬車的車廂上,輕聲細語的說着。
「那個大夏來的親王沈浪,你是不是很喜歡他呢?」
轟!
陸雪芙腦袋一炸。
她猛然睜開了眼睛,駭然的看着女帝。
「我打算給他一點顏色看看,索菲亞,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女帝呢喃說着,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陸雪芙只能死死攥着懷裏的手槍,陷入極度的猶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