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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貓頭鷹凌空飛起,悽厲的叫聲刺破蒼穹。一筆閣 m.yibige.com
「早叫少,晚叫老,子夜一叫,冤魂擋道……」
李正長軀微震,猛然睜開雙眼:
入目樹林深處,白色的煙霧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無數枯木像鬼肢般朝他絕望亂抓。
身穿一襲黑袍,手提刑堂布袋,李正孤零零矗立迷霧當中。
咫尺之遙,一具女屍懸掛樹上,與他四目相對。
身後不遠處,冷冰冰站着六七名差役,一個個不懷好意地奸笑。
……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李正當場懵逼。
「這是哪裏?!!!」
記憶的匣門瞬間打開,回憶如同電光石火刷新大腦,李正恍然大悟,自己穿越了!
時間迅速回溯到公元742年,定格在大唐天寶元年。
是年,唐玄宗李隆基更改官制,加封李林甫為右相兼尚書左僕射,光祿大夫,封萬戶,位極人臣,權傾朝野。
李林甫專權弄事,恣意妄為,大唐表面上為太平盛世,實則國事盡廢,賄賂風行,州縣冤案堆積如山,民怨鼎沸。
此時的李正恰好在大唐戶縣衙門幹着一份小小的差事,美其名曰杵作,沒有編制,沒有工資,伙食補貼一年二十二兩三錢碎銀,僅夠餬口。
何為怍作?
忤作是大唐官話,說白了就是專門負責驗屍的驗屍匠。
大唐法官根據五聽口供原則推鞠嫌犯,若籍些無法獲得伏辯,可依法對案件相關場所、人身、屍首等進行查驗,收集證據,做為呈堂供證。
杵作就是專門負責扒棺刨屍,開膛剖腹,起死抓活,搜集罪證的差役。
忤作和胥吏,捕快,大力,脊爛一樣,都屬於大唐基層小吏,這些人惡名狼藉,全由不良人充當。
因為經常和死屍亡魂打交道,干杵作的必是人傻膽大、雙目呆滯、見血不懼、見鬼不愁,孤煞入命之人。
李正的前身就是這樣一個大膽二貨。
此人出自屠門,十三刃豬,十四宰牛,十五割屍,父屠母亡,弟弟李善是個傻子。
適逢天下洶洶,奸宦當道,人人自危,做個驗屍匠混口飯吃己是三生精修,不被餓死就算命大。
切割屍體總比餓死強吧?好歹有口飯吃。
開局無疑遭遇一手徹頭徹尾的爛牌。
還好,前世,李正恰好是一名法醫生。
作為校內小有名氣的法醫生,他有過目不忘的記憶才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破案技巧,有固化到頭腦中的強大邏輯推理能力,有窮盡中外歷史案例的廣博知識……
「這穿越還算對口。」
李正收回思緒,心中略感幸運。
世道雖然不良,但憑咱這法醫技術活下去恐怕也不難,依靠自己初出象牙塔的那股奶勁,嘿嘿,假以時日,說不定還會在大唐強勢崛起哩。
可惜,李正想得有些太單純。
很快,他就發現,和他一起幹活的這些同事可都不大善良。
捕頭韓猛長得孔武有力卻無頭無腦,捕快馬洪和王強,吃飯三大碗,幹活往後閃,大力捉手蔣泰許龍更是每日醉醺醺,里正趙如許是個實打實的賣嘴皮子貨。
這幾個差役全是不良人,盜王爺墓,挖絕戶墳,吃拿卡要,劣跡斑斑。
戶縣縣衙一共有三十幾個這樣的不良人,沒有一個是好人,為非作歹,大多不得壽終。
李正的處境好像有些不妙啊?
……
「祀土畢,請屍~!」
李正心裏正在琢磨,青衣捕頭韓猛燒完香蠟紙表,祭祀完土地爺,忽然高喊一聲。
捕快馬洪和大力捉手等人一涌而上,想從樹上解下女屍。
「且慢!」
李正喊了一聲,伸手攔住這些冒冒失失的同事,跨前幾步,然後繞着女屍轉了幾圈,開始仔細勘驗現場。
勘驗現場是法醫生李正的絕活。
死者是一位妙齡少婦,年紀約莫三十歲左右,白紗紅鞋,長發披散下來遮住臉面。
李正輕輕地撥開女屍長發,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高聲唱道:
「女屍一具,年齡三十出頭,舌未外露,口合良好,外體未發現明顯打擊傷痕,頭部有傷疤一處,頸上有梅花一隻,屍體距離地面二尺,地上無墊腳石,勘察結果:初步判定為他殺,然後移屍到此!」
李正不假思索口述現場筆錄,讓韓猛等人大吃一驚。
捕頭韓猛是這次辦案的領隊。
李正伸手阻攔捕快和大力上樹解綁屍體,韓猛已經很不高興。
根據韓猛等人辦案的習慣,像這種吊死在荒郊野外的女屍,他們一般不做特別處理,只需向縣衙報自殺即可。
韓猛是縣衙臨時工,沒有固定薪水,出來辦案只為混口飯吃而已。
對他來說,不管啥案子,處理的越簡單越好。
韓猛等人經手的大多數案子,不管是仇殺姦殺還是情殺,他們只報自殺。
可是今天這個傻子杵作居然說此案是他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韓猛胸中怒火引燃,大踏步上前:
「你瘋了嘛!?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李正看着面前這位五大三粗的唐人,一臉茫然,退後一步說道:
「石馬約定?」
你個傻子還裝糊塗?
韓猛心裏氣憤不已,但也不好明說,只能問道:
「你說這案子不是自殺?」
李正點點頭,認認真真地說道:
「是的。」
「你的意思是說此案是他殺?!」
李正反問:
「你認為呢?!」
李正傲慢的態度觸怒韓猛,捕頭當場爆裂:
「你一個小小杵作,今天哪根筋不對了?!竟然敢在這裏胡言亂語?」
李正絲毫不懼,義正嚴辭地反駁:
「韓捕頭,死人雖然不會說話,但是證據足以替他們發言,在下依據現場證據確認此女不是自殺,而是他殺!你怎麼說我是胡言亂語?」
「他殺!」
韓猛狠狠盯住李正,罵道:
「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出來之前我是怎麼給你交代的?!我們要是向縣衙匯報此案是他殺,不知道又要跑斷老子們幾條腿!」
原來如此,李正冷冷的說道:
「那就是你韓主管的事了,和我無關,我李正只負責驗屍~」
「驗尼個頭!」
韓猛氣的暴跳如雷,上去就想飛起大腳踹死李正。
但是,韓猛忽然抬頭發現,今日的李正恰似脫胎換骨一般,一臉傻氣蕩然無存,凜凜然如同天神下凡般立於天地之間,正義感和顏值雙雙爆表,與往日那個殺豬李截然不同,韓猛當場氣衰。
他不敢過於造次,態度變軟,依舊罵罵咧咧的說道:
「殺豬李,老子今天倒想聽一聽你是怎麼認定這是他殺?如果你說清楚還則罷了,如果說不清楚,我今天宰了你!」
李正老爹李福是個殺豬的,所以這些同事經常污稱他為殺豬李。
李正輕輕挑起女屍長發,指着女屍口鼻,平靜的說道:
「自殺上吊之人,體溫尚存,所以繩子勒久,舌頭必然外露吐出,但死後之人屍體已經僵硬,被人掛上樹偽裝成上吊,舌頭必然內斂不出,此女口合良好,舌未外露,非常符合他殺跡象。」
眾人一陣鬨笑,但心裏卻很詫異,這個殺豬李今天怎麼啦?言行大變,不像之前那個傻子杵作啊?
大家目光齊刷刷轉向里正趙如許尋求解釋。
「嘎,嘎,嘎~」
里正趙如許扭着碎步犯圍而出,怪笑着說道:
「單憑舌頭沒有外露,你就敢斷定這是一起他殺案?年輕人,你未免太過草率了吧?當年鄙人……」
「停停停!」
李正不想給趙如許誇誇其談的機會,說道:
「這只是一個原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不知道諸位看出來沒有?」
韓猛急着想請屍回衙門交差,壓低火氣說道:
「有話快說,有屁趕緊放!我還要回去交差呢。」
「你們看,」
李正一指女屍腳下,問了一個小孩子都能看出來,但卻經常被大人們忽視的問題:
「沒有墊腳石,這個女人是怎麼上吊的?」
大家一聽四個字,吃驚,愕然:
「對啊,這周圍確實沒有墊腳石,奇怪,這個女人是怎麼掛到樹上去的?這還真是有點邪門,傻子都看出來了,我們竟然沒有看出來?」
里正趙如許見多識廣,面帶輕蔑地駁斥:
「呵呵呵,小兒科!小兒科!!你這問題根本不算問題,一個人想死,石馬辦法都會有的,說不定她是自己爬上樹,然後放下繩子自戕。」
自己爬上樹吊死?
扯淡!
李正冷眼盯着趙如許,腳步卻來到女屍跟前,捉起她的雙腿,露出嬌小的繡花鞋鞋底,說道:
「里正大人請看,此女鞋底乾乾淨淨,像是爬過樹的人嘛?」
韓猛用勁撓頭,鋼針般的毛髮撓成了雞窩,說道:
「對啊,鞋底確實幹乾淨淨,但是鞋底乾淨並不代表她沒有爬過樹啊?」
李正抬頭望天,乾嚎一聲,說道:
「豬隊友啊豬隊友,真是一群豬隊友!你們忘性大過記性何止百倍?這幾天戶縣一直陰雨綿綿,道路泥濘不堪,你們難道連這點都忘了?」
差役們急忙低頭看鞋,果然,大家的鞋子上足足可以拔下來幾十斤泥皮。
眾人腦迴路有些斷線,半響才接上:
「是啊,殺豬李說的對,這個女人要是自己走到這片樹林上吊,鞋子上應該有污泥才對哦,可是她的鞋底怎麼會如此乾淨?難道真的見鬼了不成?」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