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執政官的匯報,與寂靜者一同梳理信使們的信息,制定私人工坊的研究側重方案,將突然萌發的奇思妙想描繪於畫板並將之一點點完善,審閱各執政官人員調度細節……
從早上到傍晚,諾埃爾像是上了發條的人偶,連軸運作,唯一的停歇時間便是在一頓簡單的午餐後,他會美滋滋地享受女僕長希露薇的膝枕與采耳,補足精力繼續忙碌。
用諾埃爾的話說,小麵包不幸地在他最忙碌的時間點參觀了他的日常。
與俄偌恩的百日戰爭雖早已落下帷幕,但餘波猶在,兩個大陸因為最後的傳送門緊密相連,又因為晨曦領與凱塔斯兩人的維繫而攜手進入合作時代——突然的關係過度必然需要初期緩慢的磨合。
諾埃爾確實不曾作秀,因為即使是這種級別的會談,他都是左擁右抱進行的,幾乎每一個與之打交道的俄偌恩使者都會經歷震撼,呆滯,麻木這三個階段,而最後,他們必然會釋然,主動提及俄偌恩也有可愛的美少女這個話題……投其所好之意,溢於言表。
這種赤裸裸也表現在了夜晚的諾埃爾身上,忙碌了一天的他十分抱歉地把她請走……
老老實實坐在路禹面前的小麵包如實地描述了在斯萊戈的所見所聞,被諾埃爾送到晨曦領的她再度變成了歐爾庫斯眼中的乖寶寶。
「現在這麼乖也沒用啊,你在斯萊戈的所作所為,我們都看到了。」
路禹忍不住揉了揉眉角,不太清楚小麵包這個有些靦腆的孩子是怎麼變成戰鬥狂人的……大概是憋壞的?
以歐爾庫斯那種溺愛的態度,小麵包反客為主訓斥他都能毫無老父親威嚴地說「女兒說得對」,自然是聽到出門切磋直接往最壞的方向設想,以至於小麵包學來的知識無用武之地。
小麵包尷尬地用手指撓着紅透的臉蛋,在須臾給她端上一份茶點後,她驚喜地叫嚷了起來。
「須臾姐,你也在!」
須臾其實也在打量眼前這隻毛茸茸的大狐狸,就過去幾年,怎麼越長越高挑,尾巴越來越蓬鬆呢?
車車他們這些投影被召喚過的,沒和她提過啊……回去得敲打敲打。
自打進了晨曦城堡,小麵包就看什麼都新鮮,直至此刻手上都攬着一個大號的史萊姆,此時手一使勁,o就變成了8。
璐璐嘆氣:「銀薩那群狼人啊……」
塞拉倒是很讚賞這份體魄:「不是很好嗎,看看她那和紫星一樣肌肉感十足的小腿,看看她那與新綠看齊的體術,小傢伙的安全不是問題,可以告訴歐爾庫斯,以後可以放心一些了。」
放心不了一點好吧!
房間裏坐着的雪怪已經認出了小麵包就是他進行大掃除當晚敢對他施法的「勇敢者」,這句看似讚美的話讓路禹滿頭大汗。
不會審時度勢,逞一時英雄氣說動手就動手……這世界那麼大,精通實戰的高階魔法師隨便撞上一兩個,實戰經驗並不豐富的小麵包就得付出慘痛代價。
「你不也是逞英雄氣才在藍水背水一戰嗎?」塞拉斜視路禹,「當時的你才幾階啊?」
「我……我有鋼琴啊。」
「可鋼琴失控了。」
路禹噎住了。
須臾識趣地沒有參與這個話題……她覺得鋼琴此時已經被路禹在心裏用力問候了。
塞拉很享受把路禹逼進死胡同拷打的感覺,欣賞着他不知該如何反駁的窘迫模樣,內心樂開了花。
「教育孩子總得統一戰線吧。」
「我只是擔心小麵包以此反駁你,提前幫你演練……不感激一下我?」
路禹直勾勾地盯着塞拉的長耳朵。
塞拉突然耳朵熱得發燙:「不是這種感激!」
「可我什麼都沒說啊。」路禹茫然道,「能不能告訴我,你想到了什麼?」
這回輪到塞拉手足無措了。
璐璐在一旁憋笑憋得很辛苦,而作為女僕的濁魘……這種領主小劇場總是會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該暫時離開一會?
被迫轉移話題的塞拉咳嗽了一聲,讓帶着小麵包造訪晨曦領的緘默進入房內。
加上自從莎拉事件後就在此養身體,堪堪恢復的刻勒婭,以及前來陪護的貓荊,兩個追殺雪怪頻率最高,力度最大的國家代表均已到場。
雪怪通過陽台俯瞰着再度煥發起勃勃生機的晨曦土地,沐浴着夏日燒灼感極強的陽光,直至眾人到齊,這才在濁魘的提醒下悠然轉身。
「你的意思是,他要暫時離開梅拉?」緘默托腮,狐疑地問。
雪怪再次強調:「暫時的。」
「我要聽的是晨曦領主們的回答。」緘默聲音冰冷。
浸染災厄期間,大量的寂靜者奔赴戰場,只為了遲緩浸染的速度,做到禦敵於斯萊戈國門之外。
他們的最後一戰是在彼時狄維克主導的梭倫,原以為據險而守能抵擋數日,結果……
先後輾轉數個主要戰場的這批寂靜者佔據了總數的五分之二,而他們大多都沒能再回到斯萊戈的懷抱。
這次事件間接導致了寂靜者內部分裂,不少人開始反對諾埃爾當時的決策,認為不該向戰場投入太多的寂靜者,導致帝國最尖端的戰力銳減。而這,也最終導致了,寂靜者的逼宮……緘默不得不將這些她看着長大,親自培養起的老人軟禁。
狄維克得到了他的報應,他被澤尼爾取而代之,又在被塔妮婭的軟禁數年後,於百日戰爭期間,突發奇想,帶着一票親衛,前往主戰場,渴望自我救贖,最終「戰死」。
現在,就差雪怪了。
路禹點了點頭,緘默與貓荊隨即冷眼注視雪怪。
「我再度回來時,也許會再次證明,這片大陸有我,無我,都會踏入同一條河流。」
「為了不讓你這幅傲慢的推斷成真……」緘默自信地昂起頭,「我會守護着斯萊戈和它的子民,督促諾埃爾和他的孩子,延續今日來之不易的和平。」
「如果你們能做到,就不該在意我是否存在……呼……你像年輕的我,這種執念,但願不會讓你踏上我的道路。」
雪怪繼續說:「我記得,你們多年前仍認定我是梅利亞斯亡靈,但實際上,我同樣憎惡巨鴞落幕時的腐朽……糟透了。但我仍舊懷戀,只因為,它開啟了多種族融合的時代。」
「緘默,你與我,都是那個時代福澤的延伸,在那之前,人們仍以種族區分敵我對錯,而今,海妖的我是梅拉人回憶那個幅員遼闊的人類帝國的旗幟……而你,是隱藏於斯萊戈之後的『寂靜』……很像,不是嗎?」
「路禹接過勞倫德的責任,卻沒有成為他,而是樹立着自己的風格與標準……會猜測我走上你的舊路,也是你傲慢的明證。」
「你我都無法說服對方,這樣的嘴仗,該停止了。」雪怪起身離去,但又隨即回頭,「我讓小泥巴和薄暮將我口述的魔法心得以捲軸形式記錄,送入了晨曦大圖書館……那是我的這一生的,全部。」
他看着路禹,說:「勞倫德與你們晨曦領渴望開啟的時代,或許不會立即到來,恰如梅利亞斯先賢那般……但它,必將流淌於歷史之中,啟迪後來者。」
旁觀着一個又一個英雄於黑暗中降臨,綻放出耀眼光芒又轉瞬而逝。
目睹了太多太多無可奈何,循環往復……
雪怪決定小小地愚蠢一次,在路禹舉起的火把中,奉獻出屬於自己的那份火光。
無論他是否與過往時代的傳奇們一樣,湮滅於光陰深處……這一輪,他選擇下注。
用自己的知識,站在晨曦一側。
他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路禹所說的撕裂感……但未來回首,他應該不會後悔。
如果還有未來。
雪怪走過晨曦領漫長的海岸線,在陪伴着玩雪許久的小泥巴注視下,飄向了海的彼方。
修剪枝杈的園藝工離開了,抽打在梅拉這個巨人身上的鞭子消失了。
無人嘆惋,無人追憶,恰如凡妮莎所說,他的道路盡頭,只會剩下孤獨的自我,且……永無窺探位階之上的可能。
得到小泥巴等人的描述,緘默要了杯烈酒,猛灌了一口。
「你殺不死他,他也殺不死你們,這是最好的結果。」路禹說,「他被衰朽所困,這次外出若無所得,再次返回梅拉……你們該有信心擊敗他。」
眾人愕然。
「很嚴重的衰朽?」
「他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欲望,但這段時間,卻頻頻品嘗梅拉的各式飲料,又於數日前走進了食堂……以他對自己的嚴苛,以及過往那些非人能忍受的飲食習慣,我不認為晨曦的美食能讓堅冰融化,他在攝取能維持理智的新鮮感,食物只是第一步。」
「積累在他身上的衰朽應該十分嚴重……食物,微不足道吧?」刻勒婭撓頭。
「微不足道的東西也能成為一個人為之振奮的契機,只不過,他應該是沒能從食物中取得慰藉。」路禹說,「凡妮莎老師和凱塔斯都斷言了他的衰朽將至,沒想到會這麼快。」
衰朽可以是溫情脈脈流淌入水潭的涓涓細流,也可以是於某一刻突然爆發的……雪崩!
會有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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