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徐長索眸光顫了顫, 把視線收回。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旅舍是回不去的,天還黑着不好趕路,徐長索只好找了塊避風的地方, 就地停下來休息。
趙綿綿倒也沒說什麼,臉色還有些發僵,摸索着靠在石塊上, 閉上雙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色, 她嘴唇有些蒼白,看着沒什麼血色。
徐長索原本以為, 她還會抗議一句, 甚或是鬧幾下,不願意在野外過夜什麼的, 但是她沒有。
好像今天趙綿綿是真的不大愛說話, 靠在那塊大石頭上,眼睫不安地顫動着。
有風吹過,身旁的草葉又簌簌響動, 趙綿綿又一下子睜開了眼, 視線從肩膀後越過去,在草叢裏看了好幾眼。
徐長索站起身走了過去,長腿邁動,走進草堆里, 趕出了一隻覓食的貓頭鷹。
「是鳥。」
徐長索告訴趙綿綿。
趙綿綿吞咽了一下喉嚨,淺淺皺了皺眉, 目光落在徐長索身上,停頓了好一會兒,好像看見他才覺得安心似的。
徐長索指尖微動,無意識地撓了撓自己的手心。
趙綿綿一邊用那種可憐小狗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一邊說:「我又沒說是別的什麼,你對我說這個幹嘛。」
她的鼻音有點重,聲音也有點發悶。
她好像在嫌徐長索多嘴,多跟她說兩個字她都不樂意,嬌氣得要命。
徐長索照舊沒搭理她,就當她在說廢話,但不知為何,覺得她這樣的嬌氣其實也沒那麼討人嫌。
趙綿綿又變得安靜。
她總是時不時睜開眼看徐長索一下,最後終於靠着石頭睡着了。
徐長索沒睡。
那些惡匪可能還會繼續找他們,他們不方便在郊外生火,他要守一整晚。
夜裏有些涼,趙綿綿睡着睡着,微微張開嘴,開始用嘴巴呼吸,眉心一直皺着,看起來很不舒服。
徐長索拿出今天多買的一件斗篷,走過去披在趙綿綿身上。
他身骨強壯,不覺得這樣的夜有什麼冷的,所有禦寒的東西全用在趙綿綿身上了。
趙綿綿唇瓣微動,在昏沉中囈語。
徐長索彎下腰去時,正好聽到了斷斷續續的一句,「你們怎麼不去死。」
徐長索微愕,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皺眉看向趙綿綿,那張閉上眼就顯得乖巧的臉,在月光照耀下,看起來仿佛依舊無害。
徐長索稍稍用力,推了一下趙綿綿。
他隔着斗篷和衣服,都察覺到趙綿綿身上發燙,溫度有些不對勁。
她發燒了。
趙綿綿沒有睡熟,被他一推,就醒了過來。
只是她醒來也並不完全清醒,睜開眼看着他,圓潤碩大的瞳眸深黑,覆着一層茫茫的霧。
她盯着徐長索,但那渙散的目光似乎也並不是落在他身上。
趙綿綿像是想到了什麼,呵呵笑了一聲,像是她平日裏慣用的盛氣凌人的語氣。
「真的,他們真的都死了。」
這回徐長索聽得很清楚。
徐長索擰緊眉。
趙綿綿說的,是趙家人吧。
他皺着眉,拿斗篷把趙綿綿裹緊,像捆緊一棵罌粟,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好在燒得不重。
徐長索把斗篷的兜帽拎起來,蓋住趙綿綿的腦袋,將她整個人都包在了裏面。
趙綿綿本就纖細,被裹起來,就只看到下巴尖尖的小半張臉。
她好像有點懵,被包緊了以後,坐在那兒一聲不吭,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犯困。
最後她終於又睡着了,這回沒有再胡言亂語。
趙綿綿本就是受了驚,又吹風涼着了,所以有點發燒。
睡一覺醒來,就好得看不出生過病的痕跡。
她精神奕奕,已經差不多忘記了昨天的事情,更不記得自己發燒時說過的話。
趙綿綿看見徐長索的袋子整整齊齊,都沒有拉開過的痕跡,就知道他大概又是一整夜沒睡。
她負着手走過去,腳步輕躍,癟着嘴嘖嘖搖頭,對徐長索指指點點:「驢都知道晚上要睡覺。這兒就我和你,你要是在半路上猝死了,誰來服侍我啊?」
以前,徐長索聽到這種話會憤怒。
哪怕他早已被訓練得習慣了沉默忍耐,也難免會覺得這話刺耳。
但現在,徐長索卻抿了抿唇,話在舌尖滾了兩圈,最終卻解釋了一句。
「我不缺覺,習慣如此。」
趙綿綿看了他兩眼,這才沒繼續說什麼,自己走開,很自覺地去翻昨天買好的乾糧。
徐長索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他發現,自己好像看懂了趙綿綿。
她其實是在關心他?
雖然彆扭、難聽、姿態高傲,一點也不招人喜歡。
徐長索下意識地又習慣性摸出了那個吊墜。
時間還早,清晨的光線剛剛照亮水面,郊外的小池塘里漂浮着落葉、枯枝,偶爾出現幾串小氣泡,一個緩緩擴散的漣漪,不知道是裏面的游魚還是小龜。
難得的一個早晨,他們不急着出發,趙綿綿盤腿坐在旁邊,一臉艱難地啃餅子,她張開牙,用力地咬一口,然後兩手並用地扯下來,再緊緊皺着眉,一臉苦大仇深地狠狠咽下去。
這幾天,她已經習慣了和烤餅做這樣的鬥爭。
而徐長索第一次想到,或許,他下一次可以跟烤餅的攤主說一聲,少放點面,攤薄一些,對她的那口小牙來說,大約就不會這麼難吃。
徐長索已經吃過了,一邊等着趙綿綿,一邊看着天邊還很溫和的朝陽發呆,手指下意識地摩挲着那個吊墜。
趙綿綿吃完了,秀氣地擦擦嘴角,目光落在徐長索手裏的吊墜上。
「自己重要的東西都收不好,還好意思說你是錦衣衛。」
徐長索摸了摸胸口。
吊墜他一直穩妥收着,昨夜情形混亂,他衣服被刀劃開了一個口子未曾察覺,才讓吊墜掉了出去。
他也不想辯解,換了個地方收吊墜,把它藏在袖口裏。
趙綿綿走過來,看了他一眼,又別開頭,像是忍了又忍,才終於說:「衣服破了,縫起來不就好了嗎,你果然比雞蛋還笨。」
趙綿綿喜歡這麼罵人。
但徐長索想不出來,什麼叫做比雞蛋還笨。
就像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趙綿綿說藍瑩花「敢」發光。
他忍不住思索着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思緒被分散,就來不及計較趙綿綿突然罵他的事。
坦然說:「我不會。」
「我會!」趙綿綿有點着急地說,好像等了很久,終於才有機會把這句話說出口,「我替你縫。」
徐長索愣了下。
他只有兩套衣服,去河邊沐浴,就會洗乾淨,換另一套。
兩套衣服里有一套是破的,總歸是不大方便。
徐長索想了想,竟然真的把那套被劃破的裏衣拿出來,交給了趙綿綿。
其實他不相信嬌生慣養的趙綿綿女工能做得有多好。
但過了一會兒,徐長索不得不承認,或許哪怕身為郡主,刺繡也是逃不開,必須要學的手藝。
趙綿綿縫得很好,從正面幾乎看不出來,底面的針腳也很綿密,哪怕貼身穿着,也不會覺得扎。
趙綿綿打了個結,彎下頸子,低頭咬斷線頭。
她摸着縫補過的地方,一邊檢查,一邊隨口問:「這吊墜是什麼?你怎麼這麼寶貝。」
徐長索沉默了一下,告訴她:「我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師父說的。」
「你娘?」
「我是被人販子裝在簍子裏,挑在集市上賣的。」徐長索低着頭,接過趙綿綿手裏的裏衣,「師父用五文錢救了我。」
「那你還留着這個,你爹娘都不要你了。」趙綿綿取笑他。
直到發現徐長索臉色變難看,趙綿綿才住嘴。
她頓了一下,像是為了找補什麼似的,說:「我娘什麼都沒留給我。」
徐長索第一次聽她主動提起趙家人。
他忽而想到昨晚趙綿綿的胡話。
徐長索沉眉,斟酌了一下,說:「趙夫人,是陛下賜的鴆酒……」
「她不是我娘。」趙綿綿飛快地打斷了他。
徐長索不能理解。
趙綿綿確實是趙家嫡女,先前在世的公主跟趙家交好,很疼愛這個嫡女,在趙綿綿還只有幾歲時,就賜給了她郡主封號。
她怎麼可能不是趙夫人的女兒?
趙綿綿雙手撐在地上,肩膀微微抬了抬,嘴唇嘟了一下,做了個俏皮的表情。
但又好像是因為不知道要做什麼表情,所以反而控制不住自己,就在自己的習慣性動作中混亂地隨機挑了一個。
她說:「我以前叫我娘嫂嫂。她十年前,就上吊死掉啦。」
趙綿綿看了徐長索一眼,朝他擠擠眉毛。
「她是我大哥的娘子,我父親強佔了她,把她送到莊子上,生下了我。」
「她不要我,不願意看我。說我每天都在她面前晃來晃去,讓她噁心,她受不了了,懸樑自盡。」
「整個趙府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他們說,我娘自殺,是自己該死。還有人說,是她勾引了我父親,她小門小戶的,嫁進趙府攀高枝。」
「大夫人也這麼說,因為我父親總在大夫人面前說,他是真的情難自已,才做出那種事。」
「他不想讓趙府的人覺得他是壞人,把我安到大夫人膝下,讓我做嫡女。大夫人也討厭我,如果不是公主姨姨有所懷疑,給了我一個郡主名頭,我早就被大夫人沉進井裏了。」
「趙府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是怎麼來的,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可是沒有一個人幫她,哪怕她死了以後,也沒有一個人要替她講話。」
「我覺得他們都應該去死一次。」趙綿綿這次是清醒地說出了這句話,「讓他們去地下見見我娘,他們會不會反省一下?」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