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君子可以欺其方(上)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一排轎車停在了彩虹大廈樓下。
王磊一掃之前的氣憤和紈絝的模樣,和劉沐沐一起恭恭敬敬的等在大廈『門』前,並且主動跟從車上下來的幾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打招呼,「丁爺爺」,「周爺爺」招呼的是不亦樂乎。
一個老人笑道:「小磊啊,今兒怎麼突然就轉了『性』了?昨天你不還是在爺爺們面前跳腳嗎,說什麼寧可把琴砸了也不願上『交』。怎麼今天變這麼乖了?是不是被你家老王給訓了?」
這個老人姓丁,叫丁宏,來頭可不小,當年是文化部的副部長,國家文物局的局長,而且與王磊和劉沐沐的爺爺輩關係很好,算的上是守望相助的盟友。所以就算是王磊也不敢輕忽,連忙賠笑道:「丁爺爺教訓的是,小子昨天是孟『浪』了,還請丁爺爺不要見怪。再說那琴也不是我的,我也就是說說而已,發發牢『騷』。」
「牢『騷』?!」另外一個已經謝了頂的胖老頭哼了一聲,指着王磊道:「這種牢『騷』就是能『亂』發的嗎?那可是國寶!你別說砸了,就算碰壞了一點點,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這個胖老頭名叫周冠全,當年也是文物局的副局長,是丁宏的手下,不過看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架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真正的領導呢——這其中的原因有些微妙,其實兩人早就已經退休了,但是周冠全的兒子現在卻是文化部當中的一名實權的副廳長,所以相對而言丁宏現在是個真正沒有任何權利的老頭子。所以周冠全就經常在自己的「老領導」面前展現出高人一等的姿態。
周冠全這胖老頭子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說話那麼不客氣,讓王磊原本帶着笑容的臉上立刻就有些僵硬,心中破口大罵,這老丫『挺』的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他那個副廳長兒子在王家的眼中什麼都不算。王磊能擺出這樣的低姿態完全是看在丁宏和自家長輩的關係上,他和周冠全完全不熟。
王磊年紀輕,城府不深,所以表情的變化自然瞞不過丁宏這種老狐狸,不過丁宏也覺得周冠全的話有些不合適,咳嗽一聲道:「老周,你這話說的也有些過了。年輕人嘛,有點脾氣也正常。再說了,說一千道一萬,我們這些老傢伙豁出去這個臉面,從他們小年輕手裏要東西也是事實,那焦尾琴如此珍貴,人家不願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周冠全臉上有些不悅,一臉又臭又硬的樣子,顯然對於丁宏這位曾經的老領導,現在他已經失去了敬畏之心,或者說已經不怎麼放在眼裏了,見他反駁自己,顯然很是有些不快。
這時,周冠全身後的一個瘦削的戴着眼鏡的中年人站出來笑道:「周老,丁老說的也是有道理的。不過焦尾琴這種國寶的確不適合放在普通人的手裏,更不要說用它來演奏了。萬一這把寶琴受到什麼損壞,那可是整個九州文明的損失啊!」
王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這個說話的中年人,這傢伙就是趙謙昌,這次事件幕後的推動者。他和劉沐沐對視一眼,都『露』出一個無聲的冷笑。
丁宏看在眼裏,連忙道:「小趙說的不錯。沐沐啊,小劉啊,你心裏也不要有什麼疙瘩,你喜歡彈琴,我老頭子已經托人去幫你找一面好琴了。當然肯定是比不上焦尾琴的,但論音『色』而言,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焦尾琴存在的價值是它的歷史意義,它承載的是一段傳奇般的歷史,而不再是一件普通的樂器。這點希望你能明白。」
劉沐沐面『色』木然:「謝謝丁爺爺,不過不用丁爺爺費心了,我朋友已經有了安排。至於那面焦尾琴,各位還是請上樓吧,我朋友就在樓上等着,他才是焦尾琴的主人,如何處置這面焦尾琴,我們誰說了都不算,只有他說了才算。」
周冠全又是一聲怒哼,還重重的跺了跺腳,吼道:「他說了算?他憑什麼說了算?!不識大體!這是屬於整個九州文明的寶物!可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一聽這話,王磊怒火中燒,幾乎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但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強行壓下怒火,『露』出了一個笑臉,道:「周爺爺說的極是,極是,周爺爺請上樓,丁爺爺請上樓,各位請。」
周冠全滿意的發出了一個鼻音,大搖大擺的走進大『門』,倒是丁宏微微皺了下眉,猶豫了一下,落在了隊伍的後面。
彩虹大廈的電梯並不大,所以這麼多人一『波』上不完,於是劉沐沐帶着一批人先上去,王磊和那個丁老頭等下一部電梯。
看到劉沐沐所在的電梯急速往上,丁宏低聲問王磊道:「你這小傢伙在搞什麼鬼?」
「搞鬼?」王磊一雙眼睛滿是無辜:「這我哪敢啊?」
丁宏又好氣又好笑,指着他道:「以你小子的『性』子,昨天情急之下連琴都要砸了,今天怎麼會這麼老實?剛才周冠全這麼說話,我都覺得他有些過分了,以你的脾氣,竟然強自忍了下來,這不是很奇怪嗎?我知道,我也剛才就說了,不管是怎麼天『花』『亂』墜的藉口,也改變不了我們找人家要寶貝的事實。紅口白牙這麼一說,一件傳世國寶就得『交』出來,換做是誰心裏都會不舒服的。這個我完全理解,但是你們可不要干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啊!老周他有心臟病,要是氣出個好歹,你老爺子也救不了你!」
王磊看着丁老頭,突然笑了:「丁爺爺,怎麼樣才叫過分?」
丁宏一愣,就聽王磊冷笑道:「丁爺爺,我老實說,你們自己都覺得這樣過分了,就更別說這把焦尾琴的主人了。趙謙昌慫恿着周老頭和您過來,嘴上說是勸說我朋友把焦尾琴捐出來,但誰不知道,你們擺出這麼個架勢,連曾經是文物局局長的您都請過來了,這是勸說嗎?我看,說是明搶反而合適點!」
「小『混』蛋,怎麼跟你丁爺爺說話的?!什麼叫明搶?」丁宏先是佯怒的拍了王磊一巴掌,然後放軟了口氣:「小磊,我知道你有情緒,但是也希望你能理解,焦尾琴代表的意義實在是太重要了,這種國寶,真不適合普通人收藏。萬一磕了碰了,又或是被盜了,那就是無法彌補的損失啊!」
頓了一下,丁宏又道:「當然,我們也知道,這種寶物要是捐出來,的確跟割自己身上的『肉』一樣,我們也不會白要他的,會給與一定的補償嘛!」
「補償?!」王磊冷笑了:「丁爺爺,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們能補償我兄弟幾個錢?我兄弟身家幾十上百億,會在意你們那點補償?」
「這個……」丁宏只能苦笑了:「我們的確補償不了太多的錢,而且再多的錢,都不可能買得到第二把焦尾琴,這把琴是無價之寶。不過做人也不要老想着錢,我們可以發榮譽證書給他嘛!對了,你父親不是在東部省開始搞了一個公民榮譽制度嘛!只要他願意把這把焦尾琴捐給國家,就讓你老子給他評個先進市民,這也是一種榮譽嘛!」
「得了吧!」王磊翻了翻白眼道:「您覺得那什麼榮譽市民,誰會稀罕?按照我老頭子的構想,起碼也得十年二十年以後,這種榮譽公民的制度才能深入人心,到時候為社會做的貢獻越多,榮譽越高,享受的福利也越好。到那個時候,甚至可能出現沒有貢獻的人連駕照都不能考,『私』家車都不能開的時候,那所謂的榮譽公民才有些意義。但是現在,嘿嘿嘿……」
丁宏又是一巴掌甩在王磊的後腦勺上,笑罵道:「你這憊懶的小子!算了,不指望你了,我老頭子這次舍了面子來向你們這些小輩開口,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不過就算明知道是失敗,我也要盡力的試上一試!」,他對着王磊慈祥一笑,又『摸』了『摸』剛才『抽』他的部位,笑道:「你以為故宮博物館裏面那些珍貴的國寶級文物,有些是怎麼來的?還不是當年我們死皮賴臉的跑到人家家裏軟磨硬泡,跟化緣一樣,才求來的?你丁爺爺我為了這些國寶,這輩子沒少給人彎腰低頭,今天為了焦尾琴這個國寶中的國寶,再低一次頭,又能怎麼樣呢?」
王磊本來滿腔怒火,但聽了這番話以後,頓時還是肅然起敬。他能感覺到,眼前這位老人是真的沒有『私』心,他來這裏的目的,雖然的確是討要這把焦尾琴,但是他卻是真真正正的希望焦尾琴這件國寶能夠安放在博物館中,展現在全九州的人民面前。
這是一個可敬的老人,他只說「求」,根本沒有打算以權勢『逼』人。這會兒,王磊突然明白,為什麼當丁宏出面以後,自己和劉沐沐兩家的長輩就都不做聲了,任由他們兩個小輩被「欺負」。不光是因為丁宏和兩家長輩之間幾十年的『交』情,更是因為這個老人有着偉大的人格和無『私』的『胸』懷。他們兩家的長輩自然是知道,當年丁宏是如何低聲下氣,豁出麵皮,把一件件國寶給「求」進故宮博物館裏的,面對這樣一個高尚而且純粹的人,兩家的長輩只好讓王磊和劉沐沐去受一些委屈了。但是,他的一片好意卻被人給利用了,這就是所謂的君子可欺以其方。--31954+dsuaahhh+24363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