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郭妙婉完全不知道因為她的一時疏忽, 造成了怎樣致命的誤會。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她進屋之後,好脾氣地對着黎宵笑了笑,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問黎宵:「白天是誰惹着你了嗎?與我說說, 因着你不開心, 我惦記得實在睡不着覺。」
她前所未有的溫柔, 可是這溫柔看在黎宵的眼中, 卻是郭妙婉的威脅。
黎宵到底是個男人, 就是再怎麼因為被逼着做那種事憤怒, 也不至於會瑟瑟發抖, 會哭求討饒。
若是郭妙婉執意相逼, 他……就真的像辛鵝想的那樣,不會再抵死不從。
領教過郭妙婉的手段, 黎宵若是想要活着, 也不敢再惹惱她。
可越是明白這個道理,黎宵就越是有股無名的憤怒在蒸騰,她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這麼急/色!
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既然說了喜歡他……
呵, 黎宵想到這兒, 自嘲地笑出聲。
她的喜歡,一文不值。
因此黎宵將手中的春/宮秘戲圖背到身後, 朝着郭妙婉走了幾步, 問:「怎麼,若我說了誰招惹了我, 殿下要為我出頭嗎?」
郭妙婉吹着茶盞中的熱茶,頭也不抬道:「嗯, 只要你高興,那有何不可?」
「呵……」黎宵攥着春/宮秘戲圖的手幾乎用力到青筋暴起。
「是嗎,那若我要你為我殺人呢?」黎宵又問。
郭妙婉眯着眼喝了一口茶,渾身懶洋洋的,語調也懶洋洋的,順着茶盞之中氤氳的熱氣,眼眸去看黎宵。
「嗯?」郭妙婉覺得好笑,「殺人?殺誰?」
她把茶盞放下,手放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只要我能動得了的人,你想誰死,我都能幫你辦到。」
這句話實在太過狂妄,但這句話若是出自妙婉公主之口,便不是妄言。
不過郭妙婉並不相信黎宵是真的想殺人。黎宵一直都是個過於心善之人,否則在她身邊三年,也不至於每一次她收拾誰,他都能阻止的阻止,不能阻止的也會出言勸諫。
郭妙婉三年來都沒有追究過他的狗拿耗子。只因為她身邊向來多的是她殺人給她遞刀子的,卻沒有試圖朝着她脖子上套繩子,拉着她的。
這樣一個人,想殺誰?
郭妙婉看着黎宵,想着黎宵會不會下一句說出來,是讓她自戕。
黎宵瞪着郭妙婉,確確實實「你怎麼不去死」就要脫口而出。但他最後只是閉了閉眼,苦笑着搖頭。
「我沒有想殺之人,可我就算無求於殿下,是不是也要付出代價?」
彈幕的視角是跟着郭妙婉的,但是這一次是郭妙婉自己沒能跟得上她身邊婢女為她打造的節奏。
於是彈幕都在刷是是是,快點搞起來,讓黎宵認命的時候,郭妙婉對於眼前的狀況,還是一頭霧水。
她以為自己今晚的角色是個知心大姐姐。
可黎宵和彈幕的眼中,她就是個急/色大灰狼。
黎宵站在不遠處,鬢髮還濕漉漉的,洇濕了他的前襟。
他將手中抓着的春/宮秘戲圖幾乎攥爛,這才抬頭看了一眼郭妙婉,啞聲道:「我不會像那些妓子一樣討好你,但你若執意要與我……」
黎宵眉頭緊皺,眼角因為面色緊繃不自覺地抽搐。他不看郭妙婉,垂下的眼眸之中滿是勉強和難過。
但他還是說:「你只能隨我怎麼來。」
這是他最後的底線了,秘戲圖裏面畫着的,那根本不是男歡女愛,而是一方對另一方完完全全的掠奪和踐踏。
說着他便鬆開手,將身後攥着的秘戲圖扔在地上,朝着郭妙婉走來。
走到郭妙婉的面前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居然主動矮身抱起了郭妙婉。像那晚他偷偷去看郭妙婉的時候一樣,抱起了她,朝着床邊走去。
彈幕明明沒有黑屏,卻刷得黑屏了。
我去我去,我有錢,想看付費內容!
哇哇哇,緊張刺激的環節到了嗎?!
我淦,我沒看這個直播之前,居然都不知道,我自己喜歡這個調調。
強扭的瓜也太甜了吧!
郭妙婉掃了眼彈幕,被抱起之後,下意識地抱住了黎宵的脖子,還有些茫然,「你做……」
她正要問你做什麼。
便看到了黎宵扔在地上的書。因為書脊被黎宵攥得扭曲,翹起了一些,郭妙婉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內容。
她腦子被掄了一棒子一樣,瞬間想到了今夜她叫辛鵝把黎宵接過來,為什麼用了那麼長的時間。
長的她都在中途睡了一覺,辛鵝才叫她,說可以過來了,黎宵準備好了。
郭妙婉迷迷糊糊的,以為黎宵也是從睡夢中被叫醒要穿衣服準備。她也是真沒有想到,黎宵準備的是這個……辛鵝這是會錯了她的意。
「你等會,」郭妙婉掙扎着要下來,卻被黎宵給扔到床上。
這隔間的床,那可遠遠沒有郭妙婉屋子裏面的被褥厚,這一下砸得她腰差點斷了。
伴隨着一聲,「哐當」郭妙婉爬起來一看,黎宵手裏抓着一盒掀了蓋子的脂膏,問她:「今夜就用這個吧。」
郭妙婉看了一眼,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個是所有脂膏裏面助興作用最厲害的,滿滿的一罐子她平時根本不用的!
她其實很少會和誰做到最後,她通常都是自己痛快了就算完。她不怎麼喜歡縱着旁人對她胡來,畢竟她花了錢,給了物,那些人侍候她是理所當然。
這也是她從不碰世家子的原因,世家子都有一根她不喜歡的傲骨。折着太費力了,她又不可能遷就,更不喜歡別人掌控自己的感官。
眼見着黎宵開始沉着臉扯腰封了,郭妙婉連忙解釋:「你先別急着,我沒有那個意思,你會錯意了!」
郭妙婉按着腰坐起來,顧不上去揉揉,抬手說:「冷靜點,你真的會錯意了,我今晚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不開心。」
黎宵抓着散落的腰封,一口氣哽的上不來下不去。
他也生了一根不堪彎折的脊樑,但這脊樑在家人安危的面前,像郭妙婉的喜歡一樣,一文不值。
他若不堪屈辱死在郭妙婉手中,皇帝不僅不會追究,他還會另尋一根牽制黎家的繩索,那遭難的只能是他的幼弟。
說來可悲,黎宵覺得自己這副樣子,至少能勾起的是公主的情/欲,不是別的,否則他真的連認命也不知道怎麼認。
「我會錯了意嗎?」黎宵抬手指了下床上的脂膏,問:「那這些,不是公主特意為我準備的嗎?」
黎宵腰封散了,外袍向肩頭散開,露出平日掩蓋在衣襟之下的傷痕,有些已經脫落了結痂,有些還縱橫着黑紅的血痂,只露出了一點點,已經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看向郭妙婉,此刻眼中是一片大火肆虐之後的焦土,意冷心灰。
郭妙婉心道要遭,她好容易才逼着黎宵承認他對自己有點特殊。若是轉頭讓他誤會了自己要折辱他,他的那點「特殊」都會變成特殊的恨意。
「對!我沒有這個意思,是我方才迷迷糊糊地神志不清,讓辛鵝和甘芙會錯了意!」
郭妙婉連忙起身,顧不上將脂膏的瓶子撞到了地上,下地站到黎宵的面前,攏住了他的衣襟。
「快穿上,這秋夜怪涼的,你才沐浴過,可別着涼了。」
黎宵垂眸看着郭妙婉手忙腳亂地給他攏衣襟,見她額頭都急出了細密的汗,還在解釋:「你真的別誤會,我今日這麼累哪有那個興致,我本來早早地睡下了,我是被……」
她頓了頓說:「我是夢見了你不開心,想到你晚間的樣子,這才找你來。」
彈幕簡直要笑死,他們可沒見過郭妙婉這麼慌張的模樣,都在興奮地分析。
笑死,公主這是第一次把送到嘴邊兒的肥肉朝外吐吧。
可不是,公主哪次都是玩真的,這次居然是個誤會,我還以為要開啟虐戀情深「日」久生情的戲碼了。
樓上的秀兒快坐下,擋着我看黑板了。
課代表在此:公主應該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據我觀察,公主不喜歡黎宵這種類型。
她的相好什麼類型都有……還真沒黎宵這款。
郭妙婉這會兒無暇顧及彈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黎宵的性子,這誤會若是不解開,後續那些籌謀就都白費了。
於是她甚至搶過了黎宵攥在手中的腰封,邊解釋邊給他系,「你放心,我怎麼可能再逼迫你,我怎麼捨得。」
說的好像之前逼迫沒成,惱羞成怒把人扔虎籠的不是她一樣。
她扯着腰封,雙臂繞過黎宵的腰身,不得其法。
她哪會伺候人?她自己的衣袍沒有一根帶子是她自己系的。
何況是黎宵這樣用於跨刀的侍衛腰封,系法太繁雜,又是扣又是系帶的,她弄不上。
屢次搞錯了正反面,和上下面,摟了黎宵好幾次,很難讓人相信她解釋的真實性,畢竟她看上去像是在故意投懷送抱勾引人。
可這鬼都不信的話,黎宵卻信了。
郭妙婉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說謊,真逼迫他她也不是沒做過……
但是她此刻慌張地解釋,還湊他那麼近給他系衣服,黎宵嗅到了她頭上淡淡的花香味兒,心裏和腦中那些火都慢慢平息了下來。
不僅如此,心中燒灼過後的焦土,因為郭妙婉的舉動,很快有點春風吹又生的趨勢。
他垂眸看着郭妙婉,突然抬手抓住了她正給自己系腰封的手。
他想說我自己來。
卻開口就是,「公主是嫌棄我身上的傷,覺得難看嗎?」
他說着,手指在自己的衣襟處撥了下,那傷痕便露出一點,看上去確實十分可怖。
郭妙婉指尖一顫,就被黎宵抓着手,按在了他自己的傷處。
「這是你給我的,你不好奇它們變成什麼樣了嗎?」
黎宵這話中帶着憎恨,帶着質問,他一錯不錯地盯着郭妙婉的神情,眼中也帶着他自己都看不到的糾纏動容。
兩個人離得太近了,黎宵說出來的話,在這種情境之下,也顯得太過曖昧不清。
郭妙婉聞言眉梢微微一跳,她雖然怕黎宵誤會,可她比黎宵清醒着呢。
她抬頭對上黎宵的視線,看清他眼中的情緒,意識到黎宵現在只需要推一把,就能心防失守。
她做了什麼?抱了他幾下?
郭妙婉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心得來居然這麼容易。
她對於自己的手段自己的魅力有怎樣的威力,並不很了解,畢竟她從未想要過誰的心。
但既然黎宵這都送上來了,她也不好不接着。
於是她稍稍沉默了一下,手指輕輕在黎宵的心口蜷縮,做出一副又害怕又心疼的模樣。
她說:「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怎麼會嫌棄你呢……」
她垂頭,輕輕將頭枕在黎宵的心口。
心裏想着把黎宵的感情動搖之後,後面要製造個什麼事兒讓他對她死心塌地。
這件事兒不能她的人去辦,黎宵在她身邊三年多了,對於她的人,她的路子都太了解了。
得找春喜幫個忙才好……
她心裏要把黎宵算計得骨頭都不剩,嘴上卻用近乎迷戀的語氣說:「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在我的心裏,你都是端方君子,皎皎明月。」
黎宵長這麼大,就這麼近距離地碰過這麼一個女人,與雲娘素來都是發乎情止乎禮。
自然也沒有聽到過這般膩人的情話,他連呼吸都窒了一瞬。
黎宵咽了口口水,盯着郭妙婉的頭頂看了一會兒,抬手扳住了她的肩頭。
他想着的,是將她給推開,兩個人之間纏繞的氣氛,要讓黎宵窒息。
可是他一推,郭妙婉就仰起了頭看他。
她此刻神色極其地溫柔痴迷,半點不見平時高高在上的樣子,她沒有佩帶任何的珠釵環佩,沒有那些冰涼的飾物,她柔軟的像一團雲,一捧水,沒有男人不喜歡這樣的女人。
況且只要想到她是妙婉公主,是那個再怎麼位高權重也要繞着走的活閻王。她這樣的人,單單只是用這樣充滿迷戀的眼神看着你,都會讓你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征服感。
沒有男人不愛這種感覺。黎宵自然也不例外,郭妙婉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水波般盪開的悸動。
然後黎宵扶在郭妙婉肩頭之上的手,便一點一點地挪到了她的臉上,捧住了她的臉,魔怔一樣慢慢低頭。
彈幕都刷瘋了,嗚哩哇啦地亂叫。多日不冒頭的系統簡直恨鐵不成鋼,補償對象淪陷了……這要怎麼改造?
唯有郭妙婉鎮定地瞪着眼,看着已經垂眸閉眼的黎宵越湊越近……然後等到他要親到她唇上的時候,突然間推了黎宵一下。
黎宵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幹什麼之後,甚至驚得踉蹌後退了兩步,面色頃刻間紅透。
他心中像是沸騰的水,已經分辨不出冒的是什麼泡兒。
郭妙婉卻開口說:「我雖然很想,但是……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仗着權勢逼迫你。」
郭妙婉故意抿了抿唇,面色羞紅道:「等你真的……真的想這麼做的時候,再找我。」
彈幕都在啊啊啊。
啊啊啊公主搞什麼,怎麼還演上了純情!
啊啊啊啊,黎宵剛才就是自願的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黎宵都已經主動了,公主怎麼還把他給推開了。
郭妙婉聽着腦中彈幕過多提示音,掃了一眼便覺得這些所謂高等文明的異世之人,也不過爾爾。
她自然可以現在就跟黎宵滾到一塊兒去,確實肌膚之親,能讓人快速親近。
可過了今夜,黎宵就會像方才被她推了一下之後,如夢初醒。
然後他會慌張,會難以置信,會將一切歸咎於她的誘惑,或者是不得已而為之。
畢竟誰會輕易承認,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幾度逼迫他,殘害他的狠毒女人?
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是這樣。
為了抗拒心中的糾結,他甚至會躲着郭妙婉。
那樣路就走遠了。
他的情愫還不夠清晰,疏不如堵。況且郭妙婉為何要替他去承受怨懟糾結?
郭妙婉要讓這心思堵在他自己的胸膛,在他自己的肚子裏腐爛的血肉模糊,再紮根在他的心上,從口鼻生長出來,對着她開出燦爛花朵。
那樣她才肯屈尊降貴地抬手摺下來賞玩。
於是郭妙婉開門走了,徒留黎宵一個人在屋子裏,愣怔着無措着,羞恥着,也難過着。
很快辛鵝親自來了,對黎宵恭敬致歉,解釋了之前是自己會錯了公主的意思。告訴黎宵今夜可以住在這裏,也可以回去。
黎宵怎麼可能住在這裏,他覺得在這屋子裏再多呆一刻,他都要羞恥的扼死自己。
他幾乎是慌慌張張地跑了,一路朝着他的屋子跑去。
胸腔裏面灌入了秋夜寒涼的空氣,可他卻覺得整個人都熱的已經燒起來了。
「走了?」郭妙婉問回來的辛鵝。
「回公主,走了。」
郭妙婉坐在床邊,手肘柱在床前的小案上,淡淡道:「日後我的意思,如果不能完全確定,多問一句,不要自以為是。」
辛鵝和甘芙同時撲通跪地,叩首在郭妙婉不遠處。
彈幕都被嚇了一跳,那跪地的聲音太清脆了,聽着膝蓋骨都磕碎了一樣。
辛鵝和甘芙都不是怕事兒的小丫頭了,這件事也確實是她們會錯意,錯了就是錯了。她們連為自己辯解一句,哀求一句都沒有,等着郭妙婉發落。
她們比誰都知道,郭妙婉做的事情,從來容不得半點差錯。因此就算郭妙婉要將她們杖殺,她們都毫無怨言。
到這一刻,彈幕上才真的看出郭妙婉到底是如何的不好相與。
她明明眼皮都沒有掀一下,明明神色都沒有變化,還是那一副困的要死,卻強撐着不能睡的無奈。
可是她周身就是有種手裏把玩着人命的高高在上。不疾言厲色,不凶神惡煞,卻分明讓人隔着屏幕,都能意識到她是真的上位者,人命在她的手中,真的只是一念之間。
辛鵝和甘芙差點壞了郭妙婉的計策,她們跪在內間整整一夜。
郭妙婉就在帳幔之後睡覺,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了,郭妙婉從帳幔之中伸出手,對着外面揮了揮。
辛鵝和甘芙挺了一夜的脊背才塌下去,無聲相互攙扶按揉着,從裏間退出去,為郭妙婉準備晨起之物。
郭妙婉沒睡好,她一想事情,就容易睡不好,很顯然昨晚上又沒少想。
甘芙和辛鵝大概一個時辰後,進來伺候郭妙婉起床,見她按揉頭部,便知道她的頭疼又犯了。
今日屋內格外的低氣壓,婢女走動間幾乎沒有聲音。
彈幕清早上起來,有人在刷,以為自己看的是復古恐怖片,下一瞬便有可怕的背景音配着化為女鬼的公主拖長着舌頭轉向屏幕。
不過最後沒有公主拖長舌頭,而是甘芙神色奇怪地進來報告,打破了這幾乎要憋死人的窒悶。
「你說什麼?」
郭妙婉梳洗完畢,手撐着自己的頭,今日是八月十五,要進宮的日子。所以她梳妝的格外隆重,珠翠滿頭,外袍還未着,已經是十分的艷麗逼人。
「你說戶部侍郎派人來,將昔年黎家和雲家的定親禮,都退到公主府來了?」
甘芙點頭,「正是,奴婢已經再三確認過了,現在禮箱都在公主府外擺着,擺了整條街。」
郭妙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這會兒算是明白了,也不用命人查了。昨天惹着黎宵的,正是這戶部侍郎。
不過他和雲麗姝的定親禮退到公主府……虧他想得出來。
郭妙婉揉着頭,揉着揉着就「噗嗤」笑了。
黎宵打着她的名號嚇唬雲侍郎郭妙婉只道尋常,可是他讓雲侍郎將定親禮退到公主府……這是將公主府當成了他家不成?
這一下可就坐實了他與自己的苟且傳言,往後他怕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還操心她若是強搶了書生那人便一生毀了,他不怕一生毀在她手中嗎。
「去將黎宵叫進來。」
黎宵還不知道這件事兒,大清早的他吃了早飯,正慢吞吞地朝着郭妙婉的雅雪閣走。他今天有點不想去,他昨晚上羞恥的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他得賤成什麼樣,才會幹昨晚上那種事兒。
黎宵不自視甚高,可他畢竟生在黎家鼎盛的時候,他也是個真真正正的世家公子,他定然是昏了頭了,才會……
「黎侍衛,公主叫你進去。」辛鵝正出門叫黎宵,便見黎宵邊走邊恍神,平常這個點兒都該換班了,他素來恪盡職守,今天居然磨磨蹭蹭。
黎宵聽了辛鵝的話,本來就懸着的心咯噔一下,跳漏了底兒。
他跟着辛鵝身後進門的時候,還在想,要是郭妙婉用昨晚上他的舉動來刺激他,他要怎麼辦。
然後一進門,便看到郭妙婉盛裝坐在桌邊,像一朵盛放的牡丹,明艷逼人。
黎宵不受控制地怔了下,而後迅速躬身低頭,抬手向前,「見過公主,不知公主叫屬下有何吩咐?」
郭妙婉算是摸透了,黎宵一旦想要拉開點距離,就自稱屬下。
她倒也不意外他的舉動,若是昨晚上兩人真的有了什麼,今天黎宵估計會稱病不當值了。
「沒什麼吩咐,」郭妙婉說:「我就想告訴你,給我公主府送東西的人多了,沒有我不敢收的,也沒有我收了之後,還吐出去的。」
郭妙婉起身,走到黎宵的面前,「雲侍郎今早命人將你的退親禮,都擺到我府外門前,大紅綢子繫着,聲勢浩大。」
郭妙婉問黎宵,「我想問問你,你將給雲麗姝的定親禮送到我眼皮子底下,是請我代為掌管呢…」
她停頓了一下,對着黎宵笑得燦若朝陽,「還是給我下的聘禮呢?」
黎宵這才想起來,他確實有讓雲侍郎將他的定親禮直接退到公主府。
昨天太亂了,這件事他沒想起來和郭妙婉說,今天直接擺到公主府門口……
黎宵躬身,對郭妙婉道:「公主恕罪。」
「我家中距離皇城路途遙遠,未免路上出事,這才……」
「不用過多解釋,」
郭妙婉打斷黎宵,說:「你就只告訴我,你是希望我府內代你保管,還是你這些禮,都是給我的聘禮。」
「若是給我的聘禮,我才會讓人抬進府中。」
她說完,面上那點調侃的笑意也消失了,幾乎是逼視着黎宵。
彈幕之上不知道郭妙婉這是這又玩的什麼野路子,紛紛興奮地猜測着。
臥槽,如果小黎子說是聘禮,公主要是收了,會嫁嗎?!
小黎子快點說是!我要看你們貼貼!
公主看上去不像是開玩笑……
我猜黎宵肯定不樂意,他家族敗落,定親禮很大一筆錢吧。
對啊,會設法送回家裏吧。
樓上的兩位格局小了啊,有了公主什麼沒有?
公主又不會圖他這點小錢。
……
郭妙婉只盯着黎宵,看着他面上表情變幻,最後又躬身一些道:「是懇請公主府代為……」
「辛鵝,」郭妙婉沒有等他說完,直接道:「命人將東西以黎侍衛的名義存入皇城天字號通達錢莊。」
郭妙婉吩咐完了,這才又對着黎宵笑了笑,「這東西若是抬進府中,你與我之間這一輩子便再也說不清了。既然你這不是給我的,呵……」
郭妙婉輕笑了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眼中帶上了顯而易見的疏離。
她雙手抬在身前,抓着自己的指尖把玩,用已經不見笑意,只剩一片涼薄的眼睛看着黎宵,說:「放心吧,我讓辛鵝跟着你去存進錢莊,無人敢打你那些東西的主意。」
「多謝公主。」黎宵呼吸發緊,他被郭妙婉的冰冷的視線看得渾身冒寒氣。
她……好像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哪怕當初命人將他扔進虎籠的時候也沒有。
「你是我府內侍衛,這點事情不算什麼。你也可以跟着辛鵝去,按照退禮的單子仔細清點,」
郭妙婉說,「今天我要進宮,你便不必跟着護衛了。」
郭妙婉說完,再也不看黎宵,讓甘芙扶着她乘車,準備進宮。
黎宵站在庭院之內,對着她離去的方向微微躬身,卻眉頭緊皺。
彈幕看不出郭妙婉和他之間洶湧的暗潮,黎宵回想起郭妙婉的視線,被混在溫暖晨光中的秋風一吹,渾身都冷到了骨頭裏一樣。
他覺得他的回答,讓郭妙婉不高興了。
郭妙婉自然不可能真的覬覦他這點東西,黎宵知道郭妙婉私庫堪比小國庫。
那她為什麼不高興?因為他沒承認這禮是要給她下聘?
這太荒謬了,就算他點頭答應了,郭妙婉難不成還真嫁給他?
黎宵連想一下都覺得純粹是妄想。
妙婉公主的婚事,皇上不是沒有上心過。
光黎宵便知,皇帝為她物色過兩位駙馬。雖然未曾正式下旨,卻也是春喜公公帶了這兩位公子的畫像和生辰八字,親自跑了公主府的。
一位乃是書香世家出身,現如今在吏部編撰史書,一個人挑了整個勵廷院的大梁,博古通今,文雅俊逸,至今未娶妻妾。
郭妙婉看了一眼,就嫌棄人家是個書呆子,直接命人回了皇帝好意。
一位乃是前朝五耀侯嫡長孫,現如今在江北樞紐任總督,氣質風華自不必說。
江北氣候宜人四季如春,物產豐沛。乃是整個開北國最安逸也最富庶的地方。
水上樞紐的總督,那是整個開北國最清閒流油的肥缺。他是數不清世家小姐想嫁的如意郎君。
可這人專程奉命回城見郭妙婉,郭妙婉卻把他約在了風月樓相見,還把自己的相好介紹給他……
反正什麼荒唐事她也做過,但是她總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黎宵記憶很深。
她說「荒唐又如何,本公主又不嫁人」。
黎宵真覺得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嫁,誰敢娶她?
黎宵不需跟着進宮,便懷着難言的心情,跟着辛鵝去清點禮單。
這一點,還真的發現了貓膩,他的禮單很多數量,被改過。
不用說,這便又是雲侍郎的手筆。
黎宵隨便掃了一眼,打算就這樣算了,畢竟也不是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總不好弄的兩家太難看了,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可辛鵝不依。
雖然她很不解,為何自家主子對黎宵偏愛至此。
不僅考慮到他日後可能脫離公主府,怕對他聲名影響太過,因此沒有將這禮直接抬進公主府。
這便罷了,還專程命她來清點禮單。
辛鵝雖然沒有甘芙那種過目不忘的本事,卻是記賬辨物一把好手。什麼東西值多少錢,她搭一眼便能知道。
雲侍郎在禮單上動的這點見不得人的小伎倆,在辛鵝面前真的不夠看。
因此一整天,黎宵都在辛鵝的身後,滿臉佩服地看着辛鵝跟雲侍郎派來的人掰扯禮單。
到天黑之前,雲府不得不派了馬車,又送了兩箱銀錢過來,算是折抵那缺失的物件兒。
黎宵不是不懂事的人,他從雲府派人送來的銀錢之中,取了整整五袋銀珠子,都一股腦地塞給辛鵝,請她笑納。
「今日之事,多虧辛姑姑。」黎宵說:「這點小意思,辛姑姑不要推辭。」
辛鵝沒有推辭,她今天是郭妙婉專門留下處理黎家和雲家這筆爛賬的。黎宵就算給她一箱金子,她也敢收,左右回去也是要和郭妙婉仔細交代的。
因此她弄好了錢莊的票據之後,遞給黎宵,想了想還是提點道:「公主對你是前所未有,很多事情,黎侍衛,真的不能看表面。」
再多的話,辛鵝也不能說。
黎宵點頭,他接過票據揣進懷裏,今天的事情,確實要感謝郭妙婉。
他們在天黑之前回程,黎宵準備晚上郭妙婉回來了,親口道謝。
但是他等了一整晚,宮宴都散了,郭妙婉也沒有回來。
只在臨近子時,當值交班的時候,辛鵝差人告知他們今夜不必值夜,公主留宿宮中了。
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黎宵回自己院子的時候,居然因為沒有見到郭妙婉回來,有種無法忽視的失落。
而郭妙婉此刻正在帝王寢殿,和皇帝面對面坐在軟塌之上下棋。
父女兩個誰也不讓誰,春喜在旁邊看的都膽戰心驚,郭妙婉的棋是皇帝親自教的,但是現在頗有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意思。
步步緊逼,極盡狡詐狠辣與激進,讓皇帝直皺眉。
「你這路數太薄,若朕這步不退,你不是滿盤皆輸?」
皇帝今年已經五十七歲,卻還是老當益壯,看着比年過而立的太子還要壯實些。
他若是不自願退位,再執政個二三十年不費勁兒。
他和郭妙婉之間,毫無天家禮數可言,更像一對民間父女,且細細看去,眉宇間相像之處太多,連愛用棋子兒敲桌面的小動作都如出一轍。
而敢在皇帝面前脫靴盤膝坐無坐相的,整個天下,也就只有一個郭妙婉。
「可父皇不是退了麼?父皇若不退,即便勝,也是慘勝。」
郭妙婉眉梢挑起,即便是對着皇帝,對着這天下之主,也是桀驁難馴。
這已經是今晚第二十局,自宮宴之上,父女兩個草草露面,讓那些妃嬪徑自折騰之後,便進了這天子內殿殺起來了。
一直殺到現在,郭妙婉一瞧,嘖了一聲:「且住吧,已經子時,父皇明日還要早朝,這年歲大了,恐怕身體熬不住。」
她說完貼心的話,又加了一句:「左右兒臣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春喜在旁忍笑,殿內除了他再沒旁人伺候。
皇帝還在皺眉看着棋局,片刻之後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朕自小教過你那麼多的計策,你便只記住這一個?」
「婉兒,你心太薄。」恐有一日,終將撕裂。
郭妙婉有些調皮地伸了伸舌頭,「我並非只會這一招,我還會以退為進呢。父皇,你莫不是輸棋輸得惱了,藉機說教。」
「朕叫你進宮來幹什麼,真是要氣死我!」皇帝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他一把年紀,身材樣貌舉手投足,昔年風采不減,甚至帶上了更多歲月饋贈的深沉與上位者的氣勢。
但此刻,他就是個被叛逆女兒給氣到的老父親。
「春喜,快帶她下去吧,再晚些朕怕是要請太醫了。」
郭妙婉跟皇帝告別,坐着步輦宮去她從前在宮中時候的寢殿休息。這裏從來都給她留着,這會兒早已經有人仔細收拾過了。
她洗漱後撲進軟被,卻並沒很快入睡,想着關於她以退為進的那點事兒。
到如今已經確定黎宵對她動了心思,郭妙婉準備暫時先冷着他。讓他自己想想清楚,短暫分離比任何的逼迫和糾纏都有用。
彈幕因為顧妙婉還沒有睡着,所以並沒有關閉,都在談論今晚的棋局和郭妙婉與皇帝的相處。
彈幕都覺得郭妙婉和皇帝,是他們看過的所有小說生成世界裏面,最像親生父女的。
太像了,何止是棋路模樣,連言談舉止都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皇帝簡直把郭妙婉養成了另外一個他,他如何能不寵?這世上誰也沒法不愛自己。
郭妙婉一夜好眠,黎宵卻有沒有睡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睡不好,反正一整夜都在烙人形餅。
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很差,他還未等去吃飯,便有人告知他,府外有人自稱雲娘找他,正在公主府外等他。
雲府的馬車就停在公主府門口。
黎宵一出門,雲麗姝便自馬車上下來,兩個婢女扶着她,她的裝扮十分地隆重。今日她要去一次元府,為元家的老太爺拜壽。
也是嫁進去之前,元嘯永的母親要見見她,今天對雲麗姝格外地重要。
但是她自昨日便已經得到的消息,今天必須告訴黎宵一聲。
她急着去元府,因此並沒有拐彎抹角,見到黎宵便直接道:「騰農鄉出現了瘟疫,已經大面積蔓延,整個村子都被隔起來了。」
黎宵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一夜未睡的酸軟全都頃刻間找上來,他四肢都有些不聽使喚。
喉間乾澀,張了張嘴,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我也是昨日偶然聽到我父親同人議事時候提起,應該就是近半月的事兒,」
雲麗姝說:「黎宵,你快想辦法,趁着事情還沒大,將你的家人從騰農鄉接出來吧。」
「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雲麗姝說着便急匆匆的地上了馬車。
黎宵有些頭暈目眩,但很快穩住。他腦中過了一遍,這件事能夠求得人選,然後同辛鵝告假。帶着昨日才存進錢莊的票據,去設法求人辦事。
但若先前黎宵只是通過雲侍郎感嘆人心險惡,事後覺得自己多想了。這一次,他才真正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他整整跑了一天,並沒有吃閉門羹,因為騰農鄉距離皇城遙遠,大多人並不在意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發生什麼。無人知道,自然也就無人會想到黎宵會求上門。
其實這件事並不多難,雖然整個村子被阻隔了,可黎家是後搬進那裏的,算是被皇帝流放。
錄入騰農鄉的名字和人口,都是不對的,想要把人弄出來,只要找一個有分量的人同當地的官員知會一聲便是。
哪怕不能接進城中,在偏遠的山林尋個地方給他們落腳,只要遠離瘟疫人群就好。
可是黎宵帶着錢,陪着笑臉,滴米未進說盡了一輩子的好話。昔年友人、同僚、家族故交,黎宵跑了一整天,竟然沒有人願意幫他一把。
黎宵急得一天就啞了嗓子。他知道這件事急也急不來,皇城距離騰農鄉足有七天路程,消息傳到了皇城,怕是那邊該發生的也發生了。
可他知道,不代表能真的不急,他遍求無果,想到了郭妙婉。
而入夜他抱着最後希望回到公主府,只要郭妙婉答應幫他家人出騰農鄉安置,他怎麼都行,要他做什麼都行。
他發現他之前的那些所謂的自尊和堅持,在家人的安危面前,屁都不是。
可他回到公主府,卻發現郭妙婉並沒有回來。
她派人來府內傳話,皇帝要留她在宮裏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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